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刚立于黑色旋涡的中央,左边的恶首修罗双眼凝出猩红光芒,无形无质的沛然巨力猛地将旋涡击溃。
浪花溅射纷飞之际,冯夷那张冰冷的面孔突地欺近肖刚身前,那满目的杀机竟让肖刚的感知有瞬间的混乱。
如果算上李馗的定身术,方才便是三个半打冯夷一个。
神荼他们相互间进攻配合默契,其战斗力的加成绝非一加一那么简单,即便是冯夷也只好见招拆招,甚至要以自身为饵,来钓肖刚和郁垒上钩。
而眼下神荼、郁垒被灰白色火海所阻,对付肖刚一人,灵活性自然大大上升。
冯夷持避水剑刺向肖刚头颅,半途被后者环绕体表的黑红法环所阻。顷刻间,避水剑身荡漾层层水波,竟见法环如雪遇阳般登时消融。
避水剑的‘避’字可不单单只作用于水系,世间法术神通皆可使其退避。若是功效单一,冯夷岂会将其带在身边!
“铛——”
肖刚手腕一抬,阿鼻斧面立即横起挡住避水剑锋,迸发一记悠扬的金铁交鸣。
疾霆不暇掩目,但见冯夷断腕处的肉芽疯狂交织生长,蛮横地将猩红杀意同神力雷霆绞灭,银白鳞甲耀起七彩波光。
断口竟长出一只龙爪。
七彩灵光乃是冯夷采集北方水域龙脉之气祭炼而成,其中更以诸多善人的福运作为材料熔炼到一块,又以真灵温养,可谓妙用无穷。
冯夷这一探爪,整座龙宫法台的威能骤然尽归己身,霎时间天地倒悬,看似瑰丽美好的七彩灵光轻轻在肖刚的胸口一拂。
肖刚的胸膛立即受到无形巨力猛地扭转,肌肤皮肉呈出惊怖形状。下一瞬,透着琉璃光芒的龙爪抓着一颗砰砰跳动的心脏回来。
能有如此战果并非没有代价。
肖刚挡下剑锋后更是转守为攻,阿鼻斧刃燃起张扬的血色煞焰,沿着冯夷的眉心划至自大腿劈开偌大的口子,深可见骨,滚滚血色挥洒而出。
竟是将冯夷身上一系列伤害转移类的法术悉数破灭。
冯夷早有所料,痛楚与冷静在交织灵台的瞬间,避水剑微微震鸣,快若闪电地掠过肖刚脖颈,剑锋却只传来掠过灼热空气的触感。
他抬眸看向不远处。
方才被自己挖心剖腹的肖刚则在转瞬间恢复如初,强横的气机使他周遭的空间支离破碎,迟迟无法通过法台的效果进行愈合。
瞧气势已经比一般的万年道行要强出不少。
肖刚眉宇满蘸冰霜,冷森森地望向冯夷,掀起万丈血芒的斧刃再次劈了下来!
冯夷这时候没有硬碰硬,周旋之际,心念翕动,底下的暗黄汪洋骤然升起万千狰狞水龙咬向肖刚,当即再次拉开空间距离。
很无赖的打法,但非常好用。
穿破空间看似容易,可对肉身及法力都是极大的耗损。要不是冯夷面对的敌人实在过多,否则单对单的情况下便是像肖刚一般,短短两三回合就能分个高下!
‘他快要支撑不住了。’
冯夷敏锐地观察到肖刚的善首修罗面上的慈悯神色更加浓郁了些,溢着精光的双眸稍显黯淡无光,心里想道:“善主宰轮回复活,恶便是攻击,瞧刚才的阵势,它的攻击里蕴含着浓烈的罡煞,破坏力倒是不小。”
他再一看手上的心脏。
失去光泽的心脏早已在特殊的规则下渐渐枯萎消逝。
再结合入体的血煞杀意,极为顽强地吞噬消磨体内法力及血肉的灵性,几乎与七彩灵光的威能相比亦是不逞多让。
“原来如此。”冯夷想道。
几番交手下来,冯夷总算明白肖刚到底是凭借何物来进行复活变强。
业力、因果、大宏愿、自我……种种不可思议之物通过神通法门凝练成夺天地造化的【血神子】。
冯夷猜测这门神通肯定有一定的负面作用,但似乎完全在肖刚的忍耐范围之内。
不过无论如何,肖刚已经濒临极限。
这时,冯夷倏然鬼使神差地对上肖刚的眼睛,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弑仙矛。
要是有此等杀伐至宝在手,与李馗他们的厮杀定然都遇不到颓势,可惜弑仙矛随着雪女一同消失不见!
种种思绪掠过脑海。
偏生此刻冯夷内心莫名地察觉到诡异蹊跷之处,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一旦灵台升起这个念头,些许不安便宛如附骨之疽般萦绕不去。
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被他遗忘了。
可生死搏杀哪容得冯夷有时间想明白关窍,冰冷刺骨的杀意激得掌心间的七彩灵光一阵颤抖。
只见肖刚猛地抡圆斧子,单凭强悍气力挥动形成的冲击波便叫通天彻地的水龙残碎不堪,燃烧血色杀意的斧刃锐利得仿佛要将苍天扯下来。
血芒离灵源公越来越近,俨然将他劈成两半。
冯夷微眯起眼,凶光几乎压成一线,神念催发之际,七彩灵光翻卷成拱形将自身笼罩,旋即抬起手中的灯盏,再次吹了口气。
灰白色的火苗摇曳间陡然一滞。
轰隆!
立见滔天火海喷涌而出,眨眼不到便将来势汹汹的肖刚裹住。且这次冯夷将灯盏的威力催发到极限,定叫肖刚焚成渣滓。
可就算如此,冯夷犹觉得不保险,一边感知肖刚的气息,一边抬起避水剑,剑尖复上一层妖异的乌光,遥遥对准肖刚的身影,横剑斩了过去。
剑气没有掀起半点声势,犹如鬼魅般钻入火海。
下一瞬,透过汹涌澎湃的火海能清晰看见肖刚身躯一分为二的场面。冯夷嘴角不由噙上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转而就要去对付神荼郁垒他们。
可哪成想,一张充塞血色杀意的面孔几乎快要撞上了冯夷鼻梁。
肖刚!!
“是刚才那招!”
冯夷福至心灵,突然想到肖刚先前也是这般碾压着空间欺近身前。内心却没有丝毫畏战惧怕之类的情绪,反而戾气升腾作祟。
说时迟那时快。冯夷右眼猛地剧烈跳动,眼角淌下一条殷红的血线,浓烈的死光照彻肖刚灵台,瞬间将咒杀神通射了出去。
肖刚咀嚼着入口的恐怖,狠狠咬着牙,仿佛要将在骨髓深处、灵魂深处剧烈焚烧的痛楚全部宣泄出来,立见阿鼻斧面的器皿里的血骤然洒了出来,浸湿斧刃。
“死!”肖刚口中爆出怒喝。
石破天惊,阿鼻斧看似平平无奇地落下,却让冯夷灵台骤然升起万丈血海,仿佛要将他彻底吞没进去!
同归于尽,玉石俱焚。
冯夷怎会如肖刚所愿,额前银白龙角骤起灵光,虚幻的白龙虚影腾出眉心,直直撞上迎面劈来的斧刃。
“吼~”悲戚的龙吟声乍响。
白龙被阿鼻从中间劈开。
冯夷唇边登时溢出鲜血,看着眉心洞出豁口的肖刚,心间的杀意炽盛沸腾,握着灯盏的手掌用力向前挥去,喷涌而出的毒火登时将肖刚焚烧殆尽。
可不知为何,此刻冯夷灵台作响的警钟不仅没有因肖刚的死亡而消弭,反而变得越来越激烈,不禁令那张俊朗面颊变得狰狞起来。
“轰隆!”
一道壮烈的金光猛然洞穿火海直抵天穹。
紧随其后的是巍峨的桃都山坐立于灰白色的火海中,无数桃木枝干疯狂地蔓延而出,气根、树枝还是花叶皆染上熊熊的太阳真火。
太阳于桃都山升起,隐约可见金鸡的身影,它张开双翅,昂颈啼鸣。
“咕!”
雄鸡一唱天下白!
刺目的阳光瞬间席卷整个战场。
无数怨灵、尸傀当即发出凄厉的惨嚎,于烈烈朝晖中灰飞烟灭。
见到这一幕,冯夷哪里还想不明白其中关窍。
说白了肖刚除了尝试能不能击杀冯夷之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给神荼、郁垒打掩护,毕竟有血神子在身,眼下这种情况没有谁比他更合适了。
“该死!”
冯夷心中骤然慌乱,更槽糕的事情发生了。他察觉到自己与法台的联系正在削弱乃至于剥离,他望向山巅的雄鸡,眼眸不自觉眯起。
可未等冯夷采取反击措施。
只见浑浊的穹顶风云变化,在神荼神力的召唤下,一颗充斥杀伐气焰的星辰在晦暗无光的天幕突然出现,瞬间吸引到冯夷的注意。
星辰肉眼可见地摇晃了两下,浩瀚澎湃的星光猛地从天而降。
此星名曰:破军!
砰!
神荼双瞳炯炯,破军星力入体,与心脏汞出的神力紧密交织融合,更为强大的力量在经络间运转,甚至掀起一阵撕裂般的剧烈疼痛。
神荼咬紧牙关,棱棱锏身登时流转璀璨星纹,溢着金焰的瞳孔注视远处的冯夷,在桃都旗的作用下,原本宛如重重山岳般的空间登时变得薄弱,犹如一面面水帘,他向前踏步冲刺。
“哥,三秒!”郁垒吃力咬牙的话音在耳畔响起。
神荼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状似水帘的空间无法阻拦他分毫,以超越雷霆的速度欺近冯夷身前。此时神荼甚至还能清晰看见冯夷眸底渐升起的凶戾,以及他手中凝聚的法印,右臂肌肉隆起,猛地用力盖下。
金锏狠狠砸碎翻卷的七彩灵光。
“啊——”神荼怒吼着,手持另一只金锏重重打在了冯夷的脑袋上。当即叫冯夷颅骨咔嚓迸裂,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嚎!
神荼向来刚直分明!
说敲碎你脑壳就一定会敲碎!!
“死!”
紧随的便是嘶哑低沉的话音。
冯夷身旁再现一人。
再度复活归来的肖刚犹如魔神一般,全身沐浴在粘稠的血浆里,几乎难以辨清容貌形体,唯有冲天的血腥气灌进鼻腔,阿鼻斧挟滔天威势斩下。
死亡的阴霾瞬间糊在冯夷脸上,他神情变得越来越狞恶。脑颅被神力烧灼的痛楚反而让他内心变得愈发冷静,当即探手一抓。
“想让我死,你们也配!!”
那怒吼的话音震撼天际,搅动风云。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冯夷掌心握住一根太岁根须触手,猛地用力往身侧一拉。
霎时间,双方之间的空隙像是湖面泛起了涟漪,却在骤然间掀起惊涛骇浪,臃肿而庞大的身躯顷刻撞了进来。
撕拉!
摇曳扭曲的恐怖阴影遮蔽而下。
肖刚充塞杀意的一击,直接造成近千米长的巨大斧痕,殷红的血渍在它白色的身躯上尤为显目,可这种伤势对它而言不过是轻伤罢了。
数不清的眼珠从四面八方,从天上,从地上带着难以想象的恶意看了过来。
“砰——”
裹挟灼风的风暴姗姗来迟,神荼与肖刚各自稳住身形,纷纷抬头看去。
危急关头,冯夷竟是将太岁本体直接拉了过来当做挡箭牌。
高逾万余米的庞然体型,通天彻地一般,白、赤、黑、青、黄五张空洞的面孔,拥有五种不同色彩的身躯,着实令人毛骨悚然。
唯一不同的是,燃着漆黑如墨的火焰在赤与黑近一半身躯上熊熊燃烧。
不知为何,神荼见到这一幕,脑子里突然想到了融化的巧克力。
是的,诡异却又十分贴切的形容。
说时迟那时快。
太岁本体方方出现在战场上,立见在它身上焚烧的戾焰陡然旺盛暴涨,演化出犬首大佛的模样,其庞大体型几乎与太岁不相上下。
砰!
祸斗二话不说先给太岁脑门来上一拳。
正是借着戾焰也将自己传送过来。
“上!”
没有耽搁,神荼和肖刚立即化作两道虹光冲天而起。
太岁无数根须触手疯了似的狂涌而出,拼命地阻拦两人的前进。
此时此刻,冯夷立于太岁头顶,伸手抹去脖颈,殷红的血迹沾染在指腹,他面色凶戾,瞳孔深处乃至于心底皆是冰寒一片。
“那杆旗子很特殊。”
冯夷微眯起眼,颅骨内残存的神力已经消失干净。
中戊桃都旗强行压制龙宫法台的效果已经渐渐薄弱,不出一秒钟,法台威能便会再归己身。虽然他对肖刚的复活次数有了误判,得以让神荼他们寻到可趁之机,不过这群阴司鬼使的把戏也到头了!
蓦地,一血一金两道光芒跃进眼前,零碎的太岁触手漫天飞舞。
“来吧,该结束了!”
冯夷眸光透着寒意,心里这句话回荡得越来越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