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此时,大门忽然开启,只见栋雷米女公爵走了进来,诺埃伯爵松了口气,知是救星到了。
路易见安娜进来,又见诺埃伯爵一直犹豫不决,于是便对他说道:“既然你还想不出来,那就回去慢慢想吧!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奥尔登堡,毕竟这件事牵涉到整个神圣罗马帝国。”
“是,陛下。那我就先退下了。”诺埃伯爵俯身行礼,随即退了出去。
待诺埃伯爵离开后,路易便对到了身前的安娜说道:“安娜,你来得正好,我有一些事要问你。”
安娜本欲劝说路易不必在意昨夜与玛丽?安托瓦内特的不愉快,却未想到被对方先抓住了主导权,于是便只能耐下性子仔细倾听。
路易道:“利奥波德大公的家眷来法兰西避难已经有一年多了,可这一年多来他们都住在枫丹白露宫,我也没有在意过他们。最近有人向我提议,说是要将特蕾莎嫁给利奥波德的长子弗朗茨。我知道你是直接负责安置他们的,应该见过弗朗茨。弗朗茨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安娜眉头一皱,迟疑了几秒,谨慎地说道:“弗朗茨今年应该有十三四岁了,他的长相算不上俊俏,可也不算难看;身材瘦弱,可是却很健康。他擅长骑术和剑术,对军事也很感兴趣。在这三方面,自小接受过良好教育的安东尼王储殿下也不如他。”
路易冷冷一笑,不屑地说道:“骑术、剑术和军事,巴黎的流浪汉如果有一个月的时间来训练和学习,也能够比接受了许多年这方面训练的安东尼干得好。”
安娜内心一怔,暗呼失策。她本欲借安东尼来衬托弗朗茨的优秀,继而令联姻达成,却不想反倒是因此开启了路易对安东尼王储的不满。
路易未在安东尼王储身上多想,抱怨一句后便又对安娜说道:“弗朗茨已经十四岁了,那他也应该进入社交圈了。社交圈对他的风评如何?”
安娜见路易转变了话题,暗松了口气后,说道:“弗朗茨在去年七月后进入巴黎社交圈。他虽然年轻,可言行举止高贵得体,很快便成为了巴黎社交圈的名人,并相继被邀请参加了包括勃利夫人、波旁公爵夫人、波兰王后等社交名媛的沙龙聚会。”
路易长叹了口气,离开座椅,背着手在安娜身前来回踱步,同时幽幽说道:“骑术、剑术、军事,还有社交,非常不错。他的历史课成绩怎么样?”
面对着突然一问,安娜不加细想便答道:“配备给枫丹白露宫的教师都是巴黎最知名的教师,他的成绩自然不差。”
“不差是什么意思?”
安娜顿了顿,答道:“教师回报说‘中规中矩’,不算太特别,但也符合了一位未来的国王应该到达的程度。”
“也就是说他没有玛丽安娜那种能够将历史与现实相联系,并且举一反三的能力?”
“是的。”安娜点点头,却又立刻说,“但他非常努力。给他上课的历史教师曾经给王储殿下上过课,那位教师对他的评价是‘远比王储殿下还要勤奋’。”
“勤奋?”路易轻蔑地冷哼一声,鄙夷道,“历史是成为伟大国王的必要武器,但如果抓不住历史精髓,只去背诵书籍记载的事件,就永远也不可能从历史中学会如何做一个伟大国王。他的勤奋就证明了他在历史方面没有天分,没有历史的天分,也就没有能力去做一个国王。不过是庸才一个!”
安娜懵了,她发现路易的看人方式与自己完全不同。在她看来,安东尼王储天资普通,可贵在勤奋,勤奋是其唯一优点。可她未想到,这唯一的优点居然被路易视为无用,进而这原本对弗朗茨的赞美之词也变为了贬低之语。
路易坐回了座椅,悠然说道:“弗朗茨擅长骑术、剑术和军事,不管他是只比安东尼强,还是远超安东尼,这些都没有关系,身为国王,军事素养很重要,却不是必须的。不过,他才十四岁,就知道如何取悦巴黎的这些难伺候的贵妇人,这其中甚至包括了勃利夫人、波旁公爵夫人和波兰王后,可见他的心机很深。一个平庸的奸诈之徒!”
“陛下,也许您应该亲自与他见一面,否则,这对他太不公平了。”安娜焦急地劝道。
“面是肯定要见,今日的舞会也邀请了利奥波德一家。”路易满不在乎地说,“不过,联姻的事以后再说吧!除了弗朗茨,利奥波德又不是没有其他儿子。”
安娜镇定了心神,语气深沉地说:“可距离奥地利君主之位最近的却只有弗朗茨,利奥波德即使能得到奥地利,他的其他孩子最多也不过是‘大公’。大公妃可远不能和皇后相比啊!大公妃的作用也远不及皇后啊!”
路易深吸了口气,微笑地问:“你也认为我会扶持利奥波德成为奥地利君主吗?”
安娜面容镇定,不点头也不摇头,但沉默便意味着肯定。
路易道:“我之前确实帮了利奥波德很多,可是,这完全是为了造成中欧大战,令东方诸国无法顾及不列颠的情况。现在,不列颠已经战败,我自然要对东方策略重新审视。奥地利内部的权力斗争,其主角已经不单是约瑟夫二世和利奥波德二人,还有一个米兰总督斐迪南大公。在奥地利的形势明朗之前,我不打算倒向任何一方。”
“可是,只有扶持利奥波德大公才能对法兰西最为有利。”安娜不紧不慢地说,“与利奥波德之子联姻,在约瑟夫二世死后,法兰西也就有借口能对奥地利出兵,届时即使失败,也足以打击奥地利的经济。可若等约瑟夫二世死后看清形势后再做打算,那最大的可能便是斐迪南大公顺利继位。那个时候,我们一无借口,二又会与之有心结,三又难以达到削弱奥地利的目的。”
“够了,安娜。”路易严肃地看着安娜,大义凛然地说,“国家利益虽然重要,可再重要也不及我女儿的幸福。我的女儿不可以嫁给一个年纪轻轻便心机深沉的人,国家利益也必须在她面前让步。”
“我明白了。”安娜内心失落。
联姻对法兰西而言其实未必有利,但对玛丽?安托瓦内特而言却有十足利益。法兰西借联姻关系干涉奥地利内政,成功之后便可以令玛丽?安托瓦内特有一个强大的外援,而这强大的外援便可令宫廷内的形势发生逆转。
安娜不是为了玛丽?安托瓦内特的利益,而是为了维护法律上的正统,正统若是得到维护,波旁王室的统治也将稳定,王室的统治稳定,那国家也就会太平。她所做的一切都为了国家利益,即使这一过程中会牺牲一个少女的幸福,还会令国家卷入一场战争,她都觉得这是必要的牺牲。
路易曾几何时也想过将特蕾莎嫁给弗朗茨。其一是皇后之位,没有什么比“皇后”更为荣耀的了,他觉得自己的女儿完全配得上“皇后”头衔。其二是借口,一个合法干涉奥地利内政的借口,相比起扶住所谓的正统,为了女儿的丈夫反而更师出有名,奥地利人也不会将法军的进入看成是入侵。其三是控制,哈布斯堡家族无论谁做皇帝,他都不会安心,最好的办法便是能利用女儿控制住这个国家,令其为法兰西服务。
在听了安娜的一番话后,路易便觉得没有必要联姻了。他并不认为特蕾莎和一个心计深重的男人在一起会幸福,他更不希望自己的女儿会深陷入政治联姻的泥潭。特蕾莎嫁给弗朗茨,这比任何的政治联姻都更为政治,因为这意味着法兰西将对利奥波德提高无偿资助。
安娜发觉没有了任何时期,便决定离开,可在离开之前,她又多心地问了一句:“陛下,您昨夜是真的生了王后陛下的气吗?”
“是的。”路易坦率地回答道。
“您是气她干涉政务?”
“有这个原因,但不是全部原因。”路易深吸了口气,说道,“特蕾莎才九岁,她这么快就迫不及待地给她寻找婚约者,这是在迫不及待地赶人。她从来就不喜欢特蕾莎,这一次居然做的这么过分,为什么她就不能学一学玛丽?阿德莱德?”
“不是所有人都是玛丽?阿德莱德。”安娜叹了一声,又道,“况且,王后陛下也不是真的……真的想要赶走特蕾莎公主。”她不敢确定,因为她也觉得玛丽?安托瓦内特是以利益为重,才会将女儿出卖。
路易对身边女人从未有过烦恼,可对孩子们却总是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因而烦恼不断。他压下烦心事,严肃地对安娜说道:“你回去告诉她,过一段时间我就会出面调停奥地利的内斗,但联姻的事暂时就别提了。如果她不想她的姐姐们的不幸婚姻也落在自己的女儿们身上,那就别再管这些了。”
“是,陛下。”
路易看着安娜走了,可边看却在心中边想:“看来你已经倒向王后一边了,这样也好,可以帮我保护她。为什么所有人都要争权夺利?为什么他们不能像玛丽?阿德莱德那样令我安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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