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我家祖师远非常人,你,当真有把握?”
“是啊,道长你钱、粮都不带,这也太……”
马车上,随沈恒前往卢奴的阿大阿二,紧张兮兮地说道。
他们是受沈恒胁迫,偷溜出来的,而且马车还是他们花的钱。
就算这沈恒再与众不同,可毕竟是个孩子,关键还特么是个穷光蛋!
这事儿要成了还好,不成,他俩就只能去首领面前请罪了!
沈恒看穿了他们的顾虑,却也懒得解释,只随手甩出去一张单子,冷声吩咐道:
“不该你们操心的就别管,去,把这些东西备好。”
“哦,知,知道了……”
他们吞了吞口水,知道自己多嘴了。
眼下这小孩,竟也同那些大人物似的,身上泛着股神秘的气息,令人捉摸不透。
他们学过两年书,也认得些字,却只在那字里行间,勉强认出干姜、防风四字,许是些许药材,这令二人不禁面露难色。
这年头儿,药可都贵着呢!
但沈恒并不关心这些,他只是呆呆地望向车窗外,时不时眉头紧皱。
张角游历各郡,恩施布法,自引得不少人前往。去卢奴县的官道上,车马、行人络绎不绝,同样的,跪求在两旁苦求施舍的民众,也不在少数。
天上没有云,日头倒也不算炽热,可他们沾满污泥的皮肤上,仍有不少干裂。
这些人大多没有鞋子,有的,也只不过是几片烂草绑着的烂树皮子,脚上一片片的脓疮根本就毫无遮挡,低头可见。
不远处还有个女人,她抱着襁褓中的孩子,兴奋地围住黄土地里惟一的野花,跪伏着,轻嗅着,痴笑着,喃喃自语,却无人理会。
待马车靠近时沈恒才看见,她一直护在怀里的“孩子”,只是块石头罢了。
她疯了,当然,不止她一个。
老人高呼“天要亡社稷,汉室将倾!”;
妇人拉着几个怯懦的孩子,对每个路过的行人,慌乱地伸出五根手指;
几个男人对跪在地上的肆意辱骂,狂笑不止,可转眼,他们就又去抢夺车里丢出来的食物残渣……
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沈恒的马车跟在一个商队后面,他们都有随行的护卫,对这种事情,好像司空见惯。
有人时不时地探出头来,将车内吃不完的点心撒给众人;也有人打开车窗,指着众人放声大笑;还有,便是像沈恒这样的,只默默看着,无动于衷,抑或无能为力。
以他目前的功德点,救一两个人还行,可这么多……
“唉!”
他重重地叹了声气。
世人皆于泥沼中挣扎,伸出手或求救,或攀附,而那些个为数不多还露大半身子在外面的,又怎能独善其身?
这时候的百姓,确实太苦了。
赶上个小冰河时期,气候异常,天灾不断;汉室衰微,外族频繁进犯边疆;而在政权交替上,三国、两晋、南北朝、隋后又是唐,战乱不止。
沈恒虽选择做了个道士,但国难当前,能做,自然还是要多做些的。
“道长何故叹气?后悔了?”阿大阿二的脸上立刻浮现笑容,“那好,咱现在回去,还不算太晚!”
“就是,师祖此次设坛,连中山郡的太守都会去,那么多有钱的,咱何必与他们争?”
沈恒回头,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们一眼,
“钱钱钱,你们满脑子里,就特么只有钱吗?!”
阿二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
“嘿嘿,也不完全是,还有女人……”
“……”
没文化,真可怕。
一个人铁了心要犯浑,果然谁也拦不住!
沈恒怒火中烧,不过脑海之中,突然又是灵光乍现!
‘女人……嘶,现在是182年,再过上五六年,蔡邕老爷子家的蔡文姬,好像不小了吧?王司徒家的貂蝉、与我同县的甄姬、还有江南那两个乔家姐妹……’
‘混账!人家有的可还没出生呢!’
沈恒反手给了自己一个嘴巴,以使清醒。
女人,刮骨的弯刀,穿肠的毒药,戒之,慎之……
而阿大阿二两人见状,则默默转过身去,不敢看,更不敢问。
‘像沈恒这种天生不凡的,多少,都有些怪癖吧。’
半晌无言。
无极县与卢奴离得并不算太远,但官道不长,有一段段的山路,跟随着商队,走得也不是特别快。
好在这里有不少的物资,阿大阿二这俩货,也各自有些积蓄……
“道长,听说你们要去卢奴?”
半道休息时,一行商拿着几把油纸伞,凑到了沈恒跟前。
“嗯,你有什么事吗?”沈恒问。
“也没什么,那儿不是有仙师求雨吗?我就购进了一些伞来,应该能大赚一笔。可不巧,家中突有急事,恐怕在那待不了多久。”
说着,那商人有看了眼阿大阿二,声音不自觉弱下去些,
“所以我就想着,如果道长需要,我可以卖便宜些,就当是交个朋友。”
阿大阿二见状,不由得笑了。
买?傻子才会买呢!
伞这种东西,一般只有那些高高在上的士族才会用,平民老百姓穿个蓑衣,戴个斗笠就行,还方便劳动。
卢奴县旱灾无雨,没有伞卖是真,可现在去那儿的多是些平民,连饭都吃不起,还买伞这种花里胡哨的东西?
这商人啊,一看就是买亏了,自知卖不出去,过来找冤大头的!
“去去去,别看我们道长年纪小,心眼大着呢,找别人去!”
阿二说着,就要赶那商人走,可这时,沈恒却将他叫住,
“行,你那儿有多少,我全买了!”
阿大阿二:???
……
“道长,你买这些伞来作甚?都是半成品!你还出那么高的价钱?”
阿大阿二赌上了家底,可换来的,却是平常最难卖的雨伞,而且大部分还都是半成品!两人自然有些怨气。
对此,沈恒只耸了耸肩,淡定地说:
“你们师祖不是要求雨吗?买伞不赚翻?”
阿大阿二瞬间愣住,
小孩子都懂的道理,这沈恒咋就不明白呢?
“不是,伞这玩意真不好卖~再说了,道长你看看,这些都没字画、没图案、没组装,连桐油都得我们自己来!一次买这么多,花了那么多钱财,当真能够盈利?”
“是啊,我刚才可看见了啊,那商人开心得跟个什么似的,咱绝对是上了套了!”
阿大阿二说着,那神情,好像分分钟要拉着沈恒“退款退货”一样,句句在理,言辞恳切,
但,沈恒仍十分淡定地说:
“慌个甚?事在人为,伞能卖多少,卖多少价钱,都不一定是你们心中所想的数字。你们啊,眼界太小啦~”
自然经济体制下,就这东汉帝国,还能有及时的市场监管?
只要消费者愿意,价格还不是随便定?
是,一般老百姓是不会买伞,就算是那些有钱人,也不至于能买这么多,
可沈恒现在做的,是垄断。
他要让整个卢奴除了他这儿,再没有更多的雨伞,紧接着,便是要提升商品的附加价值,让别人抢着花钱!
具体怎样做?
试想现在沈恒手上的资源:
可以自己设计、制作的大量雨伞、
张角求雨,卢奴县雨伞需求可能上升的信息、
进入祭祀场地的资格,可能要由人们自行争抢的信息、
阿大阿二这两个太平道教徒的身份,
以及,阿大跟一个太平道管事的关系。
将这些运用起来,答案呼之欲出!
东汉末年,土地兼并严重,贫富差距极大,钱都让那些豪绅士族们得去了,这次,沈恒定要狠狠地赚上他们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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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再等两天,少不了你们的好处~”
沈恒的嘴角扬起了一丝笑意。
但,那兄弟俩什么也不晓得。他们只知道沈恒坑了他们的钱财,要去做赔本买卖,还特么死鸭子嘴硬!
‘沈恒,今日之辱,定要你加倍奉还!’
两人各自咬着牙,均对这笔买卖抱有很深的敌意。
“那我兄弟二人便等着看了,若不如道长所说,我等定将此事上报首领!”
沈恒不以为意,
“行,那你们就等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