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山。
金光洞。
太乙天尊端坐在中央蒲团之上。
李安然和哪吒老老实实地站在太乙天尊面前。
哪吒头栽的低低的，不时抬眼偷瞟着太乙天尊，脸上写满了心虚和忐忑。
这一次蒙界之事，他不仅自己差点栽进去，还连累了李安然和他一起，又害得太乙天尊为偿还因果不得不答应了如来的条件。
哪吒已经是做好了被太乙天尊责罚的准备。
唯一担心的就是不知道这责罚会有多重。
但，等了好一会儿，始终不见太乙天尊开口，哪吒有些受不了这沉闷的气氛，主动开口说道：“师尊，我……”
“孽障！”
太乙天尊猛地抬起头，吓了哪吒一跳。
没有外人在，太乙天尊也不再给哪吒留颜面，厉声呵斥道：“你平日里自己肆意妄为也就罢了，这次竟将你李安然师弟也一起拖下了水，你莫不是以为这三界就没人治得了你！”
哪吒被这一骂，心里反倒是安稳了许多。
这就又到了他熟悉的领域！
哪吒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师尊，弟子知错了！愿受师尊责罚！”
“师尊。”
李安然刚想上前为哪吒求情，就被太乙天尊拦下，说道：“你不必为他求情！我不给他个教训，他日后还不知道会惹来多大事端！”
又望着哪吒说道：“金光洞北三万六千里处，有一处火山因地脉异常十日后便会喷发，你且去将那火山镇压梳理地脉，什么时候地脉恢复正常，你什么时候方可离开。”
哪吒莲花之躯，五行属木，镇压火山梳理地脉，对他来说绝对属于是一件苦差，但这也能打磨他的心性，更能获得无量功德。
哪吒道：“弟子犯下错事，甘愿受罚。但，恳请师尊给我半天时间，让我回天庭与李靖做个了结。”
“好，就给你半天时间。”
太乙天尊对哪吒父子的恩怨最是清楚不过。
他性子护短，对李靖其实也颇为不满看不上眼，当初只是碍于燃灯阐教副教主的面子，才勉强同意让李靖用玲珑宝塔镇压哪吒。
等封神事了，他忙于玄门之事，兼之李靖是哪吒生父，才一直没有插手李靖和哪吒之事。
如今，哪吒既然抓住了李靖把柄，他也乐得见哪吒大义灭亲。
“多谢师尊。”哪吒大喜过望，又抬头看了眼李安然。
太乙天尊说道：“你自己去天庭便可。李安然，我另有吩咐。”
“弟子遵命。”哪吒只能叩首告退，匆匆往天庭飞去。
目送着哪吒离开，太乙天尊望向了李安然，问道：“如来与无天之事，你如何看？”
李安然说道：“无天一心要和如来分个高下，只是因为实力不济，才不得不躲在黑暗之渊当中。如来若是真能说服三界神佛将三界让与无天三十三年，自己也转世投胎，无天必然会同意与他赌斗。”
“至于如来……”
李安然略微沉吟了一下，说道：“他给出理由虽然听上去合乎情理，但弟子总觉得他隐瞒了一些事情，这件事不会只是他口中所说的‘大道之争’那么简单。”
太乙天尊不置可否，只问道：“你为何这般认为？”
李安然道：“佛门有大乘佛法与小乘佛法之争，与如来理念不合乃至是叛出灵山者都不在少数。如来从来都是直接派人将他们镇压，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但到了无天这里，他不惜自缚手脚大费周章，也要和无天赌斗，来一场大道之争。这其中必然有我们不知道且他必须要这么做的原因。”
太乙天尊又问道：“你觉得会是什么原因？”
李安然没有任何犹豫：“证道成圣。”
李安然没有任何证据，但除了“证道成圣”之外，他实在想不到还有什么东西值得如来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冒这么大的风险。
“善。”太乙天尊微微颔首，脸上满是赞许满意之色。
李安然和杨戬的确是很像，外冷内热重情重义，不只在修炼上天赋过人，在智计上同样如此。
有他们在，他可以彻底放心了。
玄门日后定在李安然和杨戬手里再次兴盛起来，压过佛教一头。
太乙天尊却是从没有考虑过，李安然和杨戬愿不愿意听从他的安排，接掌玄门。
李安然见太乙天尊如此，便知道太乙天尊显然也考虑到了这些，有些疑惑：“师尊为何会答应此事？”
虽说太乙天尊先前和无天在黑暗之渊见面的时候，就有了个口头支持无天的约定。
这一次他和哪吒毁了蒙界，被如来抓了个正着，给灵山落下了把柄。
但，这和如来证道成圣比起来，就算不得什么了！
在鸿钧道祖和六圣离开的如今，一个圣人的出现绝对会打破所有平衡！
太乙天尊道：“自开天辟地以来，这天地间的苍生何人不是在证道？何时不是在证道？成功的又有几人？如来不过是其中之一。”
“先不说如今浩劫将至，变数重重，他将主动权交到无天手中，最后结果会如何！便是他能够赢了无天，难道便能证道成圣不成？最多也不过是再进一步罢了！”
太乙天尊脸上露出几分自嘲之色：“而不管进不进这一步，我等距离证道成圣都只是咫尺之遥，只是咫尺看似伸手可触，实则有如天涯，不见尽头，难以愉悦。”
自封神浩劫尤其是成为了玄门掌教之后，太乙天尊的修为一路突飞猛进，不仅突破了大罗金仙，而且还先后斩掉了三尸，但也自此再无寸进，始终无法将三尸重新融合。
更别说是之后的炼化大道之基鸿蒙紫气、寄托元神于天道之中，证道混元了。
这也是太乙天尊知道红云老祖藏身于葫芦山中，却始终没有前去逼问鸿蒙紫气的原因。
不是他矜持顾及脸面，为了证道成圣，别说只是对红云老祖威逼利诱，便是屠尽苍生，太乙天尊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只是没有必要！没能将三尸重新融合，他就算是得了鸿蒙紫气，也没有任何用处，参悟不到任何东西！
——这就是身为圣人弟子、三清嫡传的优势所在！
他们都很清楚斩三尸证道、以力证道、功德证道每一步的条件！
不像红云老祖这种不得真传的旁门左道，只盯着鸿蒙紫气在那里闷头参悟，白白耗费了无数岁月，却没有半点收获！
李安然虽然通过鲲鹏、穷奇、红云老祖的生平听了无数遍鸿钧道祖在紫霄宫的讲道，但他听得也是大众基础版本的。
他不知道太乙天尊为何会如此笃定如来不可能借此证道，却也能猜到三清接引准提女娲作为鸿钧道祖的弟子，肯定知道旁人不知道的内幕消息，太乙天尊的判断应该不会有错。
这让李安然松了口气。
他现在有诛仙阵在手，自保无虞，是最不愿看到的三界有人证道成圣的。
想到诛仙阵，李安然忙将自己在天外混沌被迫使用诛仙剑的事情禀报给了太乙天尊，说道：“如来可能已经猜到我练成了诛仙阵。”
“无妨。此事本就瞒不了太久，他知道便知道了。”
太乙天尊说道：“你只凭肉身就能与如来金身法相抗衡，一柄诛仙剑就能挡下功德金莲，已经足以背负得起诛仙阵带来的因果。只要小心一些，别中了歹人的算计，三界大可去得。”
李安然自然是赶紧一番谦虚加上表忠心感激。
太乙天尊道：“你可还记得为师与无天的约定？”
李安然早就猜到太乙天尊留他下来是为了此事，他也在等着此事，忙点头说道：“记得。”
当初无天与孙悟空一同来到金光洞，将他与如来赌斗之事告诉了太乙天尊。
太乙天尊当时并不知道如来会玩这么大，认定如来会胜过无天，但秉承着给如来找麻烦的态度，他还是答应帮无天与如来竞争佛门世尊之位。
之后，无天就提出了两条件。
第一，是让太乙天尊给他行个方便，让他在赌斗开始之前，可以在三界多做些布置些。
第二，则是让太乙天尊派人助他一臂之力。
太乙天尊一番思忖之后，答应让李安然在赌斗开始后，加入到无天麾下，助无天一臂之力。
无天则保证无论结果如何，都会保证李安然周全。
当时李安然是还没有开始祭炼诛仙阵，太乙天尊虽然看重李安然，但也只是看重李安然的阵法天赋，才会答应无天这个条件。
现在，太乙天尊却是有些犹豫了。
太乙天尊问道：“你现在也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赌斗内容，你作何打算？”
李安然说道：“佛教是我玄门在三界当中最大的竞争对手，如来则是佛门的核心所在，他若是不复存在，佛教必然会一蹶不振。弟子不才，但也愿意做一番尝试，纵然不能让无天取胜，也可给如来多变些麻烦。”
太乙天尊微微颔首，说道：“你既然有此想法，那便只试一试吧。你且记住，一切以自身安危为重，万不可学意气用事。”
李安然道：“弟子明白。”
太乙天尊看着面前的李安然，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这可是玄门的未来所在，万万不可出差错！
犹豫了一下，太乙天尊从怀里取出了戊己杏黄旗，递给了李安然，说道：“你有诛仙阵在手，杀伐手段已是不缺。这戊己杏黄旗你且收好，时刻带在身上，若是遇到什么意外，也能保你周全。”
李安然一怔，有些感动也有些愧疚：“师尊厚爱，弟子铭记于心。”
虽说太乙天尊并不是将戊己杏黄旗赐给他，只是让他暂时使用，但这份关心可谓是实打实的。
但，他嘴上说的是助无天一臂之力，实际上却是准备瞒着太乙天尊，和杨戬、哪吒联手做那改天换地之事。
太乙天尊摆了摆手，说道：“若如来与无天的赌约真的关系到他证道成圣，如来必然不会拖太久。两人的赌斗怕是会提前。你现在就去黑暗之渊，将此事告诉无天，让他有个准备。”
“弟子遵命。”
李安然出了金光洞之后，捻了个法诀，隐去了身形气息。
他没有选择速度更快的化虹之术，而是选择了更加隐蔽的五行遁术，并且还在五行之间不断交错变幻，绕路往黑暗之渊遁去。
太乙天尊注意到了这一幕，欣慰地点了点头。
李安然有这份小心谨慎，又有那般的实力修为，必然不会有事！
“金霞童儿、”
太乙天尊召来金霞童子，让他带着李安然和哪吒从蒙界当中解救出来的冤魂前去泰山阴司，查明善恶功德之后，便可投胎转世了。
这却是得益于李安然一手操作，将他们身上的怨气戾气都倒灌进了镇守蒙界的佛陀身上。
至于那镇守蒙界的佛陀……
无论是如来还是李安然和哪吒都默契的没有提起。
另一边，哪吒带着李靖灭口的那些冤魂，急匆匆回了天庭。
刚进了南天门，迎头就撞见一黑衣黑发手持钢叉的天将领着一群天兵天将飞了过来。
黑衣天将看见哪吒，眼睛顿时一亮，急忙飞上前去，高声叫道：“哪吒兄弟，哪吒兄弟！”
“六哥！”哪吒纵然着急，也只得停下了云头。
来人正是梅山兄弟中的直健直老六！
他与李老四、郭老五一样，被杨戬举荐到了天庭，如今也是位列仙班，为一方天神。
直老六注意到身后天兵天将们惊讶的目光，越发得意，故意高声问道：“哪吒兄弟，好久不见！你这么急匆匆的是要去做什么？”
哪吒犹豫了一下，将直老六拉到一边，将李靖为了给灵山的金刚掩饰罪行杀了数千凡人灭口的事情告诉了他。
“我已经将那些冤魂从蒙界里带了出来，现在就去司法天神殿找二哥去，然后一起去灵霄宝殿告御状！”
哪吒语气当中是难掩兴奋激动。
直老六眉头却是紧皱了起来：“哪吒兄弟，你与李天王之间虽有些矛盾，但你们终究是亲父子，血脉相连！有什么事情说不开，非要闹到这种田地？”
哪吒：“？？？直健！你在说什么胡话？我与那李靖有个屁的血脉相连！”
哪吒有些恼了，连六哥也不叫了，一把推开直老六，径自往司法天神殿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