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多雄颓然倒在地上,原本紧紧握在手里的金杯轻轻地掉落在地,就如同他在这世上曾经拥有的权势地位一样,离他而去。
杜远轻轻地叹息一声,伸出手将铁多雄兀自圆睁地双眼轻轻抚上。
李思远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个从前的主子,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你在替他惋惜是吧?”杜远轻声问道。
李思远一惊,马上反应过来,冷汗立时从脑门子上渗了出来:“杜庄主,思远心中绝无此意。只是、只是……”
杜远轻轻地摆摆手,示意李思远不要再说下去了。
“你和铁多雄相处了这么长的时间,他又一直敬你重你,对你言听计从无有不依,你对他落得现在这个下场有些感慨是应该的。若是你此时无动于衷,我倒要怪你冷血了。”杜远淡淡地说道:“不过你自从自愿到铁多雄身边卧底的那一天开始,就应该知道你所有的良知就已经卖给了魔鬼。你现在与其在这里伤感,不如想想如何应对以后的局面吧。”
李思远神色肃穆地说道:“思远受教了。”
杜远慢慢地转过身来,李思远鄂然发现,杜远脸上似乎也没有什么眼见宿敌身死兵败之后的喜悦之情,反倒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寂寞失落的样子。
杜远低声说道:“为了一个在咱们心中觉得正义的目标,我们就必须舍弃自己的良心和世俗的道德观念。我也不知道为了一个民族的生存,就要把另一个民族拉到血腥的杀戳和无尽的混乱当中去的做法究竟是对是错。但是我一旦想起我在东疆的亲人和朋友可能会因为我们现在的一时手软而在匈奴的铁蹄之下丧生,我的心肠就会比钢铁还要坚硬。”
杜远直直看着李思远,目光坚定:“记住,我们不是神仙,而且即便是神仙也没有办法让世间人人都平安喜乐。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倾尽咱们的所能,保护我们的亲人和朋友。如果你不自量力地要做出能力以外的事,结果只能是让更多的人受你一时心软的牵累,从此生活在一片血雨腥风当中。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李思远有些佝偻下去的身躯慢慢地挺直了,神色由迷茫渐渐转为了坚定。
“杜庄主,我想立刻前去掌握住那两万王庭禁卫军,然后……”
“不!”杜远斩钉截铁地打断了李思远的话:“你这一年的表现非常好,那些匈奴的大汗头人们一边咬牙切齿地痛骂你,可另一边未必没有对你佩服爱惜之意。在现在的情势下,你应该再次投入某位匈奴汉王的帐下比较合适。”
“那么禁卫军那边……”李思远有些迟疑。
杜远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道:“你认为你到了那边还能有什么作为么?”
李思远细细思索了一下,猛地一拍大腿:“是了,这次铁多雄是因为正气山庄的插手才有此败,所以铁多雄的残余势力也必会仇视汉人。现在在他们情势危急的时候他们尚会对我言听计从,一旦他们暂时安定下来,我必会成为某些人的眼中之钉,到时候我的死期也就到了。”
“不过……”李思远犹豫了一下,又问道:“两万人的王庭禁卫军亦是一个很强大的军事力量,特别在现在这种情况之下,各个汗王头人手头上的兵力都在前线,无论这两万人加入哪一方是一去可以决定胜负的力量。我们难道就这样不管不顾了么?”
“当然不能。”杜远绕圈踱着步子,慢慢地说道:“在我的想法中,这支力量绝不能被任何一个匈奴汗王所用,我要让这场混乱持续得更加久一些,这样才符合汉人的利益。我已经派人通知了铁多雄的儿子,并把他护送到了那支禁卫军的军营里面。我要把这支部队改造成一支杀人不眨眼的恐怖组织,我要让这支部队仇视所有的匈奴头面人物。只要经过一两场灭绝的杀戳之后,这支部队与匈奴的贵族就再没有任何妥协的可能性。即使日后匈奴再出现一个铁多雄,统合了整个匈奴的资源。但他也要面对这支部队无孔不入的骚扰和刺杀。”
李思远低头思索了一下说:“不能仅仅是这样,我们最好先把铁多雄的儿子捧成一个新的英雄,一个反抗匈奴贵族的英雄。然后在我们需要的时候,再故意败坏这支部队的军纪,把他推到匈奴百姓的对立面上去。免得这支部队坐大,更不能让铁多雄的儿子变成第二个铁多雄。”
杜远满意地点点头,拍拍李思远的肩膀说道:“不错,你在谍组之中算不上应变能力最强的一个,但是你的心志却是最坚定的。所以我才会把你派到铁多雄的帐下卧底。记着,你的任务是让匈奴各族陷入不断地仇杀中,不让匈奴的任何一个势力坐大。同时我也会给铁多雄的残余势力提供情报,让他们不断地袭击各个草场部落,不断削弱匈奴人的力量。只有让整个匈奴都乱起来,才能给中原和东疆赢得时间。到时候只要大军一出,虚弱至极的匈奴根本不是咱们汉人的对手。再加上东疆现在也被我们安定了下来,困扰了汉人十数个王朝的东疆和西域各族胡人问题将在不远的将来会被彻底解决,我们至少可以为汉人的边疆迎来百年的安定。”
李思远被杜远描述的美妙前景深深迷住,心中终于彻底抛弃了所剩无几那一丝傍徨犹豫,深深地对着杜远一揖。
“杜庄主所作所为不是为了一家一姓,而是为了天下百姓。思远此时才知,原来杜庄主如此的高瞻远瞩。思远愿与杜庄主共同做这前无古人之事。即使是身败名裂、即使是杀人如麻、即使是众叛亲离,但我心光明,亦复何言。”
杜远的脸上浮出了一丝苦笑:“恐怕我却不能与你一起并肩作战了,我马上就要离开这里……以后的事,你就听从卓庄主和佟湘玉的吩咐吧。我相信他们两个做得不会比我差。”
李思远身子一震,不可置信地望着杜远,脸色一下子变得灰白,颤抖着嘴皮子问道:“那么、那么……我以后的经费该找谁报销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