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兰战事因普法两国勾心斗角而在占据绝对优势的情况下推进较慢,与之相反,奥地利在南线战场却推进迅速。4月20日,约瑟夫二世随军到达了黑海沿岸的战略要地敖德萨。敖德萨正被10万奥军围困得水泄不通。
奥军在城外一公里处挖了一圈战壕,接着又在战壕圈上开了数个小口,顺着开口垂直向城市方向继续挖掘。如此推进了几十米后便停止继续,转而向左右平行挖掘,又挖了一条与外围战壕平行的新战壕。之后,奥军依样画葫芦,先垂直向内挖掘推进,再平行挖掘。约瑟夫二世到达时,奥军在城外已经挖了三圈平行战壕。
挖战壕推进围城的方式是近一个世纪来的主流攻城方式,也是一套屡试不爽的棱堡攻略战术。围城方利用战壕免受防守方的炮击,同时利用战壕和垂直甬道将攻城火炮运至棱堡近处的射击死角。之后,进攻方无论是从近处发起攻击,还是只对守军进行心理威慑,都有极大几率攻下城市。
这一战术的发明者是路易十四手下的著名军事工程师——法兰西元帅沃邦侯爵。沃邦侯爵设计了现在欧洲流行的五边形棱堡,发明了固定刺刀,但他对军事最大的贡献是发明了这套对棱堡攻略的标准战法。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他发明了最坚固的“盾”,也创造了最尖锐的矛。
敖德萨在奥斯曼统治时期就有坚固的防御工事,在被俄罗斯统治的这一年里,俄罗斯对它进行了彻彻底底地改造,使它拥有了一座属于当代欧洲的标准五边形棱堡外墙。
奥军于之前推进顺利,只在敖德萨停住步伐。约瑟夫二世在工地参观了一天,回到军营后就急不可耐地对指挥官拉西元帅催促道:“能再快一些吗?太慢了!这个速度何时才能推进至伏尔加河。”
“陛下,这恐怕有些困难。”拉西元帅为难地说,“敖德萨守军不多,可外围城防却坚固无比。即使将战壕挖至城下,也未必能顺利攻下。更何况战壕还未完工,火炮和士兵都无法进入城下死角。”
“每次攻城都是这么慢吗?”约瑟夫二世曾从拉西元帅口中听说过这一标准的攻城战法,却未想到此战法居然如此浪费时间。
拉西元帅点了点头,劝道:“陛下,战争不可急躁。去年在华沙城下,联军可足足围了半年。”
“我……”约瑟夫二世叹了口气,沮丧地说,“普法联军攻下了华沙,他们必然会迅速进军。明斯克、斯摩棱斯克不是大城,不用多久,普法联军就能兵临圣彼得堡或莫斯科城下。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所以必须要快。”
“我明白这点,陛下。”拉西元帅语重心长地说,“敖德萨守军数量不多,我们与他们越是接近,便越能给他们造成心理压迫。相信在兵临城下之时,也是他们开城投降之日。”
“真的?”约瑟夫二世疑惑道。
“真的!”拉西元帅语气肯定地应道。
奥军的两位元帅各有千秋。论战,劳东元帅远胜拉西元帅;论政治手段,拉西元帅远胜劳东元帅。拉西元帅心中并没有十分把握,可他知道约瑟夫二世喜欢听“喜讯”,所以就不顾后果地肯定回答。
“陛下!”
突然一个年轻且冲劲十足的声音传了进来。未几,一位二十岁的龙骑兵上尉走入了营帐。龙骑兵以中队为独立作战单位,中队相当于线列步兵的连,龙骑兵上尉即是龙骑兵中队长。二十岁任龙骑兵中队长并不特殊,但这名年轻人必然是贵族。
“有什么事?波尼亚托夫斯基上尉。”拉西元帅微怒着厉声问道。
波尼亚托夫斯基上尉弯腰行礼,而后说道:“陛下,元帅阁下,我听说法兰西国王拥立玛丽?约瑟菲娜夫人为波兰女王,这是真的吗?”
约瑟夫二世和拉西元帅对视一眼,一齐点了点头。
“陛下,玛丽?约瑟菲娜不合法。她不是波兰人,也和波兰没有关系。”波尼亚托夫斯基上尉激动地说,“请陛下出面反对。只要您出面,法兰西国王和普鲁士国王不会不考虑。波兰人民都会感谢您的。”
约瑟夫二世微微一笑,从容上前,拍了拍波尼亚托夫斯基上尉的肩膀,说道:“上尉,我知道你一直将自己当做波兰人,毕竟你的伯父是波兰国王斯坦尼斯瓦夫二世。不过,玛丽?约瑟菲娜已经加冕为波兰女王,她的合法性有法兰西国王和普鲁士国王的保证。最为重要的是,两位国王在保证她的合法性的同时,也保证了波兰的独立。你若是真的为了波兰,就应该承认玛丽?约瑟菲娜为波兰女王。”
波尼亚托夫斯基上尉全名是约瑟夫?安东尼?波尼亚托夫斯基,他是被路易暗杀的前波兰国王斯坦尼斯瓦夫二世的侄子。他的母亲虽是奥地利贵族,可他因为父亲和伯父都是波兰人,所以自认为波兰人。在伯父斯坦尼斯瓦夫二世身故后,他就对波兰王位产生了觊觎之心,在这之前,他就不承认路易的弟弟斯坦尼斯瓦夫三世。
约瑟夫二世深知波尼亚托夫斯基上尉心中的野心,只是碍于他的母亲是玛丽娅?特蕾莎的侍女,才不得不提拔他为龙骑兵上尉。不过,他被远调外地,未能在奥地利的政治中心维也纳任职,只能在偏远的非主力部队中服役。
波尼亚托夫斯基上尉被约瑟夫二世的一席话说得哑口无言,犹豫一下,只得告辞退去。待他离去后,拉西元帅立即向约瑟夫二世叮嘱道:“陛下,波尼亚托夫斯基上尉的野心不小。他的目标恐怕是波兰王位。”
“我知道。”约瑟夫二世面色凝重地点点头,“她的母亲是我母后的侍女。母后曾叮咛过我,要好好保护他们母子。”
拉西元帅长吁了口气,轻声说道:“陛下,如果您不放心他,我也许能帮上忙!”
约瑟夫二世摇了摇头,说:“不!法兰西国王和普鲁士国王在没有和我商量的情况下就立了玛丽?约瑟菲娜为波兰女王,我也很觉愤怒。波尼亚托夫斯基虽然年轻,可毕竟流着波兰王族之血,他也许还有用。”
“我明白了。”拉西元帅会意地点头说,“我会将他安置在安全之地,确保他的安全。”
约瑟夫二世眉头一挑,吩咐道:“攻城的事要继续。我可以不要俄罗斯的其他地方,却必须要敖德萨。只有掌握了敖德萨,才能独霸巴尔干。这个我只告诉了你,你不要令我失望。奥地利的霸业将从攻占敖德萨之日开始,你将成为开创奥地利霸业的第一功臣。”
“感谢陛下的器重。”拉西元帅低头谢道,内心却对此深感怀疑。
奥军继续在敖德萨城外挖战壕,法普联军则在华沙休整。纵然两条战线都未有太大新闻,可圣彼得堡宫廷仍然闹翻了。
叶卡捷琳娜二世在一个月内收到了如雪片般多的告急战报,每当她给一份战报做出指示,这份战报就作废,新的战报就来到。如此循环,她忽然发现自己在敌人入侵时居然是如此无力。这一周来,华沙陷落,奥地利围困敖德萨,她却从心力交瘁中活了过来。
“陛下,阿图瓦亲王到!”
“请他进来。”
阿图瓦亲王年轻英俊,有着不同于俄罗斯野蛮贵族的优雅之气,所以很顺利地成为了圣彼得堡上流社交界的宠儿。叶卡捷琳娜二世不便明目张胆地在他们兄弟身边暗自密探,却也通过了这一方式掌握了他们的一举一动。
繁文缛节后,叶卡捷琳娜二世反常地没有让阿图瓦亲王坐下。
阿图瓦亲王站了一会儿都未见叶卡捷琳娜二世有所指示,奇异又疑惑地问道:“陛下……”
刚一开口,叶卡捷琳娜二世就抢先说道:“阿图瓦,您的兄长路易十六即将打到圣彼得堡。您说我应该怎么办?”
阿图瓦亲王眉头一皱,心生不详之感。
叶卡捷琳娜二世幽幽一叹,惋惜道:“我本想为你们两兄弟提供保护,甚至为你们两兄弟夺回本该属于波旁家族的王位,可是现在,我不得不为了俄罗斯做出取舍。”
“陛下!”阿图瓦亲王急切地说,“据我所知,法军主力尚未到达,联军还在华沙,事情还有转机。”
“转机?”叶卡捷琳娜二世冷笑道,“你们先是失去了法兰西王位,现在又失去了波兰王位,还能有什么转机?难道要俄罗斯陪着你们殉葬吗?”
“不,陛下。”阿图瓦亲王迟疑一下,不加细想地冲动说道,“我去!我去刺杀路易。”
“什么?”叶卡捷琳娜二世心中暗喜。眼线早就与她说过阿图瓦亲王总在醉酒后高呼“我要亲手杀了路易”一事,她推测阿图瓦亲王是心有所想,所以才乘机威逼,结果真如所料。
阿图瓦亲王深吸了口气,郑重其事地说:“我去假降,请求他的原谅,然后一刀做掉。只要他死了,联军也会散去。到时候陛下派出使者去普鲁士和奥地利,只需允诺共分法兰西国土和殖民地,普鲁士和奥地利必然会倒戈。”
“不错。”叶卡捷琳娜二世微微一笑,接着说,“您可不要让我失望啊!别忘了您的哥哥斯坦尼斯瓦夫三世还受着俄罗斯的保护。”
“我知道。”阿图瓦亲王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
ps:波尼亚托夫斯基就是拿破仑的波兰元帅波尼亚托夫斯基亲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