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南王府内,孛罗不花正在后花园陪王妃看一出名为“倩女幽魂”的杂剧。
这种爱情杂剧孛罗不花一向不喜,只不过王妃喜欢,他也只能跟着看了。为了彰显恩典,他又命人把康廉、缪大亨喊过来,让两人一起看。
康廉看戏时大半精力倒不在戏曲上,而是放在王妃身上。
倘若王妃露出喜色,他立刻就要夸赞几句戏段,王妃有时“啊”的叫出声,他也配合着叫出声,王妃流泪,他也放生大哭,一点不顾及形象。
一旁的缪大亨露出鄙夷之色,眼观鼻,鼻观心,貌似在看戏曲,其实心思早不在这里了。
就在这时,王府总管小跑着来到后园,本要上前通报,又见戏曲正演到关键处,便侍立一旁,默不作声。
待到一曲结束,他才低声道:“王爷,城门卫来报,有海外澳国使臣入城,欲拜见王爷,是否召来一见?”
孛罗不花怔了一下,道:“澳国?没听说过呀?”说的是字正腔圆的汉语。
缪大亨皱眉道:“这等大乱时期,怎会有海外使臣过来,只怕有蹊跷!”
康廉哼了一声,道:“缪将军言过了吧!什么叫大乱时期,不就是几个山匪作乱?依我看,这个澳国使节正是知我大元强盛繁荣,才来朝拜!”
“能占据州城的山匪吗?”缪大亨冷笑。
康廉怒道:“那是你们汉儿跟着作乱,才给他们可趁之机,如今脱脱丞相已领兵出征,不日就能平定叛乱!”
“你……”
“两位,当着王爷的面这般争论,太过无礼了吧?”镇南王妃忽然出声,声音清丽中带着几分威严。
两人齐齐行礼:“卑职冒犯,请王爷王妃赎罪!”
这位镇南王妃只有二十三四岁,穿着汉人服饰,容貌娇俏,晧肤雪貌,转头朝孛罗不花道:“王爷,让那名使节过来瞧瞧吧,妾身还未见过海外使节呢!”
孛罗不花十分宠爱这位娇妻,笑道:“既然王妃喜欢,就让他们过来吧!”
王府总管得令,一路来到王府外。
那名城门队长早就等急了,还以为出了岔子,听总管传达召见澳国使节的命令,才松了口气,带着几名王府侍卫,一路奔回东门。
“外使,王爷下命召见你啦,请跟着这些王府侍卫一起过去吧!”城门队长笑着道。
张阳泉朝他道了声谢,跟着王府侍卫一起进城。
江都城不愧誉为江南第一城,城内车水马龙,一条三丈多宽的街道,已经被行人马队挤的摩肩接踵。
幸亏有王府侍卫开道,张阳泉等人行进速度倒还挺快。
游目四顾,路边酒楼商铺、行商走贩密密麻麻,叫卖声络绎不绝。
尤其是这些商贩并非都是汉人,还有许多高鼻深目的西域人,因此叫卖声充满了奇异的地域特色。
“烤扁食嘞,正宗的上都烤扁食,纯正马奶烤制,不好吃不要钱!”
“大团圆!沔阳的大团圆!吃一个还想吃两个,吃完包你合家团圆,无病无灾!”
“卖小笼馒头嘞,地道的杭州小笼馒头,皮薄汁多,鲜嫩滑口,五百文钱一笼,便宜又好吃嘞!”
张阳泉一路走过看过,那烤扁食像是锅贴饺子,不过里面加了马奶;大团圆像是粽子,荷叶包着米饭。
至于小笼馒头,那就是小笼包嘛!张阳泉看得食指大动,不过听到一笼卖五百文钱,不由吃了一惊。
走到秦苓思身边,
低声道:“喂,那小笼馒头怎么要五百文钱?也太贵了吧?”
秦苓思惊奇的看了他一眼,低声道:“宝钞越来越不值钱了,有什么好奇怪的!你现在该担心的是别的吧?”
“担心什么?”
秦苓思瞪了他一眼,声音压的更低:“你就不怕伪装外邦使节的事,被鞑子王爷瞧出来了?事先只说伪装使节,可没说要去见鞑子王爷!”
“咱们的二寨主怕了?”张阳泉笑道。
“我怕你个鬼!”秦苓思在他脚上踩了一脚,哼道:“待会若是露馅了,本姑娘可没功夫救你!”
张阳泉笑道:“放心,就算是见元廷皇帝,我也能让他信以为真!”
离开城门口后,街上的人略微少了一些,但依然热闹非凡,尤其到了空旷处,还有不少人在街边卖武艺,耍杂技。
“都来看都来瞧嘞!各位父老乡亲,我父子二人从淮安路而来,因盘缠用尽,借贵方宝地,耍弄些粗浅武艺,若是诸位还看得过去,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鄙人在此先谢过了!”
左边一块空地上,一名魁梧大汉敲着锣大声呼喊着。
周围很快聚了一堆人,紧接着一名少年便拿着一根棍棒,虎虎生威的耍弄着棍法。
张阳泉看了两眼,心中叫好。
然而一撇眼,却见众山贼反应平常,秦苓思更是看向路边一个酒楼,忍不住朝她问:“那少年武艺不行吗?你们怎么都不看?”
秦苓思随意瞥了一眼,没好气道:“也就和猴子差不多吧!”
猴子恰好也在这次队伍里,听到后凑过脑袋,不满道:“二姑娘, 我可比那娃娃强多了!”
山猪拉了拉猴子,低沉着声音道:“别乱说话,小心被人看出破绽!”
张阳泉朝山猪看了一眼,心想这名山贼名字虽然蠢笨,行事倒是挺有分寸。
一路走走看看,前方很快出现一座富丽堂皇的府邸,府门外摆了两个大石狮子,府墙厚实威严,八名雄壮魁梧的大汉守在门外。
张阳泉等人显然受到了冷遇,别说镇南王亲自出来迎接,甚至都没派个管事的人在门外等候。
一名侍卫进去通报,半晌才回来,检查一番随身是否藏有刀剑后,便带着张阳泉等人从王府三门进去了。
山贼们不觉得怎样,张阳泉却深知己方已受到羞辱,一张脸阴沉如水,装作受到羞辱的模样。
顺着一条青石道,来到一座偏院。
王府总管察忽迈着大步走了过来,神色原本颇为倨傲,瞧见张阳泉一身奇装异服后,用惊奇的目光盯着他:“你就是澳国使节?”
张阳泉行了一个抱胸礼,沉声道:“正是。”
察忽哼了一声,道:“听说你身上的贡品珍宝和凭信国书都没了,如何证明你是澳国使节?”
张阳泉淡淡道:“本使自有物品献给王爷,如果王爷不相信本使身份,那本使告辞便是!”
镇南王已经下令召见了,察忽当然不能让他走,这般刁难,只是为了查验他身份,防止他是刺客。
“也罢,跟我来吧!哼,空手来拜访我们王爷的外邦使节,你还是头一个!”察忽黑着脸,一点也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