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有小鸟叽叽喳喳的叫声,还有村前那条小河潺潺的流水声。安晨觉得很奇怪,她沉沉地睡在梦中,却很清楚地听到了小鸟的叫声,还有早起人们骑着摩托车马达发出的轰鸣声,自行车从她的窗下经过,她听到了清晰的铃铛声,妈妈在楼下与什么人打了招呼,细细碎碎地讨论着什么,她无法听得清楚,她很想睁开双眼,却觉得睡得太沉,梦得太深。
逸轩,他忧郁温柔的眼神,飘逸飞扬的银发,俊美的脸上挂着抱歉的神情。他走了,与翼皇消失在遥远的天际,而她自己呢?
不对,她不是应该被地震深埋于地底之下吗?
安晨猛然惊醒,呀的一声从床上蹦了起来,迷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她没有死,她竟然又回到了家里了。
为什么?为什么连死的资格都不被允许。安晨想到了逸轩消失前的温和抱歉的微笑,关于他的所有记忆让她再也把持不住,她曲腿坐在床上痛哭失声。
房门吱呀的一声打开了,妈妈走了进来,轻抚着她坐在床边缘,她轻声细语地对安晨说道,“安晨,我知道你跟艾蜜莉感情太好,一时间无法忘记它,可是,你若太过于为它伤心,它就是上了天堂也会灵魂不安的。”
安晨惊愕住,挂着泪珠儿愣愣地看向妈妈,“艾蜜莉?”
“是啊,虽然不知道是那个天杀的投了毒,不过妈妈相信,像那种恶意毒杀猫狗的坏人一定也不会有好下场的。”妈妈很愤慨,念叨着什么因果报应的,但安晨听得模糊不已。艾蜜莉,黑猫还是白猫?它让毒死了?
“妈妈?”安晨想要问,却一时间又不知道该如何问起,妈妈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只一味地感叹,“说真的,这猫虽然妈妈起初不喜欢,要知道养黑猫是极不吉利的事,可是那时瘦弱的它绕着我的腿就是不肯走,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朝着我喵喵地叫了好几声,让我心软了下来。原本我还很芥蒂,没想到,它却是很有灵性,总是懂得讨人喜欢……安晨,其实妈妈也很心痛,多好的一只猫,一想到它鼻头的那抹月牙白,我也是伤心得哭过了好几次。可是它死了,无法再回来了,安晨,我们若是再伤心下去,它那么有灵性,一定也会伤心不已,以至于无法到达天堂的。”
妈妈还在继续念叨着,可安晨却是惊讶地呆住了。
睡来的她,竟只是在黑猫艾蜜莉死去的第二天。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难不成,关于逸轩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梦。怎么会,这让她无法相信,更无法接受。
难不成要她承认那个少年爱游玩爱耍人爱大笑爱在风中驰骋爱在古堡耍宝爱逗她爱护她的小逸轩,初见时那个爱装B爱耍酷爱坐轮椅爱沉深爱黑灵如同大男孩的逸轩,还有与她出生入死多次救她于危机之中沉稳成熟力量强大的逸轩,爱上她宠溺她总是一脸温柔的笑脸后来又忘记她却仍试着要回忆起她的眼里总含着忧郁情绪的逸轩,他不过是一场梦的梦中人,如此真实,有血有肉有魂有魄的逸轩,竟会仅仅只是一个梦中人?
那么,小宝呢?白玉呢?式神呢?阴婆婆呢?还有关于翼皇、冰月、魔王、冥王甚至那个可怕只因她而错造成自己心爱的女人魂飞魄散的鬼王也都是假的吗?
黑灵呢?那个折磨了她无数次的可怕小女孩,以及时刻都躲在黑暗之中监视着她的黑莎,难道她们也是假的吗?
难道她仅仅只是做了一场梦?一场惊心动魄,一场神鬼传说,一场风花雪月,一场青梅竹马,一场荡气回肠,一场缠绵心碎,一场在爱与不爱之间痛苦挣扎的梦而已。
这会是梦吗?如果是,为什么它会如此地真实,真实到她能记起每一段的细节,真实到让她刻骨铭心。
天无语,只有微风轻轻吹过,安晨很想问天,却只得静静地看着天一日复一日的晴朗静寂,流云轻飞,偶有小鸟飞过,吱吱的叫声打破了静默的无言。然而,日子一
天天地过去,却丝毫无法给到她答案,仿佛那就真的只是一场梦。
一场让她揪心,倾尽了所有的情感的梦,她从梦中醒过来后,便似再也无法清醒般,只是浑浑噩噩地过着心碎与迷惑的日子。
安晨慢慢地走在小桥上,侧首看着桥下潺潺的流水,想到了梦中鬼王强娶的情形,真实刻骨得她无法忘怀,她真的无法说服自己去相信这一切真的就只是梦。
她的时间从此停留在睡来的那一刻,再也无法关心似水流年。
时间无法前进,于她而言仅仅只是过了一天,她在沉沉睡去之后,便经历了太多的惊心动魄,太多的痛苦挣扎,原本以为幸福快要来临,却在最后一刻崩溃。
也许是梦的话她还会好受些,那样至少不会因为失去逸轩而太过于痛苦。
只是,为什么她无法说服自己,逸轩说像是在她的心里埋下了种子,种子已经发芽冒出土面,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成长成了苍天大树,此刻任她如何努力都无法将其从内心深处拨去。
她只得在梦与现实之中,不断地回忆,不断地思念,不断地拷问自己,那一切是否是真实的。
没有人能告诉她,如果,有一天她将这场梦告诉了其他人,他们会害怕,会嘲笑,会以为她精神失常。
也许,她是真的精神失常了!
安晨甚至自己都害怕了起来,每每记起了少年发出朗朗笑声的逸轩时,她总能看到古堡的夕阳之中,少年与少女在溪水之中相互追逐,少年背着少女,哼着别扭喜悦的小曲,一步步朝着古堡美丽的庭院走了回去。
那个少女的脚上有伤,那个少女的脖子上挂着一鹅卵石项链,夕阳照在她幸福红晕的脸上,串带起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
她又想到了月光之中妖孽完美得让人无法相信世间竟有如斯美男的逸轩,他清冷的脸上总有挂着淡淡的忧伤,他的身边,总有一只黑猫趴在他的脚边,仰头爱慕地望着他。
她又能看到逸轩温柔爱恋地看着她,与她手拉着手一起在古堡之中观风望月,那时,她傻里傻气,全然就一个坠入爱河的傻大姐。
他死了,他与翼皇消失之前那一抹强烈到让人无法忽略有白光总能让安晨崩溃。她不想再想,却又想了再想。她真的觉得自己疯了,竟让一个梦给折磨疯了。
她一定是疯了。
安晨再次站在小桥上,天空之中,有沉动层层地压了下来,暗月微明,诡异地挂在显目的地方,如同那晚她做的怪梦一般。她一定是疯了,安晨揉了揉沉沉发晕的太阳穴,这些日子来,她没有一天是开心的,没有一天是清醒了,她无法从梦中醒来,只觉得魂丢失在某一个地方了,找不到回来的路一般。
现在,她竟又看到了那天梦里的景色,她是疯了,才会觉得这沉云,这月亮与艾蜜莉死去的那晚一模一样。
桥上的人越来越少了,最后,在她没有注意到之时,竟只剩下她一个。她看着河里的夜光涟漪,泛起了阵阵的心悸,她恼自己在此时,竟还想到了很多很多。
风在动,却没有声响,安晨嘲笑自己,果然那梦让她发疯,竟自觉不自觉地对比了起来。沉云在压低,好似越来越诡异,可是安晨越发嘲笑自己。她知道自己必须离开,也许只是离开小桥,也许是得离开家,也许她应该远远地远走他乡,那时才会慢慢地忘记梦中的一切。
逸轩,小宝,白玉,式神甚至那个想对自己下毒手的阴婆婆,所有的人都通通忘记。
她不知道自己能否做得到,但离开这里,不用触目伤情,至少可以让她慢慢地清醒过来。
她逼着自己转过身,试着迈步之时,却听得水声潺潺,淅淅沥沥,好似细雨点点落在上面,好似游鱼顽皮地在跃出水面,又好似那夜里抬桥漟水而来的鬼怪们,一如她在梦中被鬼王抢走时情形。
安晨让这声音定住在原地
,怎么也动不了,她想回头看,她害怕回头看。如果,河面上只是涟漪的夜光一片,她会痛苦异常。如果她又看到了无数的鬼怪出现,会不会证明她真的已经精神失常了。任一样,她都不想,她怯弱地选择了逃避,她恨不得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马上逃离这个地方。她甚至发誓,从此后再也不经过这座小桥,不多看一眼这条流淌着熟悉的潺潺声的小河。
一声轻叹,她听到了一声熟悉的轻叹,那瞬间,关于梦,关于精神什么的,全都忘记了,甚至关于逃离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是逸轩!
安晨猛然回头,见河面上站着一人,面白身长,衣诀飘飘,古风优雅,高贵俊逸,当数人间绝品,这些虽是她的所爱,但那一头银白色的头发才是她最为牵挂,她魂牵梦思的逸轩。
“为什么?”是梦?是真实?
“对不起,安晨,我来晚了。”他眉目含着清淡自如的笑意,让人无法忽略的优雅的微笑。
“不可能?”他若真实存在,是生是死?
“世事无常,你难道怀疑眼前的我不是真实的吗?”
安晨点头,随即又摇头,她不知道该怎么相信这一切。
“我死了。”他轻起薄唇,安晨呀的一声掉下了眼泪。“不过,我又活过来了。”
什么意思?
安晨眼泪愕然止住,表情一时僵住,仿佛幻听了。
“你不信?”
“是,为什么?”
“他后悔了。”逸轩轻笑间,已经从河中飞向了安晨的跟前。活生生的生气一下子让安晨机灵了不了。
他是指翼皇吧!
逸轩见他迷惑,喃喃地道清了前因后果,安晨再次如身处梦中一般,她听得逸轩说,“翼皇清醒了过来,他给了我生还的机会。”
“可是,安晨并非我不想来找你,而是有些事我还必须善后。”
“安晨,对不起,我把你忘了那么久。”
“安晨,还有一件事我还得道歉的。”
“安晨,我不该把你当成了黑灵,对不起。”
安晨再一次如坠入梦中一般,只觉得浑浑噩噩,只觉得逸轩的话如同催眠曲一般,让她倍受折磨的神经得以缓冲。迷糊之中,安晨好似接过了逸轩送给她的什么东西,沉甸甸的……
铃……
一声电话声把安晨吵醒了过来,她惯性地从床上坐起,只迷糊了不到一秒钟,便又惊醒。她又做梦了吗?难不成,昨晚那个关于逸轩来找她的事又是梦的延续?
安晨还没有来得及细想什么时,妈妈在楼下大声叫道,“安晨,快下来,你爸他们到车站了,一会就回到家了,你这孩子,怎么整天都浑浑噩噩的,快点起床啊!”
安晨应了她一声,难受地看向了窗外,突然,书桌上有件东西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惊跳着从床上直接闯到了书桌前面。
鹅卵石项链?
它怎么会在这里?是逸轩!他真的来找她了,可是,他来了又走了吗?
好过分,他竟不带她一起离开。
安晨想到这里,手捧着项链呜呜地哭了起来。
就在这时,房门边传来了嘟嘟的声响,安晨以为是妈妈,强按住痛苦,说了句,“妈,别催了,我这就下去。”
“我可没有催你!”回答她的竟不是妈妈,而是她日思夜念地最为执爱的声音。
安晨猛然回头,见逸轩正倚身侧靠在房门上,对着她笑得很得意。他依然是那么的俊美,笑得如此地妖孽,侧靠的身姿显得那么的优雅高贵,只是他很奇怪,那么奇怪了?
安晨惊讶地指着他的头发,“你的头发?”
逸轩仿佛早知道她会如此惊讶般,狡黠地微笑着,“没办法,这个世界可不允许早白了少年头啊。”
安晨喜极而泣,她哭着扑向了他的怀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