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巔云端,白茫茫的一片。一袭天水碧飞扬,迎风猎猎作响,那一个身材修长挺拔的身影,满头银丝飞舞,戴着一顶银色的面具,负手而立。
,“红梦,你说真的可以吗?”清老喃喃,似在自语。
“你觉得呢?”
一道光影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清老身边。依然只是一个轮廓,但却是粉红色。
“他还只是个孩子!”
清老突然语气冷冽起来。
偏着头对光影厉声道。眉头皱的很紧。
“我知道,不然你以为我的红尘梦轮连一个凡人都沉沦不了?不过我真的很惊讶,尽管有你帮忙,但这小子也只是一惑,紧接着就借助利石伤身清醒。资质倒还在次要,这孩子够狠!有大毅力呀……也许……”
红梦言语之中不掩赞赏,也有一丝希望,还有一丝不可察觉的哀凉。听的此语,青老的面色,才慢慢缓和了下来,颇有些感伤的叹道:
“也许吧!”
顿了顿又接过头,对红梦道:
“确实还需要你帮个忙……”
“你是想…………”
红梦一惊,望着青老,闻道青老并未言语,只是缓缓地点了点头,神色郑重。见状,红梦也陷入了沉思。
许久之后,才面色复杂的一叹:
“好吧……希望你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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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
瓦蓝瓦蓝的天空云雾缭绕,周围的景物一片朦胧,一会儿,太阳从东边冉冉升起,雾也渐渐消失,村子里屋顶上飘着袅袅炊烟。
蓝天白云之间陡峭的岩石形态万千,一泓清溪顺着山势蜿蜒而下,溪水撞击在岩石上“叮咚"作响,溪下光滑的鹅卵石清晰可见,高山流云也倒影在其中,一阵风吹过,水面上荡起了一道道波纹,从远处传来了百灵鸟的歌声,仿佛一切都静止了。
“王大娘,你家的鸡又到李大妈她家园子里去啄庄稼啦!”
静止突然被一声洪亮的喊声打破,顿时,整个山谷中开始热闹起来。
“哎,明小子,谢了哦,这是害瘟天杀的东西。”
说着,不远处的茅草屋里冲出一个头裹麻布巾,身着花布衣裳的大娘,抄起立门旁的一把扫帚就向不远处的田边冲去,一边跑还一边喊着:
“老娘今天打死你个害瘟的东西,那李老婆子又得来吵吵了,我打死你……”
质朴而原始的声音在幽静的山谷中回荡着,不时传来一两声惨烈的“咯咯”鸡叫声附着。
山下田中,随着一声粗壮的牛哞,一位年老的农夫开始了一天的耕种,听得这吵闹声,却是放声一笑,对着远处大声说道:
“明小子,这么早就起来做庄稼啦!”
“是哦,就当锻炼喽。”不远处山上传来爽朗的笑声。
“呵呵……年轻就是好哦,我当年一个人也能做七亩田呢……哈哈哈!”老农大笑。
“张大爷,等我耕完这田就来帮您。”山上声音依旧爽朗。
“哎,好嘞!咄!”
老农也不矫作,豪迈地应了一声,一扬手中的竹鞭,
“啪!”
一声清亮的响声,老牛也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清幽的山林,一个村落,所有的一切都如此的平静与自然,这里是一个世外桃源。
正午时分,每户人家的屋顶上都是缓缓升起了袅袅炊烟,不时有几声狗吠与鸡鸣在山谷中回荡。祥和,宁静,是这片天地的主色调。
“我回来了……”半山腰处,几间小茅屋前,一个年轻人将锄头靠在门旁,对着屋内大声道。
“回来啦……那搭桌子吃饭吧……”
一声清灵的嗓音从屋内传来,走出一位少女,尽管身着麻布衣服,但其清丽脱俗,淡雅轻灵的气质仍然不可遮掩,一笑,便有两颗洁白的小虎牙,平添了一份俏皮与活泼。少年走上前去,静静地打量着少女。
“怎么了?我脸花了?”
少女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脸,娇嗔道。少年却一把将少女拥入怀中,那么突然,惹来少女一声惊呼,紧接着又是一阵嗔怪。
“小文乐,你越来越漂亮了……”
少年将头埋在少女脖发间,贪婪着吸收着那熟悉的味道。过了一会儿又道:
“丫头,辛苦你了……”
“笨蛋澈,别使坏了,累了一天,走去吃饭吧……”
文乐一只手撑在明澈胸膛,另一只手点了点明澈的额头道。
“嗯。”明澈闻言松开了手,一双眸子,只是盯着文乐,文乐见状一愣,俏脸上旋即浮现两团红晕,看了看四下无人,便飞快的在明澈嘴上啄了一下。便转身小跑进了屋里。还传来一声娇喝:
“死人,快来端饭了……”
“哦!”明澈微笑着走进了小门。
明澈还记得,当他懂事起,这个女孩就一直在自己身边,流着鼻涕,光着屁股跟着自己的身后转悠。
明澈的父亲是村长,在明澈九岁的时候就离世了,而文乐则是村里一位文姓老人的女儿,老人老来得女,但在文乐三岁的时候就去世了,于是明澈的父亲便收养了文乐。
从那时开始,二人就相互陪伴,尤其,是在明澈九岁其父去世之后,从那时候起,两人开始会在草地上,一起放牛,会一起在这山谷最高的山顶上看日出日落,让太阳的光辉将它们染成金色,然后相视一笑。
九岁的明澈身体已发育得极为结实。便扛起了这个家的重担,每当累的时候,少女都会轻轻地,用帕布为他擦去额头的汗。每天饿了回来,总有香喷喷的饭菜,尽管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但明澈依然觉得很满足。
有次,文乐生病了,发高烧。明澈着急的不得了。那一夜,院子里积了很厚的雪,明澈就脱光了自己在雪地里打滚,把自己的身体弄冰再去紧紧抱住文乐,用身体帮她降温,他嘴唇都冻得发紫,但嘴里仍然神经质般的重复着一句话:
“小文乐,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
没有人知道,那个雪夜,那个倔强的少年,为了守护自己心中最珍贵的人,最重要的事,在冰冷的雪地里打了多少滚,紧咬着牙关,不知咬破了嘴唇多少次……
所幸,第二天,文乐的烧终于退了下去,当文乐醒来,看到明澈的脸庞和嘴唇上的伤口,当场就哭了,心疼的轻抚着明澈嘴上的伤口,眼泪从那一双秋水眸子里大滴大滴地砸下来。嘴里一遍又一遍的说着:“都怪我。”“你怎么这么傻啊!”之类的话,而明澈则只是一个劲儿的呵呵傻笑着……
也所幸,明澈的身子够结实,其老父不知为何,在明澈自懂事起就一直逼迫着明澈打磨身体,为此甚至让明澈躺在荆棘丛中,炼体直到不会被荆棘扎破皮为止,还每天给明澈熬夜些淡绿色的草药汤,甚至在死之前都嘱咐明澈一直要坚持这样做下去。
如果不是如此,就算文乐就好了,恐怕明澈就得倒下去。也从那次之后,二人也基本明确了关系,明澈平时也热心,没事儿就去帮村里老少干些农活。
就这样,在明澈十八岁,文乐十六岁的时候,二人在全村人的祝福下,绑在了一起。
十三年青梅竹马,九年生死陪伴,不离不弃,不舍不厌。
明澈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爱情,但他知道,他要守护住面前这所有的一切,不惜一切代价。这几间小草屋,这个小院落,还有那个人,因为,这里,这里是他们的家。一生一代一双人,足矣。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也许,这才是世间里,最大的幸福,每当看到文乐开心的面庞,明澈心里就会得到莫大的满足,他们都深爱着彼此,是的。
也许都未曾对彼此说出过那个字,但是就在彼此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的交流里,就能得到,感觉。人生之幸,莫过于此。
星辰闪烁,微风轻拂,仲夏的夜晚,空气显得格外清新,星辰也是格外明亮。
小院里,明澈亲手编织的藤椅上,文乐靠在明澈的肩头,俏皮的逗弄着明澈的耳朵,而明澈则拂弄着文乐的一缕青丝,突然,明澈神色郑重起来,对着文乐道:
“小文乐,咱们有个事情要商量一下了……”
“嗯?”
文乐松开了手中已经蜷成一团的耳朵,抬头看着明澈。明澈却突然神神秘秘的凑到了文乐耳边,温润的热气喷在了文乐的耳朵上:
“那个……我说……娘子大人,咱们,是不是该要个孩子了吧……”
“呸!也不害臊……”
文乐脸上迅速涌上两团红晕,轻啐了一口,娇嗔道。但旋即又轻轻地点了点头,明澈见状大喜,抱起文乐就向里屋走去。
如何春色,且按不提。
春去秋来,院边的桃树,不知开了几度又落了几度,只知,从某一天开始院子里突然热闹了起来,又过了几年,院里桃树开花的时候,树下却多突然多出了两道围着桃树晃晃悠悠追跑的小身影。
渐渐的,那两道小身影,便慢慢变高,变大。后来,却是化为了一位少年和一位少怒。明澈的身姿还是那么挺拔而壮实,身子也越发的坚韧,但头上的雪白,却越来越多。文乐原本清丽绝美的俏脸,也逐渐,爬上了岁月的痕迹。
岁月,总是饶不得任何人。
这世间种种,必将成空。时光尤其。
红尘滚滚,天下起伏,但这些都与他们无关,不仅是因为他们身在世外,更是因为他们眼中只有彼此,只有这个家。他们还会像当年一样去看日出日落,看红光挥洒,还会在夏夜看星星,但他们看向那两个日渐成熟的活泼生命时,眼神里就多出了一种东西,叫欣慰,叫慈和。
时光荏苒,它总不会因为任何人而停下脚步,兀自匆匆,数十年,似乎也只是一瞬。一瞬,但似乎也是一生。
终于,到了这一天。
院子里的桃树,在一个春暖的午后,枝头又挂满了粉嫩的花朵儿,风一吹,便就会飘飘摇摇的落下许多来。也许这是它最后一次绽放了,这棵树已经很老了。
明澈再一次,坐上那把老藤椅,老藤椅依然结实,但上面却已经也刻满了沧桑和岁月,已经干枯失去光泽。
文乐又靠在了他的肩上,她已经很苍老了,和明澈一样,满头银发,只能依稀看出当年的影子。但他丝毫不在意,只是依然逗弄着明澈的耳朵。
明澈也伸出手把玩着她那一缕银发。仿佛那么多时光,都不曾存在,是的,也许真的不曾存在。明澈布满皱纹的手滑向那一袭雪丝,神色突然郑重起来:
“小文乐,咱们,有个事情要商量一下了……”
“嗯?”文乐抬起头,浅笑着,两颗小虎牙,还在。
明澈却突然神神秘秘的凑到了文乐耳边,温润的热气喷在了文乐的耳朵上:
“咱们,是不是该睡觉了?”
“嗯。”
文乐乖巧的点了点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突然拉住了明澈的一只手,接着,十指紧扣,又看了明澈一眼,才心满意足的,缓缓的,合上了眼。明澈淡淡一笑,轻吻了文明文乐的额头,仰着头,也缓缓,合上了眼。
从生命伊始,到落幕。
十指紧扣。
春风乍起,老桃树一阵摇曳,娇红顿时飞舞随风,洒满苍穹。
注:虽然病还没好,但也可以挣扎着打字了,希望大家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