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后来说了什么他就不知道了,直到回到自己院中看到坐在林中的玉兮,才好像被雷劈中一般立住不动。
玉兮远远的便看到了冷远呆呆地站在院门口不进来,随即微微一笑,薄唇轻启,声音不大却恰好能让冷远听到:“看你都样子,似乎是没有成功啊。不过能回来已经算不错了。”
冷远没有说话,只是欲言又止的看着玉兮,看着他恰似清风一般的风采,笑盈盈的脸一如既往。
两人隔着一片竹林,距离不远,但却各怀心事。冷远一直都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玉兮,这是他第一个朋友,是第一个关心他,保护他的人。往事自动撞击他的脑子里,不去回忆都不行。
冷远眼中看着玉兮,脑子里却一幕幕都是三年的相处。好不容易回到现实里,面对的却是自己要杀了他的事实。父皇啊,你真是狠。
冷远的心抽痛起来,努力想下决心,想掩盖这种疼痛却做不到。他下不了手。
玉兮合上手中的书,见冷远不像是受了打击的样子,那种心痛的模样仿佛在下一个决定,无法做到的决定。
玉兮的笑容未变,眼神却流转起来,深邃的眼眸不着痕迹的朝南书房的方向望了望,又恢复了平静,如一汪清泉纯净彻底。
他下了石榻,轻轻抚平衣衫的褶皱,放下手中的书走到冷远面前,淡淡道:“自今天开始,冷然就会将你也纳入目标之内,我之所以同意了也是为了督促你尽快重视起当今的局势,不要再犹犹豫豫,无故拖延了。”
玉兮的眼神诚意十足,满口都是为他着想,冷远心中又生几分愧疚。
玉兮、笑了笑又道:”今天皇上不会责怪于你,他也知道冷然背后是做了手脚的,只是贵国皇帝与别人思维有些不同,感情淡漠,对子女也是一样,想必你也知道,他的理念便是只要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也无妨。对他来说,不择手段也是一种手段一种本事,你若是不幸死了,他是只会将你当作弱者,而不会掉一滴眼泪。
所以,你害冷然,他不会介意,但说实话你手段不够狠不够绝,他之所以帮冷然,是因为冷然的手段比你狠,比你绝。他更欣赏冷然罢了。”
冷远的心思被玉兮一番话说的入了迷,暂时忘了皇帝的命令,好奇的打量一番玉兮道:“你是看到了吗?为什么什么都知道,真的是如此,父皇好像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儿子被大哥害死那么多。”
“他若是在乎,又怎么会任由冷然胡作非为,在四国的皇帝中他到算是思维很奇特的皇帝了,只认能力,不讲感情。所以你也不必太过震惊,这是情理之中的。只是,从今天开始冷然会竭尽全力对付你,不过不用太担心,我会帮你的。”玉兮说得是实话,若是别人说出来便有挑拨之嫌,可玉兮这么不咸不淡的说出来,语气又诚恳,倒是让人心生感动,根本想不到挑拨上去。
想起父皇,冷远又猛然想起
那个交代给他的任务-杀玉兮。且不说他下不了决心动不了手,就算真的下的了决心,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好不容易准备几个月的谋划居然就这样被父皇轻描淡写的给化解了。他费尽心机找到的证据居然被别人当成儿戏,就这样谈笑间过去了。
他不甘心,失败的太不甘心。但不可否认,他的确是被打击到了,狠狠的打击到了。鼓起的勇气和自信完全被击破。如果没有玉兮,他该怎么办?他根本就做不到什么,冷然已经开始仇视他了,来势汹汹,用不了多久就会将他整死,冷远本就一团乱麻的心如今更乱了。
“唉,”玉兮一声叹息,引得一团乱麻的冷远抬眼望向他,他状似无意,开玩笑的道,”若我是你,有这般凶残不讲人情的父皇和大哥,早就想办法先下手为强了,反正以你父皇的想法,你若有本事杀了他倒也算是厉害。“
冷远一惊,一个从未有过的想法闯入脑中,他为什么一定要听从这样一个父皇的话,为什么一定要杀了玉兮,就算是杀了他,他的父皇也不会多看他一眼,多赞扬他一些,反而有可能为了冷然来对付他。
何必呢?他不要再向今天那么傻了,本以为可以独立了,可事实证明,没有玉兮他什么都办不成。而且玉兮待他比他父皇好那么多,比他父皇还要关心他,他又有什么理由为了这可笑的血缘关系来对付玉兮。
玉兮说的对,就算他转而杀了他父皇,想必父皇也不会觉得震惊,反正有能力者才能入的了他的眼。只要达到目的,过程如何又有什么重要的。
冷远一下子就豁然开朗起来,拉起玉兮的手,想说却又因为自己曾动过杀念而羞于启齿。
玉兮也不急,反拉住他将他带往石头那坐下,才笑道:”你可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冷远略一沉思,娓娓道来。
玉兮听完,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微微露出诧异的神色,不敢确定的重复一遍道:”你父皇要杀我是意料之中,派你来杀也很符合他的性格。但你若为了我像你父皇和你大哥那般惘顾亲情惘顾伦理道德,那,那……“
玉兮的神色波动的明显,似是震惊似是感动,他越是推辞越是觉得不妥,冷远的决心就更加坚定。”玉兮,你放心吧,虽然他们是我的家人,但这家人比仇人还不如,我父皇从小便不理我,我的兄弟姐妹也常常欺负我,只有你对我最好,我若还要听他们的话杀害你,那我才是无药可救笨蛋。只是”冷远虽然决心不杀玉兮,可也没必要真的伤害父皇,对他大哥倒是不能再留情了。
于是又道:“只是玉兮,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因为他的冲动,现在已经到了撕破脸的地步了。冷远既没有得到父皇的信任和赏识,又引起了冷然的敌意,可谓是没有退路了。
玉兮站起身,背对着冷远,午后斑驳的阳光洒在他雪白的衣衫上,冷远几乎看不清他的背影,仿佛融入了
一片翠绿之中。
“这个,我自有办法。”
几天过去了,自从上次玉兮丢下了这句话后便没有再提这件事,这可苦了冷远每天待在院子里不敢出去。
玉兮时不时会不见人影,就如现在,刚吃完晚饭便不见了。冷远无所事事的坐在他平时坐的石头上,百无聊赖的观赏夕阳,突然院门口进来了许多侍卫,一个个气势汹汹排成两排。
冷远一惊,本能的坐起身来,惊诧的扫视门口喝道:“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冷然的声音悠悠从门外传来,随着他的身影慢慢来到冷远面前,冷笑道,“你还敢问怎么回事?冷远,你好大的胆子,父皇叫你杀玉兮,你却拖了这么久,父皇对你非常失望。”
冷远扭头看了看周围,怒道:“你胡说什么,杀一个人是这么容易的事情吗?而且是朝夕相处的人。”
“呵,”冷然一声冷笑,“你知道你朝夕相处的这个人现在在哪吗?”
冷远眼睛一瞪,有种不好的预感,张口便道:“他在哪?”
“他在父皇那里。”冷然的样子并不得意,也不高兴,只是诉述一件普通的事情一般,甚至心事重重。
冷远倒退一步,眼珠乱转,脑子一团乱麻。他被父皇抓住了,为什么?怎么办?
冷远没有过多的考虑,上前一把抓住冷然的胳膊便道:“快带我去,快带我去。”
一向高高在上的冷然居然也没有推开冷远,一脸无奈和嘲讽,不知是在嘲讽自己还是在嘲讽冷远:“你的确是要去,你若是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只怕今天就出不了南书房了。”
“什么合理的解释?我要解释什么?”冷远下意识的问道,不明白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冷然皮笑肉不笑的勾了勾嘴角:“去了就知道了。来人,将小皇子带走。”
冷远没有挣扎,他已经没有精力顾得了这么多了。就这被十几个侍卫簇拥着带到了南书房,一进去却发现小小的玉兮淡然的站在皇帝面前,一脸淡笑。反而是皇帝脸色铁青。
冷远舒了一口气,看起来似乎没有那么糟糕。什么走不出南书房,只怕又是冷然再吓唬他。
“冷远,”皇帝见冷远来了,脸色更加难看,低沉的声音缓缓敲进冷远耳中,“你可知道为什么带你来?”
冷远行了个礼,站到玉兮左边,又看了看站在自己左边的冷然,才道:“儿臣不知。”
“啪”皇帝重重一拍桌子,怒喝道:“不知?你居然指使玉兮带人来孤王房中偷改传位诏书,现在人赃并获,难道还想抵赖?”
“传位诏书?”冷远顿时双膝一软就要跪下,若不是身边的玉兮偷偷扶了他一把,他早已经瘫倒在地。
这么严重的事情,冷远转头看向玉兮想要确认,这么严重的事情,玉兮怎么会做的这么草率,而且他这个当事人还一无所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