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满特殊音调的飘逸歌声,偏偏有无数人共鸣应和的声场。
那个站在唐人街牌坊下的身影。
恣意潇洒的歌声挥洒,又轻而易举的带动起那么多华人共鸣。
场面让人惊讶更充满神奇。
毕竟华人街区可是出了名的市侩贪婪,这一刻居然有种诗书气息在升华。
那么多平时看着油腻、臃肿的中老年华裔男人,那些呱噪吵闹又不讲道理的大妈大婶,竟然都跟着这神奇的歌声高唱,满脸都是洒脱的飞扬!
西区的专业人士们惊讶的是这个。
与唐人街为邻多年,他们可嫌弃这帮低俗的家伙,现在竟然完全变了样。
这是什么歌?
本来各种媒体只能远摄荆小强,根本得不到什么采访他的机会,就把各种麦克风递给这些歌舞戏剧人,想问问他们的感受。
荆小强还有几天就要来西区展现他的歌舞剧,对他在爱兰尔声名鹊起的踢踏舞剧怎么看?
专业人士们却只惊讶邻居的神奇变化。
对荆小强嘛,他这声名远扬可不是一天两天,无论是北美公告牌的流行音乐排行榜,还是古典音乐的赫赫威名,外加在百老汇、大都会歌剧院的如雷贯耳,他们都从各种专辑、唱片上早就感受过。
反而更加充满期待。
于是所有的媒体都在渲染这场“唐人街跟西区之间的邂逅”。
好像才突然发现,罗伯特是个华人,或者准确的说,他是个中国人。
跟这个时代他们看到的所有中国人似乎都不一样。
既没有那种从穷苦地方来的好奇惊叹,也没有由此产生的敏感亢奋,从言行举止到精神状态都诠释出什么叫做不卑不亢的淡然。
他真是个从中国内地走出来的歌星吗?
这么充满欧美文化气息的摇滚歌曲,那么多原汁原味欧美艺术内涵的歌舞剧。
竟然是一个来自中国内地的艺术天才创作?
话题自然是非常有探讨性。
其实这两三年里,荆小强一直都在淡化自己的华人身份。
只有妄想还能融入欧美社会的人,才会百般强调自己是华人,以为是可以跟所有民族平等相处,获得同等发展机会的族裔。
荆小强从来都没这种幻觉。
现在就是韬(wei)光(suo)养(fa)晦(yu)阶段,埋头闷声赚大钱就是。
甚至从他开始带着文工团员、各种大学生出来赚劳务费、提升技术,还有意无意的掩藏了些。
可到了需要跟华人社区产生联系,甚至是帮助唐人街获得更多关注的时候,他还是没忍住内心那种割不断的血脉相连。
能多磨蹭会儿,多给旅居海外的同胞带来点好处,那就多给予点影响。
这也能为他接下来跟贺兰以及别处的唐人街、华人社团产生联系做铺垫。
回体育场的路上,还给徒儿叮嘱:“很辛苦的,华人要融入这个社会很艰难,外来户哪里都不受待见,哪怕是口口声声的欢迎移民,为了这种融入,往往还得加倍的表现出忠诚跟原来祖国的割裂,所以我们可以把他们看做侨胞,却再也不是中国人,就不能用中国人的思维角度去要求他们爱国。”
在九十年代这绝对是很罕见的说法,把族裔跟国家划分得一清二楚。
别看见个什么华裔出头就觉得会对中国特别友好,人家首先是个外国人,能出头甚至多半还得是个反华分子。
光这,都是吃了多少次亏才逐渐明白的道理。
杜若兰只满心景仰加思索的嗯。
今天在唐人街的感受,让她也挺自豪。
除了肉夹馍不怎么好吃,那么多同胞,看见她也确实是充满了感情的喜欢。
各种好吃的好用的使劲往她身上塞,她穿着那件肩膀袖口、领口都有白毛毛的红底儿锦绣夹袄都塞满了红包。
不是多少钱的事儿,而是那种家里长辈看见自家孩子出息之后迸发出来热情。
挺暖心的。
可随着他们这一行礼宾车离开拥挤的市中心,越靠近体育场这边就越摊平的那种中产或者高端社区,那种清幽高档的差别感挺明显的。
她也见多识广了:“那边闹市区……条件还是比较差的哦?”
跟国内条件越好越往市中心扎堆不同,起码在花旗穷人住城里,富人住郊外是个普遍现象。
在爱兰尔之类的小国家小城市还不明显,一到伦敦这种超大城市就比较清晰,那些市中心老建筑外表光鲜,街道后面藏污纳垢的样子,杜若兰也会观察了。
当年第一次出国,荆小强不就这样带着她穿越北美全面体会么。
现在点点头:“论现代城市建设,这个学术底子还是伦敦、巴黎从工业革命后传到花旗,我们到解放后学岔了走老苏那条道儿,改开以后才在囫囵吞枣的弥补,差了有上百年的功课,沪海,津门就是两个外国人帮忙建立的抄作业样板,更多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你陈姐现在就是在拼命学这个,咦?可以让陆大熊回国的时候从洛杉矶走,好好了解下这。”
因为陆曦现在借着搞那片机库地块,有点跃跃欲试的想把荆成房地产拿下来做。
她已经见惯了几千万甚至上亿资金的流动,就有点想买卖几万几十万的商品房,心气儿挺高的。
大强妈表示不来塞,她不在乎房地产多赚钱,是不是属于成家,但各房各家的平衡不能打破的好伐。
这两天晚上分别都给荆小强吹了枕头风。
总之一个不是为了贪钱,一个也不是为了守财,都是贤内助呀。
杜若兰却看着外面彬彬有礼的路人轻声:“真好,跟着你这四年的大学时光,看到太多同龄人看不到的风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看见这么美好的生活都学回国去,让唐人街的叔叔阿姨们看到祖国也能这么好,我们也能有这么高的素质哦?”
也许这就是荆小强带来的区别,眼界和心态都改变了。
荆小强也看,点头笑:“是啊,如果空气新鲜阳光明媚,大部分人出门就是公园,周围很多景色,遇到的人也都文明礼貌含笑招呼,不随地吐痰不蹲在路边叼着烟发呆,没有清洁工光着脚站在垃圾箱上翻垃圾,没有飞车从你身边蹭过吓你一跳,人慢慢的就不会那么没出息……”
ωωω▪Tтka n▪C○ 这就是荆小强的感受:“没有什么素质高不高,人都是环境的动物,你出门满鼻子都是煤烟味儿,光线都灰蒙蒙的,旁边不断有人吐痰,路边的垃圾箱上全是污水跟苍蝇,就算你天天从家里开个豪车去大酒店吃饭,你也容易看到能欺负的机会,有钱人就不会放过,因为这就是垃圾场的生存法则。”
再指指外面基本上都是那种中产阶级以上小洋楼住宅区:“反过来你这再好的地方,找一群恶习大爷大妈,草坪上每天给你吐痰两百次,路面丢烟头,半夜开窗打麻将到凌晨,周末给你炸点臭豆腐、阿三咖喱、非洲煮香蕉……也就破防了。”
光是听这几样味儿,杜若兰已经忍不住捂嘴!
娇叱着揪人:“你还能不能再恶心点……”
荆小强看着外面静谧舒适的高端社区,有点沉思:“我说的本来就是事实……不光差得远,我们还天然难度大,你看看,欧美国家阶级隔绝做得好,一个中产家庭成员只要不主动找不痛快,一生学习读书、工作旅游一直到八九十岁体面的去世,都不用跟红区打交道,反正主要生产力跟红区关系不大,我特别带你们去参观过的那种红区……”
说起这个杜若兰就恍然,曼哈顿市区很清晰,有管家的老宅子那边街区就是著名的绿区,整洁干净又充满安全感,天晓得警察和安保就藏在什么地方,可到了百老汇这边就要破落些,但好歹也有管理,算是黄区,等到黑哥们那边的布鲁克林区就无法无天多了。
至于这次巡演经过的那些城市贫民窟,破烂的设施,糟糕的治安,垃圾场一样的环境,走条街都能遇到吸独的酗酒的,有一次赶上慈善机构进去分发午餐,好多人就跟僵尸一样从各种破败中摇晃出来领取吃的。
那场面,大白天的都能让人后背发冷。
资本主义社会就这样,对有钱人来说的确是天堂,一切资源都朝着有钱人倾斜,没钱只能赖活着。
除了捞选票煽动人头的时候,才不管这些生物死活呢。
可我们呢,要拉着所有人都别这样,甚至还要纠正那些已经过得好的家伙别放弃别欺负最底层,这才是最难的。
这才是荆小强辗转在祖国跟发达国家之间的最大意义。
不断在这种冲击邂逅下,调整自己的看法。
从自己身边一点一滴的做出些尝试。
想着这样的事情,脸上表情自然也成熟稳重,甚至说得上深邃。
豪华礼宾车静谧平稳的车厢里,夕阳的光照洒进来。
更有霸道总裁味儿。
杜若兰可能从一开始就是服荆小强这股子超越同龄人的成熟,光仰头看看都觉得身子软哒哒。
借着揪手臂温柔的倚靠在肩窝,只仰头拿炽热的双眸凝视身边男人。
幸好回来时候大家提着东西多,米高又好奇的拿了个跳大神的大头娃娃头罩玩,跟黑仔坐一辆车,现在这部礼宾车里就师徒俩,娇嗔着也能亲密下。
回到体育场旁边酒店,看着的目光可就多了。
成小姐跟陆曦都是一触即走,假装没注意到杜若兰粉润娇羞的脸色,潘云燕连忙拉闺蜜嘀咕干嘛了。
主要还是分享从唐人街带回来的各种礼物,春卷、煎饺、烤鸭之类更是能得到大家伙儿的热爱。
不过到晚上演唱会,莫名的多了些华人,充满骄傲的同胞们来看荆小强的表演。
荆小强也在晚上跟黑仔多唱了两首粤语。
而演唱会过后的媒体,热烈访问摇滚巨星的感受,说他今天到唐人街带来超过六十万英镑的营业额,有什么想说的吗?
荆小强也只是搂着米高的肩膀,感谢唐人街社区对他们的热爱,期待明天能到别的社区多感受伦敦质朴的风土人情……
滴水不漏了等于是。
至于旁边著名的伦敦西区,那是一个戏剧人毕生的梦想,希望在摇滚乐之后的戏剧交流中,能为伟大而苛刻的伦敦观众带来最满意的艺术作品云云。
更是把营业态度拉满,丝毫没有阶级火气,很让东道主媒体觉得舒服。
这才是剧院副总的基本功吧。
唯有晚上回了酒店,单独陪着成玉玲才说起这感受:“从我们的小家来说,都发展不均衡,陆曦这样强劲推动商业利益最大化,有我们家的资金支持,她家的背景,必然会抓住社会财富积累过程的先发优势,这会很恐怖,放大到整个国家,那就更轻而易举,好在我们家有你提醒约束……”
没去看演唱会,甚至没耽误了俩孩子幼教的成玉玲坐在化妆台前,收起今天荆小强刚送给她的项链,还有点留恋的多摆放下:“小曦是个好姑娘,看得出来她也只是想尽量做好帮助你,但钱财利益多了以后,难免心思变化,特别是随着孩子长大肯定会有不同考量,你采取的办法当然是不断往前走,创造更多的财富来摊平这种矛盾冲突……”
荆小强就哎哟一声击掌而笑:“对嘛!还得是你一句话说到关键上了,社会财富也是一样的道理,总有强者、聪明人抢占有利机会,总是想着不断打压创造财富的人均贫富,不如一直往前走,创造更多的财富,这才是让更多人,甚至所有人都能共同富裕的唯一道路,说到底,欧美国家这些年能过得舒坦,不也是靠在满世界争抢挤压,创造更多财富,才能让穷人也吃饱饭,让冷战另一边都感到绝望么。”
说着欢喜的跳起来,搂着大强妈狠狠的亲两口。
成玉玲还满脸懵:“啊?你……怎么突然说到社会科学、政治经济学上面去了,我,我不熟呀……”
不过还是热烈回应了,欢愉中都没忘了明天去买两本相关社科文献来看看。
只要是孩子爹在努力涉足的科学领域,她都要做到能有共同语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