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莉姐捏在手指上的那张四方纸片,正是顾辰风当初在医院里留给我的名片。
因为之前阿磊的事情我曾经犹豫挣扎过。要不要找他去帮忙。虽然最后没有,可是他的名片我却一直都随身携带着。
秦阿姨这边跟保安的推挤还没结束。只见莉姐看着那张名片说了一个“停”字,两个保安闻言就松了手。
秦阿姨拉了拉她身上乱了的衣服,一面大口大口喘息着,一面说,“莉姐。想当初我们也做了三年的姐妹,看在曾经的面子上。求你就做了这笔买卖吧,我真的需要这笔钱。”
自从阿磊出事后。在我面前泼辣凶悍的秦阿姨第一次服软了,她对着莉姐恳求道。
莉姐信步往前走,高跟鞋敲在地板上发出咚咚的响声,她越过秦阿姨走到我的跟前。摇了摇她手里的名片,问说,“这东西你从哪里来的?”
在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顾辰风是江城赫赫有名太子帮的一员。也不知道莉姐媚笑的背后藏着怎么样的心思,只是如是说。“一个姓顾的少爷给我的。”
“他主动给你的?”莉姐再问时,目光又在我的脸上转了两圈。
“是……是的。之前有事情,他帮过我一把。”
莉姐的嘴角扬了扬。笑得越发明显。高跟鞋前脚离地,她漂亮的一个转身,对着惊魂未定的秦阿姨说,“行,这买卖我做了。”
“莉姐,谢谢你,谢谢你。”秦阿姨闻言,卑躬屈膝的感激着。
保安出去了,莉姐回到办公桌后,也没拿钥匙,也没遮遮掩掩的,她拉开中间最大的那个抽屉,里面竟然是一捆一捆的钱。
她数了二十捆往桌面上一放,“林艳,人是我的了,拿好你的钱滚吧。”
看到那些钱,秦阿姨的双眼顿时就亮了起来,她捧着钱往自己的手提包里塞,塞不下的就塞上衣里。
整整二十万,全部都收起来她就花了五六分钟,就算她从莉姐的办公室里离开了,也没有回头再看我一眼。
我站在那个房间里,如坠冰窖,浑身上下都是冰冷的,连手指都在不停地颤抖。
“没事的,林沫然,没事的,你这么做都是为了阿磊,只要阿磊可以出人头地,你做任何事情都是值得的。”
我在心里不停地安慰着自己,双手紧握,自己将自己抓的紧紧的。
我和我的母亲一样都是被人卖了,而我们的区别就是她是被迫的,而我是自愿的。
妈……对不起。你曾经叮咛我一定要好好活着,活的像一个人,一个堂堂正正的人。我现在可能办不到了,我活不成你希望的样子了。
“林沫……”
莉姐突然地出声叫我,吓得我浑身一颤,连忙遮掩起眼神中的绝望。
“你叫林沫什么来着,”莉姐脸上带着疑惑,又摇了摇头“算了,到了这里,以前叫什么都不重要,你就叫做小沫吧?还是你想起个花名?”
“不用了,我就叫做小沫。”我扯了扯嘴角,跟莉姐说道。
这毕竟是我妈给我取得名字,我不想连这个也失去了。
莉姐点了点头,算是满意我的回答,她将刚才的名片递回来给我,并提醒道,“这东西你收好了,说不定要紧时候,还能救你的小命。”
“谢谢,莉姐。”我手下名片,紧紧地抓在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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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的,我就知道这张名片的重要性。
那一天晚上,新到天上人间的并不止我一个人,还有另一个姑娘。
她叫秦朝颜,无论是身形还是样貌都比我要出色,是那种别人一看就忍不住再看的大美女,然而她卖身的钱,却只是两万,就我的十分之一而已。
人是群居动物的,总是下意识的在寻找同伴,在一个初来乍到的陌生地方,一样是新人的朝颜就是成了我最好的伙伴。
我们不问原因,不问出身,在这里我们一样都是在风月场所里苦苦求生的女人而已。
莉姐在见过我们之后,就将我们交给了一个领班,并吩咐道,“你带她们熟悉熟悉,先不坐台,把该交的都交了,再把人带来二楼。”
我和朝颜在那个时候连什么叫做出台都不知道,在那个领班的解释下,才明白天上人间的工作也是分工种的,大致分为公主和小姐,公主是负责点歌,开酒,倒酒,送水果,收拾烟灰缸的,同时也要敬酒。而小姐又是分坐台和出台的,坐台就是在会所里揉揉摸摸抱抱都可以,但是不能进行到最后一步,而出台,顾名思义,出了会所,谁还管你做什么。
莉姐说我和朝颜先不坐台,所以做的就是公主的活,得知自己不用应付客人,我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领班又带着我们上上下下走了一圈,天上人间会所跟所有的夜总会一样,包厢都设置了最低消费额,三六九等分的清清楚楚。一楼的散客,二楼的小包,三楼的大包,四楼则是总统包厢和经理宽哥的办公室。
领班警告我们,三楼以上是我们绝对不能靠近的,能在那里开得起包厢的人,我们一个都得罪不起。
这一路上,我们见了不少装扮艳丽的小姐,她们柔柔的贴在客人的身上,酒酣耳热,耳鬓厮磨的都是小事,我甚至在服务生开门的时候,看到二楼包厢里,有客人将小姐扒得精光,放肆玩弄着。
看着那样的画面,我的脑海里闪过一些不好的回忆,恶心的感觉网上涌,忍不住的想干呕。
领班冷冷的瞥了我一眼,“都是在会所里混的,没有谁比谁高级,你再高级,也是一只鸡。”
领班的话说的难听,却在理,我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必须要接受现实。
“对不起,我记住了。”我低头道歉。
领班这才收起嚣张的态度,最后将我和朝颜带到更衣室,会所里有两个更衣室,一个在一楼,是公主们用的,很小,四五个人就站满了。另一个在二楼,同时也是化妆室,是莉姐和有些名气的小姐们用的。
我和朝颜到的自然是一楼的那个,一打开门,正躲在里面抽烟的两个公主马上丢下烟头,惊恐的看着领班。
领班黑着脸呵斥道,“你们这些小婊-子,就知道偷懒,还不快给我出去卖酒。”
在会所里,大家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公主的提成来自客人开酒,而领班的提成则来自公主。
两个公主闻言,马上缩着肩膀,夹着尾巴跑出去了。
我还真没说错,她们就是夹着尾巴跑出去的,因为所里对公主是有指定制服的,这一阵子正好是黑色的兔女郎装,她们离开的时候,丰满屁股后面的小圆球还一抖一抖的。
“你们两个把衣服给我换上,还有你们这张脸,都给我好好收拾收拾,别出去坏了我们天上人间的招牌。”领班指了指挂在一边的制服,又拿了不知道是谁的化妆包丢给我们。
朝颜反应快,她接住之后马上说“好”,领班这才出去了。
鱼眼网袜加上黑色高开叉上衣,暴-露的款式连内衣都不能穿,我捂着胸口不知道怎么办,穿了内衣肯定会被领班骂,要是不穿真空上阵,等于将自己赤-裸的暴露在别人面前。
我左右为难着,背对着我的朝颜递了一样东西过来,是一对肤色的隐形硅胶内衣,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准备这种东西,但是我特别的感谢她。
换上制服后,再带上领结和发箍的兔耳朵。
那个时候的我,连化妆都不会,也是朝颜手把手教我的,当我闭着眼睛,蹲在朝颜身前让她帮我画眼线,我能闻到她身上混在廉价的脂粉味中的清香,让我干枯的心里流淌起了一汪泉水。
那一天晚上,我和朝颜踩着九厘米高的高跟鞋在一楼大厅里穿梭,因为是新人,不少客人叫我们过去开酒,也给我们灌酒。
我和朝颜喝的醉醺醺的,分不出东南西北,然而当客人拿着五百块钱放在桌子上,又倒了一杯威士忌问朝颜喝还是不喝的时候,朝颜酡红着脸上前,拿着酒杯的手都在颤抖,但是我看到她眼神里的决绝。
一仰头,她就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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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两点,会所结束营业,我和朝颜昏昏沉沉的缩在角落里,领班却在这个时候过来,将我们身上的小费都搜刮一光,他说我们两个人在前七天是没有提成的。
等其他的公主都走了,我才扶着朝颜往更衣室去。
跌跌撞撞的换好了衣服,终于离开了这个酒气熏天的地方,午夜寒凉的夜风轻抚在我们脸上。
朝颜抓着我的手紧了紧,她说,“小沫,我不行了。”
我还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朝颜蹲在马路边上呕吐了起来,我厚着脸皮找还没下班的调酒师要了一瓶矿泉水,拿回来递给朝颜。
朝颜抓着矿泉水抬头对我浅笑了一下,“谢谢。”
漱了漱口,朝颜问我说接下来去哪里?我说不知道。
朝颜说,真巧,我也没地方可以去。
从喧嚣的会所一下子到了沉寂的马路边上,我和朝颜都沉默着,在这个满是钢筋水泥构建的冰冷城市,没有我们的容身之所,只剩下凄冷的月光跟我们为伍。
我和朝颜谁都没走,酒劲上来了就靠在会所门边打瞌睡,有风吹来,我们就往对方的身体上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