第420章 微不足道的代价
“咔嚓~”
牢房的铁门被人打开，一群军人走了进来，带走了贞德。
通过这条熟悉的，阴暗且潮湿的长廊，贞德又一次的来到了那个大厅。
马尔福已经坐在那张桌子后等着她了，阴桀的眼中闪过刹那的讥讽。
在他的面前放置着一份文件。
那军人压着贞德让她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
“看看吧。”马尔福说。
贞德也没有顾虑，而是抬起手翻看起了面前的文件，那是西法兰与普鲁士签订的停战条约。
条约很详细，而贞德也看的很详细。最后，她在最后看见了总统卡地亚跟马尔福的名字。
但是没有看到关于她的名字。
“噗哈哈哈哈哈！！！！”
对面的马尔福终于绷不住大笑了起来，笑的很快意。
“贞德啊贞德，前些天你跟我说，你除了叛国之外，无所畏惧。”
“但如果，你的国家抛弃了伱呢？”马尔福的嘴角挂着充满讥讽的笑容，“你为西法兰尽心尽力，甚至冒险只身进入柏林与我父亲谈判，将生命抛在身后，但是你的国家又是怎么回报你的？”
“停战协议签订后，他们直接就将你抛弃了，将你遗弃在这座被所有人都称之为炼狱的地方。
如同一个被彻底利用完后的垃圾。”
马尔福的脸上的笑容更加肆意了。
“贞德，你后悔吗，后悔为这个国家付出一切吗？”
不过，他脸上的笑容很快就停滞了，因为她看见贞德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默默的将面前的文件合上。
“谢谢你告诉我这一切，也谢谢你让我知道，我所努力的一切，都是有结果的。”
“然后呢？你不绝望吗？你愤怒吗？”马尔福起身重重的砸在桌子上，压抑着怒火道，“别在我面前强装镇定，贞德！你骗不过我。”
马尔福在几年前曾经指挥过几场战役，几乎都是以完美的胜利为结局。
这也是为什么他能成为凡尔登战场的总指挥的原因，并不只是因为他是皇子。
在刚刚成为凡尔登战场的总指挥的时候，他志得意满，觉得自己也必然带领普鲁士获得这场战争的胜利，今后也将成功的接过自己父亲的皇位。
但是，现实却无情的给了他一棒。
贞德所率领的凡尔登防线，就如同一堵抵天之墙般阻挡着他们的进攻。
在这片战场上，他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也正是因为在这片战场的失利，才导致了后来的一系列麻烦的事情。
马尔福一直都清楚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阴险、狡诈、贪婪、自私，充满怀疑与不信任。
相比于他自己的利益来说，就算是囚禁自己的父亲，就算是再付出几十万人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他从来不觉得这个世界上有什么真正的好人，即使是那些表面看上去再怎么友好的人，背地里可能存着无比肮脏的想法。
但此刻，贞德的存在却无情的击碎了他所有的认知。
她的存在，就好像一面镜子，完美的照出了他的反面，他的丑态。
她的光辉，她的优秀，让原本自以为优秀的马尔福显的那么的无能。
这也是他愤怒的来源。
他无比渴望着那个光辉闪耀的贞德也能露出丑态，渴望着让这个高高在上的天使堕入凡尘。
所以在成功的签订停战协定之后，他就马不停蹄的将文件带到了蒙锥克。
但一切，却都与他所想的接壤相反。
贞德的平静就如同一个巴掌在他的脸上打了一个无比响亮的耳光。
“我为什么要愤怒？”贞德反问道，“我所拯救的，是西法兰的人民，而不是西法兰的政客，政客怎么做，是他们的事情。
停战协议签订，西法兰的人民将不再受到战争的影响，将不再担忧某一天会有一颗炮弹丢在自己的脸上，这对于我来说，已经足够了。”
贞德的眼神很坦然，“我几年前就明白要的东西是不可能全部得到手的，若要想得到什么，就同时非得放开什么不可。”
马尔福死死的盯着她，想要从她的眼眸中看出半点恐惧，但事实却是，他完全看不出来。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澄澈的眼神，即使她已经在这样阴暗的牢狱中待了有一段时间了。
“你不恐惧吗？”马尔福声音低沉的说，“你觉得特斯拉留给你的这份衣服，能保护你不死吗？”
在马尔福看来，保护贞德的这身带有特殊功能的军装，应该是特斯拉制作的。
不过贞德也没有心思跟他解释什么。
“在一切卑劣的情感之中，恐惧是最要不得的。”贞德回道。 “你可能会死，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处死。”马尔福继续道，“你不惧怕死亡吗？”
“惧怕。”贞德不可否认的点头道，“但我问心无愧，死也自然死的坦然。”
四周原本站的笔直的狱卒们似乎也被这话所打动。
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似乎他们都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动容。
马尔福深呼吸了一口气，缓缓的直立起了身体，眼神中不再有愤怒，但也不是欣赏，像是对一个玩具彻底失去了兴趣。
他开口道，“将大法官叫过来，还有，将她带下去。”
一侧跟着马尔福进来的军人颔首道。
“是。”
“将她带到上面的房间，给她准备一顿晚餐。”马尔福说。
那军人明白了马尔福的意思，点了点头，接着就示意着其余的狱卒带着她离开了这个房间。
他们并未将贞德带到之前她住过的最底层的监狱中，而是开始往上走，这里是狱卒居住的地方，与其说是监狱，不如说是员工宿舍。
不过她居住的地方在最上层，那应该是典狱长住的房间，里面的装修很精致，有地毯，有床铺，甚至还有古朴的木质衣柜。
这或许是马尔福给贞德的临终关怀，也或许是他想要让贞德感受了生活的美好后，怀揣着对生的渴望绝望的死去。
蒙锥克堡原本是作为战争堡垒使用的，所以窗户都很小，但是这里却有着一扇很大的窗户，可以眺望远方的大海。
不过这扇窗户被很多铁条做成的格栅束缚住了，不过就算没有这些格栅，也没办法通过这扇传窗户逃离，因为这里太高了，是在高塔之上。
“大概在晚上七点之后，您的晚餐会给您送过来。”那穿着军人的军人对着贞德行了一礼，接着缓缓的退离了这里。
“啪嗒”
大门随之关闭，贞德能明显的听到大门上锁的声音。
她看了看四周，往前走了几步，脚上束缚她逃跑的脚链随着她的移动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来到了窗户边，透过铁格栅之间的玻璃眺望这片汪洋大海。
乌云在天空密布，云雾拉扯着风浪向着海岸靠近，暴雨倾盆，雷声轰鸣，海燕迎着风浪在空中翱翔。
贞德就那么静静的注视着远方的风暴，贞德的家乡在默兹河附近，算是很内陆的地方，而她的家庭并不算是富裕，十几岁的之前，她的活动范围基本上都离开不了那个小镇。
在十六岁的时候，她跟弟弟有了一个梦想，就是长大了，有钱了，就去海边看看，看看大海的蔚蓝与浩瀚。
现在，她到了可以随时看大海的时候，但当初约定着陪她一起看大海的人却已经不在人世。
死别是这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而这短短几年，她已经经历了许多死别了。
在军队里，她认识了许多有趣的、可爱的人，他们的名字至今都留在贞德的脑海中。
刚刚考上巴黎艺术学院的十八岁少年卢可、一杆旱烟枪不离手，女儿刚刚给他生了一个孙女的老布朗、还有幽默风趣，总是想要娶自家门口的花店的寡妇老板的格斯。
他们都不算是什么出名的英雄，认识他们的人，也仅限于他们的亲朋好友。
他们只是这片战场上一名名不起眼的小兵。
但他们也正如在这场战争中死去的人一样，是一个个有着自己的家人，有着爱自己的人，有着自己的生活，有血有肉的，曾在这世界上活过的人。
但他们都死在了这场战争中。
而对于发动这场战争的那些野心家而言，他们或许只是战报上一个个苍白的数字，根本微不足道。
贞德看过很多战报，或者说，在凡尔登战场的那些天，她几乎每天都能看到无比庞大的数字。
而在这场战争中，在这个世界上逝去的人，或许将以百万甚至是千万为计数。
而这其中，又有多少人失去了自己的丈夫，自己的父亲，自己的儿子呢.
贞德根本不敢细想那究竟是何等庞大的的哀伤。
血与泪，不足以描绘出这场战争万分之一的残酷。
有时候，贞德时常会幻想，如果没有这场战争，这些人会是什么样的。
如果没有这场战争，卢可会继续读自己的艺术学校，那是西法兰最好的艺术院校之一，毕业出来，他可能会成为一名优秀的画家，会有更多人知道他。
他给自己画了一幅自画像，他确实很有天赋。
如果没有这场战争，老布朗可以抱抱自己的小孙女。他在战场上经常把孙女的照片拿出来看，看他喜爱的模样，以后说不定会因为他的孙女把烟给戒掉。
还有那个想要娶寡妇的格斯。
贞德听他提起过那个女人，她很可怜，结完婚没多久，丈夫就在上山打猎的途中死去了，带着一个还没三岁的女儿，靠着亲戚的帮衬才开了那家花店。
孤儿寡母过的很清苦，还经常受人欺负。格斯跟她互有好感。
那女人本可以结束那受人欺负的生活，重新过上一个好日子
包括贞德自己，或许也可以跟她的家人，一同在这海滩边漫步
不过好在，所有的痛苦、悲伤，都将在今天终结。
所有人都将过上一个好的生活，走向一个新的方向。
只需要付出.一些微不足道的代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