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昏睡中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医院惨白的灯一直都亮着,张子尧还没有一丝睡意,坐在她的床边,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床上的秦洛看,直到她长长的睫毛轻轻地抖动了几下,缓缓地盯开了眼睛。
“你醒了,洛洛,感觉怎么样了?还觉得冷吗?”张子尧连忙站起来,惊喜万分,他半弯着腰,体贴地问着。
冷?秦洛这才意识到她昏迷之前似乎整个人还泡在冰冷的河水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那种全身冰冷麻痹的感觉再度袭来,她紧紧地抱住了自己的胳膊,下意识地往下摸,可是,却没有没有像往常那样,摸到自己耸起的小腹,她大惊失色,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呢?”
张子尧心痛地压住她的双手,她的手背上还扎着吊钟,这么激烈的动作早已经将针头挣脱,他只好一边按住她的手,一边按铃叫医生过来。
几秒钟的功夫,医生便带着护士赶过来了,循例帮她简单地做了检查,松了一口气:“已经没事了,不过,病人需要静养,不可以情绪激动。”
医生转向秦洛,有些惋惜地说:“你还年轻,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身体养好,只要身体好了,孩子总会有的。”
“什么意思?”秦洛苍白的脸上更是没有一丝血色,她颤抖着唇,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盯着刚刚和她说话的医生:“你是说我的孩子——”
医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也知道一个都快要做母亲的人却突然一下子失去了自己孩子的痛苦,不过,眼下的情况,就是必须要让她尽快地接受现实,安心静养,于是,他转头对张子尧说:“一定要注意病人的情绪,你知道她泡了太久的凉水,如果不养好身体,以后会影响生育的。”
“我明白了。”张子尧艰难地说着,看了一眼一脸无法接受现实的秦洛:“我会好好安慰她的。”
医生点了点头,吩咐身后的护士将吊针重新帮她扎好,然后两个人便出去了,病房里又恢复了寂静,不,是比刚刚还要安静。
秦洛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她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现实,孩子没有了,她的孩子没有了……
眼泪顺着她苍白的腮滑落了下来,秦洛却没有放声痛苦,她伸出手,捂住了自己的脸,悄无声息,却不住地有泪水从指缝间落下来,滴在被子上,不一会儿,便沁湿了一大团。
张子尧的心里很不好受,可是,他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秦洛,伤心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他唯一担心的是,她的伤心会不会给她的身体造成不可逆转的影响,医生也说了,目前最重要的是保持心平气和,这样才能够养好身体。
可是,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哭了一会儿,秦洛突然松开了手,低着头好一会儿,让脸上的泪痕渐渐地干了,张子尧正准备和她说些什么安慰的话,没想到她突然就拉开被子钻了进去,将自己的头紧紧地捂了起来。
还是不要打扰她的比较好吧,这样安静地让她消化自己内心的悲伤。
第二天一早,楚河便出了门。
事实上,他昨天晚上根本就没有睡,睁着眼睛在客厅里坐到了天明,纪华知道他没有心思工作,于是很主动地将他这一段时间的安排都一一地推诿掉了,说他突然生了病,需要在家休养。
才两三天没有出现在公众面前,楚河的那些粉丝就已经按捺不住了,纷纷猜测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有人自发地寄来了礼物,堆在客厅的一角,鲜花卡片,挤得满满的,可是,楚河连看一眼的心情都没有。
“你要去哪里?”楚河刚拿上车钥匙,纪华就准时地赶到了:“你要去医院看洛洛吗?”
楚河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往车库走去。
“不是我阻止你去,不过,你也好歹也是公众人物,我都对外界说了你生病了,就好好呆在家里收敛一点嘛!”纪华见他根本听不进去自己的话,于是,往车子的副驾驶里一坐,系上安全带:“好嘛,你要去也带我一起去,我也很担心洛洛的,再说了,有我在,万一路上遇到什么突发状况,我也可以帮你挡一挡啊!”
楚河是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职业,没有想到做明星,连想去医院里探一探自己心爱的人的自由都没有,整天活得战战兢兢的。
“老王那边有消息了吗?”楚河发动车子,冷冷地问。
纪华知道他关心这个案子,昨天晚上他一晚上都没有睡,就在联系人深挖这件事情,警察那边传来的有用信息太少,他不得已只能动手非常手段,好在还挺有用,要不是楚河提醒,他还真想不到用这种方式来调查。
“已经有一些眉目了,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有答案了。”纪华恨恨地说:“害洛洛的那些人,一定跑不掉。”
“我要的不是那些动手的人,而是背后的指使者。”楚河冷静地吩咐着。
两个人赶到医院的时候,正好是探视时间,楚河在楼下挑了一束花,和纪华一起走进秦洛所在的病房。
病房里,萧萧已经到了,给秦洛带了些滋养的汤水,一边拿着小勺一勺一勺地喂着她,一边还在喋喋不休地和她说着话,看得出来,她希望秦洛的心情可以放开一点,所以,语气很轻快地说着有趣的事情,可是,她说了很久,秦洛都好像没有听到似的,脸上一点反应都没有,就连汤,也只是敷衍地喝了几口便闭上了嘴巴。
“你这个样子怎么行呢?医生说你必须要加强营养啊!”萧萧苦恼地看着剩下来的汤,轻轻地放在床头柜上。
纪华看到这一幕,心情虽然沉重,不过,还是走上前去,劝了几句:“洛洛丫头,你这样不吃东西怎么可以呢?身体重要啊——”
“你出去!”秦洛突然开口,让纪华尴尬地愣在了那里,他是不是说错了什么?为什么秦洛一看到他就让他出去呢,不过,他知道秦洛的心情不好,所以,也不会怪她,就在准备转头离开的时候,纪华却发现秦洛的眼睛是看着自己身后的楚河的,那句话自然也是对着他说的。
楚河看着躺在床上,毫无生机的秦洛,心痛得快要死掉了,今天看到她,比前两次更加憔悴了,嘴唇上更是一丝血色都没有。
可是,尽管这样,她看到自己的时候,还是咬紧了唇,眼睛里露出了厌恶与烦躁的神情来,她见楚河没有动,又坚定地对着他说了一句:“你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喂,喂,洛洛,楚河可是专程来看你的,就算是普通朋友表达一下自己的关心,你也不应该这样拒绝吧!”还是纪华看不得楚河下不来台,于是,从他的手里拿过那束花:“你看,楚河还专门为你挑了一束鲜花呢,你怎么能赶他走呢?”
可是,秦洛却丝毫不理会纪华的话,心硬如铁,一挥手,那束花就被打翻在地,她看都不看一眼,别过脸去。
气氛一时之间有些尴尬,楚河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一甩手,走出去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秦洛偏偏要挑自己撒气,病房里明明那么多人,自己一句话都没有来得及说,就被她赶出来了,就算是一般的朋友来看望自己,也不应该拒人于千里啊!
越想越不是滋味,楚河不开心地在病房外踱起了脚步,不知道自己是应该走还是应该留。
好在不多一会儿,纪华便不放心楚河,出来了,看到他,有些尴尬地说:“呃,楚河,你也别介意,洛洛她刚刚受了这么大的打击,发点脾气也是正常的,医生也说了,心情不好影响休养,所以,你就忍忍吧!”
“我知道她不想看到我,反正她现在已经有张子尧可以照顾她了,我又算是她的什么人呢?”楚河想赌气想说自己再也不要出现在她面前了,可是,又有些舍不得,于是,淡淡地添了一句:“我们明天再来看她吧!”
没人比纪华更加了解楚河了,他心里从来都没有放下过秦洛,现在这种时刻,让他不要来更加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纪华笑着摇了摇头,将手在他肩膀上轻轻地搭了一下,便率先离开了。
病房里,秦洛等到纪华出去了,这才轻声地对张子尧说:“我不想再见到他,以后无论是他还是纪华来,都请你帮我拒之门外吧!”
张子尧默默地点了点头,秦洛又继续对萧萧说:“你也不要经常过来了,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忙,何况,医生让我静养,我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呆着。”
萧萧正在削着苹果,听到秦洛的话,只得“嗯”了一声答应下来,如今秦洛说的任何一句话都是圣旨,既然她说想安静,那么自己就少来几次吧,等到她出院回家的时候,再去好好照顾她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