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淄西北三十里有一座小城叫画邑,是因为靠近画水而得名。只要占领了这里,那临淄就真的门户大开,连一点缓冲的余地都没有了。我们把目标选在这里,准备使劲一拼迫使临淄调田野主力南下。攻城之前,我们把三座城周边的茅草屋全拆了,扎出大捆茅草,上边浇上马粪、人粪和四处收集的硫磺浆。这几ri北风正盛,到时候够画邑守兵喝一壶的了。
之前听老兵谈起硫磺烧起来那个味道开始闻着像老陈醋,等慢慢就感觉喉咙发痛、呼吸困难,如果在再加点粪便那效果更佳。其实火药烧起来味道也不小,只不过那玩意剩下来的不多,我们自己又不会配,实在是不舍得烧了熏人用。
现在攻打画邑就如同百万军马之中取上将首级,必须速战速决。天刚蒙蒙亮,我们就来到画邑北门外,点燃了一部分草捆。此时北风已起,草捆燃烧起来冒出黄腾腾的烟雾,被大风吹散了。天se尚早,燃起来的火光数里地之外都能看见,我们听到了附近齐营响起嘈乱的声音。杨长风也急坏了,说道:“点了,全点上。”又吩咐我,“你带人到附近看看,防止对方袭击咱们侧翼。”
我看了看已经燃烧起来的一面黄墙,说道:“侧翼?带人到下风口嘛?自己熏自己啊?”
杨长风跳着脚说道:“那有什么办法?你不去我就去!”
他让我去,我还能说什么,只得领着三千人左右从侧翼散开。从远处就见那一面黄墙已经扑进了画邑城,城上的守军个个伏地不起,有的人分不清方向直接从城上摔了下去。此时,有一队步兵已经列成方阵以最快速度向我们这边赶过来。我看了看那片瘆人的烟雾,说道:“把他们引到画邑城南边。”
画邑南边就是画水,如鬲津河一般说深不深,说浅不浅。因为过了河就是临淄,我预料他们肯定会死守画水,河边没准儿会出现一场大战。我叫来一个都尉说道:“你带本部的人,从上游找批木板、小舟来,全部集中到一起。等我这里连放三个窜天火,你就把东西全部解开让它们顺着画水而下就行,其他不用你管。”
“如果齐军过来呢?我们是否坚守?”
“如果他们过去找你,你就扔下船跑,宁可船什么的都不要,你们也不能有事,去吧。”
我命人在侧翼游荡jing戒,自己带着亲兵去向杨长风汇报情况,“有大队步兵朝咱们这边过来了,齐国禁军的骑兵暂时没有发现动向。我的想法是把他们引到画邑南边,这样咱们在上风口,打起来吃香。画邑现在怎么样了?”
杨长风看着城墙,说道:“自己看。”
只见全城都被黄雾笼罩,城上看不到一个站着的人。我说道:“这破城第一功就给我吧,你找人对付齐国的步兵方块就行。”
“怎么?怕他们?”
我想起厌次城外那顿追着我屁股跑得箭雨,浑身一哆嗦,“我还是攻城吧。”
我带人集中起所有长梯子向北门发起进攻,可是那硫磺浆加人马粪烧起来实在是太冲了,很多己方的人都倒地不起。我强撑着竖起梯子,顺着往上爬。可是那股气味就感觉嗓子里被人捅了火钳子,滚烫发胀;胸口憋闷非常,根本无法呼吸;头感觉阵阵晕眩;我双手紧紧扒着梯子伏在上面,实在是爬不动了。我下边是亲兵沈富贵,他叫道:“副指挥,你怎么样?”
我看着身边和猴子一样往上窜的士兵,心想这几年县尉当的把身体当坏了,要是几年前在风雪山上我也能这么顺畅。我说道:“我……咳咳……没……”接着就感觉眼前一阵阵冒白星,手上一点力气也用不出来,梯子再也抓不住了。手一松,我就从上边摔了下来,掉下去的时候还感觉踢到了谁的脑袋。
不知过了多久,我发现我躺在亲兵的怀里,我挣扎着起来,问道:“怎么样了?”
贾红福说道:“大人,北门已经打开了。”
我一看,北门已经被进入城里的我军士兵打开了。马军从打开的城门鱼贯而入,只不过他们脸上全都系着一块布。杨长风骑马赶到,看见我摘下脸上的布说道:“找块布,拿水浸湿围到脸上,能顶很大的用处。”
我看着他手里的布,眼泪直流,说道:“早说啊,我现在的五脏六腑就和被烤了一样。”
我结果亲兵递给我的湿布捂在了嘴上,虽然湿布糊嘴鼻,可是心肺都感觉好受多了。我喘匀了气说道:“我刚才栽下去的时候好像踢到谁了。”
亲兵几个左右互相看了看,说道:“大人,您把福子的脑袋给踹了,已经送回去包扎了。”
“……”今天我是有点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意思,一会儿忙完了去看看福子。
画邑城不大,一万人马加上备用马匹一下子就把城里挤得满满的,城中的守军一点也不多,被熏晕过去的将近一百多人,其他全从南门跑了。我心里不禁升起一股疑惑,这就是临淄的北大门?杨长风脸上也写着疑虑重重:防守这么脆弱?
我笑着说道:“咱们现在就是看门狗了,临淄大门终于拿下了。”
杨长风白我一眼说道:“哪有这么骂自己的,我们现在是门神,只不过是不让里面的人出来而已。”
借着北风的风势,一部分黄雾飘向了画邑和画水之间的地带,那里齐国步兵正在列阵。受黄雾的影响,那里布阵的士兵行动迟缓,但依然有条不紊地布好了方阵。这么严整的军队,看来不是善茬。杨长风说:“你在城上好好看着,我带着冲一圈。”
“好吧,不行的时候我再上。”
杨长风走下城墙,召集人马从画邑南门而出。我吩咐手下人找画邑城里有名望的人开个见面会,贴安民告示,封仓廪府库。城下鼓声隆隆,我则在城中四处转悠,走了一圈发现不对,城中多数的百姓已经逃往,根本没有几个人了。城中的府库搬卸一空,仓廪之中不到一半的储量,看样子还是来不及搬走的。县衙的监狱倒是人满为患,我进去转了一圈,里边比菜市还热闹,都是大喊“冤枉的”。我靠!齐国给你判的罪,对我喊冤有什么用!
我脑海里不断浮现桃花源请君入瓮的景象,以及平舒城已经谋划很长时间的地道。心中大叫道:“娘的,上当了!”
这时有人叫道:“大人,杨指挥负伤了!”
我站在城头上一看,只见城下已经打成了一锅粥。我军依靠骑兵的优势撞开了齐国步兵的方阵,但是随即陷入了步兵的包围之中。在画水沿岸,站着一排督战队,凡是想要后撤的步兵都被督战队砍死在刀下,齐军的抵抗异常顽强。
我打着火捻子,掏出三个窜天火,“嗖嗖嗖”三条火焰飞到了天上,然后连炸三声,我招呼手下道:“开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