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晚,花容容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玉兮的声音离她极近,他的床就跟这边隔了一堵墙。说起话来就像是在身边一般。她不知为何心如鼓噪,心想不会是真正的花容容又要回来了吧。
一夜无眠,也许是大难过后需要缓和。总之花容容睁着眼睛到了天亮。门外一有响动,她便坐起身来,看了看蒙蒙亮的天又倒了下去。
起来又做什么呢?昨晚回来的晚,将军又和玉兮聊了很久,再加上久别重逢,花战太过激动,所以她逃过了一劫。
可今天不一样,战事停止,士兵休整,几乎没什么事情。花战不跟她细细问出个前因后果才怪。
“叩叩叩”
一阵轻轻的敲门声,生怕惊动了屋里的人。花容容下意识的看向门口,却发现似乎是隔壁在敲门。
果然,玉兮沉沉的嗓音在离花容容极近的地方响起。
“谁?”
“王爷,是我,书文。”
“进来吧。”
花容容这才想起来,似乎从见到玉兮开始,一直跟在他身边的书文就没有出现过。她本无意偷听,但是无奈两人的对话清晰的传到这边。思来想去,花容容只好装作还在熟睡。时不时还打打小鼾。
玉兮缓缓靠坐在床上,细细听着耳边的鼾声,忍不住失声笑了出来。花容容的演技,还真是假的可以啊。
“王爷。”书文上前想说话,玉兮却抬起手掌制止他开口。隔壁使了个眼色,书文立刻明白了玉兮的意思,话锋一转道,“王爷,书文刚刚带了皇上的圣旨回来,已经交给了花将军。”
“哦?”玉兮闭上眼睛,懒懒问道,“父皇怎么说?”
“皇上的意思是,同意和解。只是边关尚未完全稳定,将士们又损伤太大,士气大减。所以命王爷在这里待上一个月稳定军心”
“咳咳”
书文正禀报着,玉兮突然轻咳几声。书文吓的不轻,立刻停止汇报,上前查看道:“王爷,您怎么咳嗽了?”
玉兮摆了摆手,无所谓道:“没事,只是去接花小姐回来的路上冻着了。昨晚军医来过我的房间,已经开了药。想必喝几天便会好了。”
话虽如此,书文还是有些担心,看了一眼房中的狐裘疑惑道:“那马车虽然简陋,但已经打点的非常暖和了,王爷又不能下车,怎么会冻着?”
“咳咳。”玉兮摇摇头不再多说。
书文却不肯停下,又啰嗦道:“早知道书文就该陪王爷一起去的,回都城拿圣旨缓几天也没关系,就说路上暴雨耽搁了。可王爷若是病坏了,那就称了其他王爷的意”
“书文!”玉兮一睁眼睛,语气已有些严厉,不过下一瞬又恢复了淡然,“不要随意谈论这些事情,容易惹祸上身。”
“可是,”书文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听话的住了口,“好吧,王爷还请保重自己的身体。书文先告退了。”
一声轻轻的关门声,隔壁又恢复了平静。
花容容听的入迷,不知何
时也忘了假装打鼾。翻个身捉摸着最后一句话。
不保重身边便称了其他王爷的意。这是什么意思?
花容容百思不得其解。经过了这么久,她已经知道了玉兮的情况在东黎国只能算是个混吃等死,毫无威胁的王爷了。所以当初对他突然跑来边关稳定什么军心吓了一跳。
她也只当自己一个不谙世事的女孩子,不懂老奸巨猾的皇帝的心。不过现在看来,似乎不是那么简单。一个最不应该来的人却来了条件这么恶劣的边关城。
这里风沙漫天,天寒地冻,待在屋里还勉强凑合,如果开了门那便是寒风刺骨。加上荒原地带,水源稀少,物资匮乏,就算生个病只怕也凑不齐治病的草药。
因为这一点而死的士兵也不在少数。何况玉兮身体虚弱,一张倾国倾城的脸总是苍白无血色的,只不过去西彩国接她一下便冻得发了烧。好不容易好了还被她一口雪塞的咳嗽不止。
花容容胡思乱想一阵子,迷迷糊糊的突然灵光一闪。原来如此!
皇帝为什么好好的要玉兮来边关稳定军心?她可不相信一个残废王爷能稳定什么军心,若是战神玉离来了,只怕什么都不用说,大家便会信心倍增,勇往直前。
如此战乱的地方,如此危险恶劣的环境。却派一个打起仗来跑都跑不掉的玉兮来,显然是让他来送死的。
可皇帝没料到的是,居然他一来,战事这么快就结束了。所以又要他留一个月,玉兮身体这么弱,又正值严寒。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
等回到都城的时候,只怕玉兮已经奄奄一息了。
可是,花容容更加不解,皇帝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呢?
“王爷若是病坏了,那就称了其他王爷的意”
花容容恍然大悟,不是皇帝要他死,只怕是那个“其他王爷”进了什么谗言,借皇帝的手让他死。
事情想到这里,虽然都是臆想,但花容容估计也只有这个可能性了。
还未求证,便一个人躲在被子里暗自同情。真是可怜,怪不得这个家伙性格恶劣,行为古怪,有时候还有些腹黑。
现在想想,都是被逼的。若不是有些头脑,只怕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想起书上关于他一统天下的记录,想必也是迫不得已。毕竟人家已经混吃等死了很多年,如果不是没有活路了,怎么可能自己投身战乱之中,跟人家能蹦能跳的人争什么天下。
简单几句话,花容容却想了一个完整的解释和故事出来。虽然大差不差,却也可以说相差甚远。
花容容对玉兮的厌恶本就已经消失,现在更是同情的无以复加。更何况人家千里迢迢的把她接回来,还被她冻的伤了喉咙。她更是歉疚不已。
伸手摸到放在枕边的天山蚕丝,回想曾经,玉兮似乎没有招惹,也没有真正害过她。偶尔毒舌也有可能是命运坎坷的原因。
这么一想,花容容顿时心潮澎湃起来,披件衣服下床开了门便朝下人房唤道:“红丝,红丝,快端洗漱水来,本小姐
起床了。”
花容容笑容满面,从今天开始,她要好好照顾玉兮,治好他的咳嗽,绝对不让那些人得逞。
靠坐在床上的玉兮,轻轻睁开微闭的眼帘,转动眼珠往墙上一望,仿佛透过墙壁看到了花容容一般,她的一切心理,一切行为都在他的眼中。
玉兮眼睛微眯,乌发披散,嘴角勾起一道优美的弧线,却带着浓浓的蔑视和自信。仅有他一人的房间里顿时充满了凌厉的气场,周身的霸气和一丝残忍紧紧融合到一起,那是一种雄霸天下的气势。无人能比,包括冷远。
冷远的凌厉和气场是建立在残暴之上,是鲜血浇灌而成。而玉兮不同,那种与生俱来的气势和胜券在握的自信,不需要任何支柱,不需要任何铺垫。他就是天生的霸主,是沉睡的卧龙。
“王爷。”随着门外士兵的声音,所有的气场瞬间收敛。
玉兮的眼底又恢复了淡然、冷静,连嘴角的嘲讽都消失殆尽。一个霸主刹那间变成了病弱王爷,美若天仙,却弱不禁风。
“王爷,您醒了吗?皇上的圣旨到了。将军等着您去商议。”
玉兮语气柔和,轻轻飘向门外:“已经醒了,让书文进来帮我更衣吧。”
大雪已经停了,房顶上、屋檐上到处都是厚厚的雪。院中虽然扫出了一条宽路,但墙角却堆满了整堆整堆的雪。
花容容端着药来到主屋门前的时候,玉兮恰好跟花战商讨完这一个月的安排。一开门便看见了她一身淡蓝色衣裙披着狐裘,双手端着药站在门口。
花容容看见玉兮,非常高兴,喜笑颜开的靠近玉兮面前道:“王爷,我问过军医了,还拿了他开的方子,刚刚煎好了药,你快趁热喝吧。”
玉兮状似惊诧的上下扫视了一番药碗和花容容,心中疑惑这她煎的药能不能喝。
花容容却已经将药伸到了他的嘴边,一双眼睛期待的闪闪发光,让任何人都不忍拒绝,但玉兮显然不在这个范畴内,他看了一眼乌黑的药水,果断转动轮椅绕过花容容道:“多谢花小姐,本王已经觉得好多了,不需要喝药。”
若是一般女子早就已经娇羞窘迫,不知所措。可花容容显然也不是这个范畴内的。见玉兮不肯喝药,居然下意识当他怕苦不敢喝。
一个箭步便又来到玉兮面前用哄小朋友的语气道:“这药我怕你觉得苦,还往里面加了蜂蜜。你要知道,在这里找到蜂蜜可不是件容易的事。而且你明明早上还在咳嗽,可不要怕苦就不喝药哦。”
玉兮抬起眼睛看了看花容容,又看了看药,二话没说,直接推着轮椅回了房间。
花容容呆呆的望着紧闭的房门,过了好一会才喃喃自语:“难道真的这么怕苦吗?”
玉兮关上门时,书文已经在房中等候多时了。第一次见玉兮微微带些匆忙的关上房门,奇怪不已道:“王爷,合适如此匆忙?”
玉兮苦笑着摆了摆手道:“花容容居然去煎药给本王喝。那药喝了恐怕那些王爷就真的如愿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