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远鼓足勇气,推开了房门,卓非凡跟在他身后一起走了进去,却见杜远伫在李若冰躺着的床前,只是痴痴地看着她。杜远几次欲伸手抚摩李若冰的脸颊,却又似怕惊醒了她似的,几次又将手缩了回来。
卓非凡心中轻叹一声,拍拍杜远的肩膀。
两人合作已久,彼此之间已不需太多的言语便能知道对方的心思。杜远深深看着卓非凡,卓非凡也不多话,只是重重地点一点头,杜远脸上就露出了微笑,拍拍他的肩膀便走出了房门,顺手将门关上之后,杜远也不走远,就坐在了门前台阶上闭着眼睛不动了。
此时正气山庄里与李若冰有旧的人都闻讯赶了来,见杜远这副模样,谁也不敢上前与他搭话,都远远的站着,连话也不敢多说一声。
卓非凡见大门被杜远缓缓关上,便慢慢地转过身,神情复杂地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李若冰。死寂一样的气氛笼罩在这间屋子里,卓非凡此时方在眼里流露出沉痛和希冀的神色。
论起对李若冰的关心来,卓非凡不会比杜远少,但人们只知道杜远为李若冰所做的一切,只会盛赞杜远为李若冰忠贞不渝、不近女色,却不知卓非凡亦为了李若冰而迟迟不愿接受佟湘玉。
卓非凡对李若冰的一番深情一直都深藏在心中。在外人面前他须得表现出对杜远和李若冰兄弟似的关心,在杜远面前他须得表现象胸有成竹的医生一样坚定,可有谁知他心中的傍徨无措。
他对李若冰的关心不能告诉任何人,哪怕是已经明白他的心思的杜远。他虽知杜远不会怪他,但他觉得在一个男人面前谈论他是多么喜欢那个男人已经成为植物人的女友有一件很惨忍的事。
所以他只有在夜深人静之时对月长叹,而在白天人前则又恢复了他儒雅温文、从容淡定的样子。
卓非凡看着静静地躺在床上的李若冰,慢慢地伏下身子,轻轻在她额前一吻。
一滴眼泪淌在李若冰的脸颊上。
卓非凡笑了,他觉得这滴眼泪已经足够了。一个男人本不应该为女人流泪,何况一滴眼泪中既已能够包含着他所有的深情,又何需第二滴。
若是这次李若冰能醒来,他们之间还是一对好朋友,他还是会与李若冰谈笑风生,只是这些年他对她的满腔情怀却会似一幅已逝去的风景,只能珍藏在他的心中,此生再不会和第二个人提起。
卓非凡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一股脑地从脑子里赶了出去,眼前的李若冰还生死未仆,实在不是他自伤情怀的时刻。
定了定神,卓非凡将李若冰扶起来偎在怀中坐着,伸出左掌贴在她的后心,一股纯和的道力立即从他的手心中传出,护住了李若冰的心脉。
卓非凡伸出右手在李若冰后脑轻轻一拍,那颗冰晶石立时从她嘴里吐出,落到了地下滴溜溜地不停地打着转。卓非凡的面色随之也凝重了起来。
这三年来他为李若冰做过数十次治疗,早知此时是最危险的时刻。就是在现代社会,要冰冻人体也不是什么难事。难的是当人体解冻时,因为热胀冷缩的原因,身体所有细胞会涨大,稍不留意就会冲破血管造成内出血,引发生命危险。
卓非凡不敢大意,将道力源源不断地输入李若冰的体内,抑制着李若冰体内的各个细胞,使之涨大的步伐能变得缓慢,适应血管的扩张速度。
李若冰原本脸上一片雪白,此时渐渐地有了几分血色,看起来多了份妩媚。但卓非凡哪有空欣赏,他一边拼命地将道力输入李若冰体力,一边用空着的右手从怀中取出装着雪蜘蛛的盒子。
盒子一打开,一只通体雪白的蜘蛛便爬了出来。那蜘蛛似乎很有灵性,只在原地转了两三圈之后便确定了目标,顺着李若冰的腿慢慢地爬到了她的身上,最后到了她的头顶,对着伤口处吮吸了起来。
卓非凡额头上微现汗迹。这一方面是因为他一直朝着李若冰输入道力所致,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紧张。他注视着那雪蜘蛛的一举一动,心中不停祈祷上苍。
只见那雪蜘蛛拼命地吮吸着李若冰伤口处的血液,随着时间的流逝,雪蜘蛛扁扁的肚子慢慢地鼓涨了起来,而李若冰脸上那因中毒而带上的淡淡的黑色也一分一分的消失。卓非凡的眼中泛发出喜悦的光采,偏生他又要在向着李若冰不停地输着道力,纵然是满心的欢喜此时亦不能高兴地叫出声。只是那颗心高兴地快要出胸腔中蹦出似的。
杜远此时正守护在门外替卓非凡护法,他虽闭上了眼睛,但耳朵可闭不上。房内虽然一片沉寂,但在他专心细查之下,仍可辩出卓非凡心跳得飞快。但他仍然不知道卓非凡是因为李若冰有救而激动还是因为雪蜘蛛失效或者李若冰有什么意外而心悸。
而他却仍是一动不动,从表面看去,若是不知情的人只道杜远现在正闭目养神而已。因为他此时全身放松,连眉头也不皱一下,看上去轻松得很,可在他的内心却不似面上这么古井无波。
远远站着的几个人几乎都是早期就跟随着杜远和卓非凡打江山的老人,而佟湘玉也是对杜远极其了解的。平时杜远也是个随和的性子,只有在关键时刻才爆发火一般的热情。这些人和杜远相处日久,却从未看到杜远似现在这般毫无灵性,只这样静静地枯坐着,如同一块木石一样,又象一个大德高僧正在入定。众人的心中都有一个感觉,仿佛今日的杜远已不是他们从前认识的那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