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青梅

唐槿定定的看着手机屏幕,直到屏幕黑下去,她到底没有再回复,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也没有删除那条记录。她心中恨恨:这人嘴上这么不着调,显然是沾花惹草惯了的,可是自己也是忒不争气,刚才可不到底还是心里一跳么?

强压住心里那种猫挠了一样的感觉,唐槿好歹把手上的数据分析写完,还是忍不住滑开手机屏幕,再没有未读消息了,她一时松了口气,又觉得仿佛有些失望:这人总是这样,明明打多少年前就守着好朋友的位置了,还时不常的就抽个风。早该习惯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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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什么,她唐槿姐姐,您给签个字呗。”熊哥捏着几张纸悄没声儿的站在了她身后,猛然一低头,仿佛就要在她耳边说话了。

“喂!我两天没教训你就忘了是不?学会吓唬人了呗?”唐槿一惊,没好气儿的道,“要不你媳妇儿都不带理你的。”

其实小灰灰这名字还是唐槿起的,那时候这小丫头还没被熊哥骗,不对,追到手,名字里有个辉字,唐槿顺口叫了一句,结果小姑娘真的露出了灰太狼他儿子那种湿漉漉的小眼神儿,从此大家再没人叫过她的真名。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唐槿看见她那眼神儿就起鸡皮疙瘩,别人叫开了的外号她反而不敢叫了,幸好她的好搭档熊哥用他的花言巧语骗取了这个无知少女的芳心,唐槿便一直称她熊哥媳妇儿。

这孩子也有意思,平常工作的时候叫唐槿姐,私底下了老是再加上一个字,非得叫唐槿姐姐,结果不知怎么就让人听到了,整个大厅的小姑娘小伙子都凑热闹,弄得唐槿直想再开个公共信箱,人家知心姐姐心理咨询,她准备专门修理各种不靠谱。

“她?她早就不理我了,人家忙着呢,”熊哥把几张报表放到唐槿桌上,“跟对面部门几个小丫头看她们欧巴呢,现在的小崽子忒没良心,就咱发工资的时候认识我。”

“少扯淡,就你这德性,人家比你小五六岁呢,你还不老实儿哄着,这就够好了,搁我我得天天照三顿饭抽你。”唐槿拿起报表,当时就皱了眉,“你这怎么弄的,好好的纸怎么皱巴得跟手纸似的,哦对,还是最便宜那种,你干嘛了?”

“不是,你这怎么话说的?”熊哥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神情,“我都没往上滴答饭汤都是不错了,哼,你现在又不坐我旁边了管我那么多,赶紧赶紧。”

唐槿一边在业务系统里查询审核报表上的数据,一边在桌子下面毫不淑女的朝后踢腿,猛地踹在熊哥腿上。

熊哥夸张的朝后一蹦,“我去,你这不至于吧,力气又涨了啊。”

“跟你说一万回了,东西弄利索点儿,我这都不跟你搭挡了还得给你收拾档案,你都不惭愧吗?”唐槿头都没抬,按着计算器点点算算。

“要不你再回来呗?咱俩接着搭档,多好啊。”熊哥腆着脸笑,“你不知道我可想你了。”

“滚蛋。”唐槿核完了结果,拿起人名章按了一下,没出字儿,好吧,没墨了。她认命的拿起笔一张一张的签名字。

熊哥便站在一边看,摇头晃脑的道:“唐槿姐姐就是字儿好,真漂亮。”

“甭在这儿捧臭脚,等着。”唐槿不太喜欢写连笔字,特别是签名字的时候,总是一笔一划的。

“死胖子,你又给唐槿姐姐添麻烦呢?”熊哥猝不及防的被小灰灰推了一把,刚才还大放厥词,这会儿却一脸夸张的惊喜:“哎哟,你怎么来了,你们科忙不忙啊?”

小灰灰嫌弃的撇嘴,“你起开,我有事儿跟唐槿姐姐说。”

“唐槿姐姐,你为啥叫这个槿啊,没见你之前我都不认识这个字儿,一般不都是王字边儿的瑾或者锦绣的锦嘛。”小灰灰一转脸对着唐槿就成了乖巧可人的小姑娘。

唐槿觉得有趣,随口说:“其实是因为我妈懒,我出生那会儿,家里还住平房呢,院子里正好开木槿花,就这么起的名儿。”

“啊?那干嘛不换个好写的花起名儿啊?笔画这么多,你上学考试的时候多吃亏啊。”

“不错啦,我是秋天生的,得亏了院子里有木槿,要不然我就得叫唐菊花或者唐桂花啦。”唐槿淡定的说着,总算把一堆表都签好,回手递还给熊哥。

小灰灰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那,那就还是叫这个吧,挺好的。啊,胖子,去跟你们部门内勤说,给唐槿姐姐换名章!”支使走了熊哥,小灰灰才问:“唐槿姐姐,问你个事儿呗。”

“你说,咋了?”唐槿平常挺喜欢看这一对儿老牛嫩草的乐子,这会儿情绪也好了起来。

“你到底有男朋友不啊?”小灰灰一脸正气,“我不是八卦啊,就是有人来问我,我老姨不是老来办业务嘛,觉得你可好了,想介绍给她侄子,让我来问问你呢。”

唐槿呆滞了一下,“这,这是从哪儿说起啊?”

“我家胖子说了,你就是有中老年妇女缘,”小灰灰一脸与有荣焉,“你还别说,唐槿姐姐,你这面相也是老太太们最喜欢的,一看就是大老婆。”

唐槿下意识的摸摸下巴,圆的,真是让人惆怅。

旁边叶子姐已经乐不可支:“小灰灰啊,你唐槿姐姐早上刚说自己的脸跟圆规画的似的,你这会儿真不是来补刀的吗?”

小灰灰大惊:“怎么能?这种脸型最有福相了,而且多讨喜啊,看着超可爱的!我的意思是说跟那些锥子下巴颏不一样,特别贤妻良母!还显年轻呢,你能看出唐槿姐姐其实比我大五岁吗?”

唐槿已经丧失了继续说话的欲望。

换了衣服,坐在下班的公交车上,唐槿百无聊赖,拿着手机却不知道干什么,不知怎么就又翻到了上午的聊天记录,她一时烦躁,便又回了一句:“没空,要相亲。”

然而不知道裴彧究竟在干什么,她一大天没回复他也不再发任何消息,可她刚一回复,他的信息马上就来:“什么时候?哥给你把关。”

果然还是想多了吧,这年头,偶尔暧昧一下是有可能,别的,还是不要多想了。她自嘲的笑,手上不停:“管得倒宽。”

“不是管得宽,是觉得要是条件还不如我,你就别浪费时间了。”裴彧仿佛也在闲着,回信息极快。

“你是谁啊?”自我感觉不错啊。

“我不是你青梅竹马芳心暗许的邻家哥哥嘛。”

唐槿觉得有点晕车,收起了手机,闭上眼睛,思绪却飘回了久远的从前。

“你叫裴彧?”那是初中一年级的时候,教室门口贴着老师用毛笔写的新生座位表,唐槿和裴彧同桌,就记住了他的名字。看着皱眉坐在他身边的男孩子,她问。

男孩儿的反应有点出人意料,他眼睛一亮:“哇,你认识?”

唐槿点头,不过还是说:“都是一个音,干嘛不叫玉石的玉?又好认又好写。”

“我家老头子起的呗。”裴彧撇嘴,想到什么,扔下书包跑到教室外面,一会儿又回来坐下,才问:“你叫唐槿?”

唐槿点头,在教室里寻找认识的小学同学。

裴彧却说:“也不怎么样吗,要不是我有文化,你以为谁认识你叫什么啊。”

这个年纪的男孩女孩都对对方有着幼稚的鄙视和隐秘的好奇,特征就是都不好好说话,成天互相不服气。唐槿便不让步:“那怎么了,不认识的人最多叫我唐懂,那你呢,赔货?干嘛不赔钱啊?”

后果就是两个人第一个星期谁也没再搭理过谁。

十一二岁的孩子可真幼稚啊。唐槿想着,那时候吵架吵赢了能得意半天,谁能想到以后那么多的事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