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福生重生之后,已经解决过数桩鬼案,中间有收获也有付出。
庄四娘子鬼案中,虽说从纸人张手里夺得了棺材钉,但最终损失了一枚鬼钱,同时鬼钉也做成封印之物,这才能将庄四娘子暂时压制,使蒯满周能成为驭鬼者。
如今赵福生手里剩下的底牌不多。
除了一个时空鬼铃,便唯有一个勉强能与诡异物品沾边的魂命册。
时空鬼铃暂时不能动。
鬼铃与鬼马车有极强的感应,鬼铃一现,便能立即将鬼马车引出。
如今留给赵福生的,便只有魂命册。
这东西虽说最初约制了镇魔司众属,但也算是一件与鬼相关的诡厉之物。
在临出发前,为了谨慎起见,赵福生将此物随身携带。
此时要饭鬼的尸身一拼凑完整,厉鬼法则启动,下意识的向她伸手。
她二话不说将魂命册掏了出来,递到了厉鬼手中。
魂命册一被递入鬼手,要饭鬼随即紧紧捏住。
接着怪异的事情发生。
只见翡翠玉书之上鬼气大作。
无数黑色鬼符闪现,爬满要饭鬼胳膊。
顷刻间,这些密密麻麻的符咒宛如密集的黑蚂蚁,将整个要饭鬼狰狞凶残的尸身笼罩住。
两鬼力量较量,贾宜的鬼伥远在帝都,仅坚持片刻,随即所有鬼符碎裂。
那些细密的符文如同裂开的盔甲,被要饭鬼震破。
符文化为黑气飞散。
但魂命册的反击不仅止于此。
这东西落于鬼手与落入人手时的反应截然不同。
赵福生瞳孔一缩,便见魂命册上血光大作,只见那血光之中,范氏兄弟、张传世、刘义真,还有后面才加入镇魔司内的武少春和蒯满周的名字浮出。
随后‘赵福生’的名字剧烈晃动。
一股森然鬼气从中透出,几乎要撕裂翡翠玉书。
好在这股鬼气受到了某种力量的压制,最终‘赵福生’的名字好像分裂出一道残影。
一半仍拓印在魂命册上,一半则化为文字也一并飞入半空。
这些名字一飞出来后,随即涌出‘汩汩’血液,变成一尊约巴掌大的黑红小人影。
人影之中透出恶念,接着往四面八方散开,飞围在要饭鬼的身体四周。
鬼影或粘贴在要饭鬼的面门、脑后,或抱住鬼的手臂、背心与胸口。
蒯满周名字所化的迷你鬼影上突然钻出大量黑色的细线,绕着要饭鬼的身体缠了数圈。
须臾之间,要饭鬼完全被制住。
后方无数细如丝发的黑气将厉鬼捆锁,完成了索要法则的要饭鬼欲走不能,且尸身无法在虚实之间切换。
仅只是片刻,赵福生试探着重新上前。
她伸出手去拿要饭鬼手中的魂命册,但在她碰到要饭鬼身体的刹那,这个被魂命册及蒯满周限制住的厉鬼尸身突然像是烟雾一般的融化。
烟雾萦绕着赵福生的手臂,化为黑气沁入她的身体中。
与此同时,赵福生的手臂皮肤迅速变得惨白,呈现出一种类似死人般的色泽。
她的手掌动了动,指尖勾了勾,一种想要摄取万物的冲动浮上她的心头。
在她身后,先予后取的厉鬼感应到要饭鬼的存在,阴影蠕动着从她脚下出现,但下一刻,便被要饭鬼的力量制约,形成平衡,再难异动。
识海内,封神榜提示她:你成功驭使了要饭鬼。
注:当它伸出手来时,无论是人、是鬼都无法拒绝它的请求。
注:厉鬼是一种相当危险的存在,不要被它的力量迷惑。
小时拾轻,长大拾重物。
当它可以拿起危险的物品时,就是它进阶的时候。
注:请小心使用它的力量,否则它可能最终无法再轻易获得摄取物品的满足,最终会取走你的性命。
你受到了厉鬼的影响,是否消耗20功德值,将厉鬼的影响抹除?
是!
赵福生做出选择。
功德值被扣除的那一刻,那种迫不及待想要杀人取物的暴虐冲动消失了。
而在封神榜的提示音接连响起的时候,而要饭鬼的尸身则彻底消失了。
蒯满周掌心里拽住的黑线瞬间失去了目标,变成无尽的黑气飘扬在半空中。
而魂命册上的鬼影也因为要饭鬼的虚化而消失,那原本被要饭鬼握在掌心里的魂命册,不知何时落到了赵福生的手中。
小丫头还抓着一把黑线,迷惑不解的抬头。
赵福生低头望着自己握着魂命册的手臂,裸露在衣袖外的皮肤逐渐在柔软,僵冷的血液重新开始‘汩汩’的流通。
死人般的灰白色逐渐被血色取代,僵硬麻木的手掌恢复灵活。
她动了动手指,将魂命册握住,露出笑容:
“我将要饭鬼驭使了。”
蒯满周点了点头,将那些肆意飞扬的黑线收入身体之中。
……
赵福生此次如愿收服要饭鬼,有了蒯满周的帮助,消耗的功德值仅20点,还剩余5304之多。
就是之后再为郑河打烙印需要消耗1000功德值,剩余的功德值也够她留着下次办鬼案用了。
她拿起魂命册看了看。
这诡异的名册仍是怨气十足的模样,但细看之下,在‘赵福生’与‘蒯满周’名字处,玉书却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赵福生目光一转,问蒯满周:
“刚刚魂命册出现变异时,你有什么感觉?”
小丫头不明就里,偏头看她,似是思索她话中之意。
半晌后,她说道:
“我觉得有人想要抢夺我的力量。”
蒯满周已经是驭鬼者,她对于厉鬼的细微变化是反应很敏锐的。
虽说碍于年纪,她未必能说清楚其中诀窍,但仅是这句话对赵福生来说已经足够了。
“原来如此。”
赵福生握着魂命册,点了点头:
“看来这命魂册除了是以收纳命魂的方式供养鬼伥外,遇到危险时,鬼伥还可以驭使魂命册上的力量——”
也就是变相借用这一部分‘上交’到鬼伥手中的命魂,用来与厉鬼拼命。
如果魂命册供养的人数多,力量大,命魂册的诡异之力就越强。
赵福生在收服要饭鬼的过程中,借助了魂命册的力量,逼出了万安县镇魔司的命魂,但因为蒯满周力量强大的缘故,制住了要饭鬼,再加上魂命册的压制,所以使得赵福生收服要饭鬼的过程很顺利,还弄清楚了魂命册的一些规则。
魂命册就代表着大汉朝镇魔司内贾宜所驭使的鬼伥的法则力量。
赵福生突发奇想:如果有一天她的力量胜过贾宜的鬼伥,当她重新以血液入魂命册时,能不能反借助这玉册,倒压制鬼伥,继而将贾宜取而代之呢?
她心里想着事,一旁蒯满周将厉鬼力量收敛了,偏头看她半晌:
“福生?”
赵福生立即回过神来,转头看她,笑了笑:
“没什么,我只是想到了一件事罢了。”
蒯满周见她没事,便点了点头。
小丫头年纪还小,驭鬼之后令她对许多事情的好奇心降低了许多,她没有出言追问。
赵福生看了看外头天色。
经历这一番折腾,天色已经微亮。
刘义真恐怕还在夫子庙内等着自己的回音,她定了定神,向蒯满周招手:
“我们走。”
小丫头安静走到她身边,牵住了她的手。
两人回到夫子庙前时,刘义真似是已经等了许久。
他站在庙前,庙门上方点亮的灯光形成光晕,将他的身影笼罩其中。
他一直仰头看向前方,侧耳倾听着四周响动,整个人警惕极了。
当赵福生拉着蒯满周回来时,他听到脚步的刹那,随即转头,看到二人身影,竟然长舒了一口气,露出一丝若隐似无的笑容:
“回来了。”
赵福生含笑打量他。
此时的刘义真与先前在夫子庙中时给人的活死人似的感觉又有不同。
他的皮肤褪去了暗金的色泽,变得有些惨白,眼神里的光彩都似是暗淡了许多,仿佛受到了极大的重创。
一缕细碎的头发从他额间垂落,顺着鼻梁蜿蜒而下,直至脸颊一侧。
而在头发的阴影下,则隐藏了一条细红的血线。
仿佛一块瓷器曾被打碎,再以红泥粘合留下的痕迹。
赵福生突然想到了他先前在夫子庙中时,因想要强行阻止要饭鬼摄取断臂的动作,而曾经出手。
后遭厉鬼力量反噬,他脸上那层如同暗金色的面具曾经碎裂过。
看样子刘义真敢于镇守夫子庙,也确实是有他自己能力的。
她笑了一声,点头:
“回来了。”
说完,又道:
“说起来,这一幕场景真是眼熟。”
她与刘义真算是不打不相识,两人因要饭鬼而结交,在要饭胡同的鬼案被她解决的那一天,刘义真也是这样等在夫子庙的门口;
之后她路遇鬼车,侥幸逃生,再到如今处理要饭鬼这桩麻烦,他都一样留守在夫子庙处。
与聪明人打交道自然是无须多说,她话音一落,刘义真顿时就明白她的意思,不由也露出笑容。
“要饭鬼收服了?”
“收服了。”
赵福生点了点头。
这个答案也在他意料之中。
虽说已经猜到能收服两鬼的赵福生再驭使一个要饭鬼不在话下,但当听到她事情如此顺利就办完的时候,刘义真心中仍是久久不能平静。
“忙了一晚上,我跟满周都饿了。孟婆的摊子这会儿估计已经摆上了,不如——”
赵福生换了个话题,刘义真的眼里露出警觉:
“别想。”
“义真,你这就见外了,你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
赵福生咧开嘴角:
“走走走,我请客,请你和满周喝汤。”
刘义真半信半疑:
“上回你也是这么说。”
“上次归上次,这次归这次,有满周在,我莫非还能当着小孩的面撒谎了?!”赵福生瞪大了眼,反问了他一声。
他沉默半晌,然后信了。
夫子庙内无人敢闯。
这里闹鬼过后,白天都没什么人敢来,更别提此时天色未亮了。
他大门也不用锁,索性与赵福生并列而走。
三人出了要饭胡同,赵福生边走边嘀咕:
“你刘家好歹当年也是家大业大,你又是刘化成养大的,怎么如此抠搜?”
“我家道中落。”
刘义真随口应答了一句:
“我爷的那些财产,这些年布施下来,早所剩无几了,就是剩点,也是坐吃山空,请不起客的。”
“那不如来镇魔司跟我一起办鬼案,等案子结束了,我发你薪俸。”赵福生玩笑似的说道。
说话时,她转头去看刘义真。
青年的脸色仍旧惨白,但三人走出要饭胡同的这片刻功夫,贯穿了他眉心处的那一条撕裂的红线好似又细了许多。
他的身体仿佛有极强的自我复原能力,就连厉鬼留下的伤痕也能在短时间内恢复。
“以后吧。”
刘义真没有拒绝,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要饭鬼的隐患已经解决,但是——”
他说到这里,深深看了赵福生一眼。
夫子庙中,要饭鬼从始至终不是最严重的鬼祸。
刘化成在生时,无头鬼的存在才是棘手的麻烦,令当年的朝廷都格外看重。
而在刘化成死后,不仅止是无头鬼成了万安县一大隐患,就连刘化成也厉鬼复苏。
且他复苏之后先天品阶不低,一旦苏醒杀人,会迅速成为不亚于灾级的鬼祸。
“你要尽快想办法将这两个危险解除。”
刘义真说道。
他原本是不太看好赵福生的。
她年纪不大,因差阳错的驭鬼死里逃生,但她后面凭借一股锐气进入要饭胡同,从必死的路中走出一条生路,且将本该消亡的万安县经营得风生水起,如今竟渐渐开始有了重启当初盛况的苗头。
现在她驭使了三个厉鬼,身边又有蒯满周这样一个驭使了灾级鬼物的驭鬼者。
最重要的,驭鬼者本该喜怒无常,受厉鬼影响脾性难以捉摸,但蒯满周竟然能压制厉鬼的影响,听从赵福生的吩咐去做,这就很让刘义真对她另眼相看了。
他此时倒真期待赵福生能解决夫子庙的麻烦,这样他才可以从这一场笼罩了刘家数代、几十年的阴影中脱身而出。
而以上种种,也是他今夜愿意展露一定力量,帮助赵福生的理由。
“这个事情暂时还不太好办。”
赵福生听闻这话,摇了摇头。
夫子庙内如今两个厉鬼,相互克制,暂时不会出现动荡,在没有万全的准备与把握前,赵福生是不准备轻易碰这两桩鬼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