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卜笑了笑“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我家就在前面那条街。”他也立在窗边,指了指不远处那幢蓝色的房子“以后有什么事随时找我。”
我微笑点头答应,可心里却知道,大概也不会有什么事去找他了。
我不喜欢和某一个人有过多的牵扯,大概是早就习惯了独来独往和镌刻在骨子里的孤独。而江琛的出现,不过是在我走投无路时,来自陌生人的好意,同样像房东老奶奶一样。
对,我不断地对自己说,他没什么不一样。
阿卜还要回去别墅区上班,他走的时候急匆匆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已经迟到了。老奶奶躺在藤椅上晒太阳,她的头发像是白雪一样闪闪发光。
我挽起袖子,把房间里打扫一遍,然后倒在床上,一睡就睡到了下午。民居不同于酒店的好处就在于独立的厨房,我跟老奶奶问了菜市场的位置,然后一个人边走边做记号。我是个路痴,熟悉路是我到了一个地方首要的事。
可这里不像宁曼区那样规划整齐,这里的巷子七拐八拐,像是在刻意给我出难题一般。我买一次菜回来,用掉了几个小时,老奶奶见到我的时候松了口气“下次我陪你去吧,你这么久没回来,我不放心。”
我拉上老奶奶丰润的手“奶奶,谢谢你,一会来我家吃饭,我做的饭菜很好吃。”
奶奶点了点头,苍老的五官迸发着迷人的神采“好。”
顾忌着奶奶的牙口,我特意做了些口感绵软的菜,入口即化的红烧肉,鱼香茄子,还有玉米浓汤。
奶奶很喜欢,甚至有些赞不绝口“孩子,你这些菜是哪里的?吃着像是新口味。”
我点了点头,慢慢的,却是字字清晰地说着“是中国菜。”
奶奶的眉毛动了动,我发现即便她的年纪有些大,却是丝毫不见老年人的姿态,反倒举手投足间都是年轻的活力。
奶奶说“我唯一的儿子,几十年前去了中国读书,再也没有回来。”
几十年前,难道正好是中国文化政治革命的时候?我没往下问,只是握了握奶奶的手“我从小也没什么亲人,奶奶,以后你就当我是你的孙女吧。”
奶奶听到我这么说,微微叹了口气,她的经历自己早已看开,却可怜起我来“你没有父母了么?”
我点了点头,却是面无表情“没有。”
“兄弟姐妹呢?”
我笑了笑“说起弟弟的话,倒是有一个,他叫小九。”
小九的身体很弱,我记得冬天到的时候他几乎每天都缩成一团,像是冬眠的熊。院长尽力烧着炭火,让屋子里暖和起来,可惜那时候我和小九是被排挤在外面的,温暖的炉火可望而不可即。
小九紧紧地抱着我,我给他讲卖火柴的小女孩的故事,他忽的抬头问一句“小七姐姐,你说我们会不会死?”
死……么?
生命总有凋亡的那天,没有人会跳脱轮回,我点了点头“会。”
那时候他似乎低下头去,嘟哝一句,可惜我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院长没有告诉过我小九的身世,直到他被人领养走了之后,我仍然不知道关于他的一丁点信息。
他总爱粘着我,有求于我的时候喊“小七姐姐”,调皮的时候直接喊“小七”,然后被我追着打。他的皮肤白白嫩嫩,他的声音好听又纤细,不知道的人会以为他好看的像个女孩子……
我吃了一口饭,笑的有些苦涩,可惜从来没有永久的陪伴,每一个人只能陪你走一段路。
那之后,我和奶奶的关系越来越好,几乎饭菜都在一起吃,奶奶说她吃腻了泰国菜,临老了,倒是对我做的中国菜有些胃口。我也毫不隐瞒的将自己怀孕的事情告诉奶奶,至于孩子父亲的事,奶奶没问。
活了大半辈子,她什么都不需要计较,或是知道。
阿卜会在晚上的时候给我送来新鲜的水果,或是一尾鱼。偶尔我也会留他吃饭,他同样也对我的厨艺格外欣赏,奶奶这个时候总是念叨一句“珍惜眼前人啊。”
我和阿卜笑了笑,不同的是,他红了脸,而我有些无奈。
一周的时间慢慢的过去,如果不是toie突然出现在门口,一脸凶神恶煞的表情,我大概真的当那几个月像是大梦一场。
toie说“你真狠心,江琛那天发烧烧到昏迷,如果不是纳卡恰好去找他,会发生什么意外,你难道想不到么?”
我的身体开始微微的颤抖,我当然知道他的危险,可我也清楚有纳卡或是toie都不会出什么大事,如今听着toie亲口说出来,只觉得心里一阵一阵的疼。
toie又说了一遍,他像是直接把那几个印在我的身上一样“你真狠心。”
我离开之后,toie去了公司,却左右没等到江琛来上班。他记得自己离开的时候,江琛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况且有tarat照顾着,应该不需要再请假了才对。
心里想着,却接到了纳卡的电话。
“救护车在来的路上,我和江琛一起去医院,他发烧昏迷了。”
toie拿着手机忽然站了起来,把周围的同事吓了一跳,然后他拿着手机向外跑去。
医生说,反复的发烧让他的身体很虚弱,纳卡的决定很正确,应该住院调养身体。
纳卡坐在江琛的病床旁,大概也只有在他昏睡的时候,才敢如此靠近。toie默默地关上门,开始找tarat,可她就像人家蒸发了一般,没有联系方式,没有留下字条,她的房间里空空的,像是根本没有出现过一样。
江琛醒来的时候,toie还会去问,可江琛只是愣愣的看着窗外,似乎听不见一般。
他从来没有看到过江琛这个模样,像是灵魂跳出身体外,安静而渐渐腐败的躯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