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B市很清冷, 世贸大厦的楼道里早已无人。
只剩下这对紧紧相拥的男女,仿佛彼此才是这世间唯一的温暖。
静了一会儿,河洛用略带些幽怨的口气轻轻一叹:“要说初吻, 那年初三暑假的雨夜……是谁趁乱偷袭我的?”感到怀里的苏晓一僵, 他满意地微笑起来, 缓缓凑到她耳边, 轻轻呵着气, “苏姑娘,小生就是如此这般的,被你一吻定情, 一奸成孕……到如今,心是你的, 身也是你的, 你却反而想要不负责任, 弃下为夫不顾么……”
噗!被这盆纯生的狗血一头灌顶,苏晓的记忆刷地回到了过去。
初三那年的暑假, 河家两个保姆见小少爷已经长大,索性把按月收钱的账户丢给他自己打理,继而名正言顺地溜回老家帮着亲戚抢收去了。如此一来,三层近百平米的别墅里,只得小小少年一个人。河洛倒也没什么计较, 反是邻居家的苏晓先看不过去了, 说什么也要把他拽到自己家里来。彼时苏家爸爸还没现在这么小气, 佯怒的骂了几句“女生外向”也就点头了。
少年少女由是一起学习, 一个练钢琴, 一个练柔道。在别墅群周围的生活区里钻进钻出,整个暑假忙着考级补习班, 偶尔还一起看电影打电动,过得滋润无比。闲暇时,还合伙跟苏家老爹打赌,剥削他的银子炒股兼炒地皮……当然,初涉此行的两只菜鸟输多赢少。好在两小都很聪明,研究得多了,渐渐掌握了些门道,继而扭亏为盈,慢慢鼓起来的荷包让她两人大受鼓舞。
别看这两只表面上如胶似漆的,实际在长辈面前,绝对一等一的老实。
分房而居不说,除了吃饭和出门,他们连面都很少见。直到某夜打雷闪电,天降暴雨。夏季的气候闷热潮湿很难入睡,吹电扇怕偏头痛,苏家老爹习惯于开着中央空调,但又怕空调开久了,空气循环不好,所以设定了凌晨两点自动关机。
结果轰隆一道雷劈下的时候,声音之发聩,直接把睡熟了的三个人都震醒了。
梦寐未觉的苏家老爹,搔搔大腿,继续夜战周公。
却不知最怕打雷闪电的女儿,正在被子里紧闭双眼瑟瑟发抖……
而某位心知今晚睡不着的人士,在出门倒水的时候,无意中听到了苏晓同学伴随着打雷闪电的压抑的惊叫——她怕吵醒别人,但还是无意识的喊了出来。
“原来堂堂霹雳霸王龙也有害怕的时候?”他推开了她的门,笑。
见是他,缩成一团的小东西一下子弹了起来,腰杆一挺:“还说我?你不也怕了么!不然找我干什么?”可惜脸上依稀未干的泪痕出卖了她。
他知道的,她就是要个面子,不由莞尔:“那我走了。”说着,从床边站起来。
轰隆!一道巨响,夹着耀耀花眼的金色闪电,划破了夜空!
“啊,”听到身后惊呼,他忽觉手臂一紧。惊惶无措的苏晓跟条无助的藤蔓似的,紧紧搂住了他的腰,她大半个身子贴在他后背上,犹自微微战栗,“呜阿洛,不要走……呜……”
…… ……
“苏姑娘,”搂着怀中的人儿,河洛笑得有些坏,“哎,想不到为夫就这样被你诱拐上床……哎,想你我二人睡都睡过了,亲都亲过了,能做的都做了,不能做的也迟早要做了……现在还想耍赖,是不是太迟了呢?”
“你还说!”楼道里够黑,苏晓暗暗庆幸地埋怨了一句。
想想,她咬了咬唇:“阿洛,我问你哦,你跟甄倩是怎么认识的?听说我徒儿宝贝甜心就是她之前的名字,为什么二转就改成甄宓妃了呢?”
“她的事我怎么知道?”河洛无意识地皱皱眉,隐晦地错岔开了话题,“傻丫头,你是不是又听夜宸搬弄是非了?”见苏晓益发好奇地盯着自己,他情不自禁地拍拍她的脸,“好啦,你个小好奇鬼,要听,我说就是了。来,去那里坐。”
河洛会认识甄倩,因为彼此都是同届学生会的干事。
不过后者仗着容貌出众,能力不低,混得处处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而前者恰恰相反,低调的恨不得连学生会例会都不去。然则,同类相吸,他和她可以说一照面,就很快注意到了对方。不同于甄倩那满是敌意和探究的眼神,河洛同学只是开会无聊,便拿人家美女横竖比较了一番,发现远远不如自家娘子,就不着痕迹地移走了。
大概甄倩活这么大从没被如此的看不起过吧?
不然,又怎么会因此恨上了他,利用职权之便屡屡刁难?却不知,河洛本来就是为了言天赞能乖乖在匪帮卧底,才答应陪他加入学生会的,所以最不怕的就是被甄倩批斗,他巴不得被辞退。
就这样,甄小妖与河仙人(单方面)大战三百回合。
得出结论:斯人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直到某一天,她忽然在校园小径上拦下了他。
小姑娘扬着脸,带着一腔的匪气与幽怨:“喂姓河的,你到底怎样才肯答应做我男朋友?”
此情此景,多么的似曾相识。
闻言,抱着几本书的少年略带些错愕地回头,难得认真地打量起眼前的少女。
他已记不得那是什么季节,只记得那时,有漫天飞舞的金红色的落叶,夕霞晚照,很美很美。这种张扬有如烈火般的红色,是属于另一个她的,另一个他深深眷恋着的她的。却不知为什么,两个她的倩影,居然在这种场合下重叠了起来。他一阵恍惚,不由脱口:“你得到我家那位的认可了?”
是的,他当年就是用这样的理由把她逼出国的。
原本听说他不能出去,她也就想放弃了陪他一同留下。却是因为苏家爸爸私下里找到了他,跟他说什么这样会耽误了她的前程,还说什么贫贱夫妻百事哀……气得他心一横,对着苏晓说出这样的话来:“我不跟没有理想的女孩子在一起,这样的你,是永远也没可能让我家那位同意的。”
于是她出国了,说什么一定会等他。
却从此,不见回来。
他失笑,觉得自己才是最蠢的那一个。为了一个他自己都不在乎的理由,轻易放跑了她,却还在傻傻的以为她真的会如约回到自己身边?于是自暴自弃的想,他要真的就这样娶了别的女人,恐怕她也不会在意的吧?
说不定,她早就把自己忘了呢?
于是他和她走到了一起,于是他稀里糊涂的谈了两年多的恋爱。直到大四那年开学,苏家爸爸忽然一个越洋电话打到他宿舍,用气得快要爆掉了的语气吼他:“你小子搞出这么多花样,到底想要什么?说!”
他真的很无辜。
可惜没人信,于是连他自己也不信了。
陷阱就陷阱吧,哪怕仅仅只是为了报复一下这个可恨的,说话不算话的傻丫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