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里尽是狼藉,青石地面被炸得粉碎,飞沙走石朝四面八方扑去。
大统领当即道:“快把皇上转去安全的地方!”
萧瑾不肯走,他就站在方才爆炸的地方,他不信还有人在同一个地方埋两次炸药。只有爆炸过一次的地方才是安全的。他直直地盯着青薇,道:“你们!你们全部一起上!把她给朕救回来!”当事情发展到无可挽回的时候,萧瑾才开始害怕。他是真的害怕他这一走,她就再也不会回来。
林青薇平淡无波道:“这就是你的后招。”
萧弈道:“你知道但凡聪明一点的都会给自己留条后路。本王这里没有后路可选,就只有一条同归于尽的死路。”萧弈扬声对萧晏道,“这两个女人你总得要选择一下,哪个生,哪个死。”
林青薇沉默地看着萧晏。他身后的水采卿在孙将军的手里挣扎。萧晏没有回头,却听见水采卿在身后哭得肝肠寸断。水采卿道:“晏,我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你千里迢迢把我接回来,便是要和我在一起的对不对?我什么都不求,我也什么都可以不要,我只想……只是想和你在一起而已!”
萧晏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看着萧弈,道:“你放了她们,本王随你处置。”
萧弈道:“那样就没趣了,要这样才有趣。”他手指凉幽幽地抚着林青薇的脖颈,“薇薇,反正将死之人,我们就来赌一把吧。若是他选择了水采卿,你和我共赴黄泉,若是他选择了你,我们便三人一起共赴黄泉,你觉得怎么样?”
林青薇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显然我们都不是什么好人,所以我觉得你的提议不怎么样。”
萧弈却不再管她,对萧晏道:“我数三下,数到第三的时候,摄政王你做选择,你选择了一个,另一个即刻就会死在我们手上。”他扫视了一眼萧瑾那边,“要是敢有人过来阻止,两个都不会活命!”
此刻擒着水采卿的孙将军也是豁出去了,晓得被林青薇算计了,对林青薇恨得咬牙切齿,道:“此等妖女,就该一剑了结了她!”
“一。”
夜色浓稠又寒凉,像一块浑浊的墨,周遭各处被火化开了一道道的疤。林青薇和萧弈身后的树林,火势越来越大。今年的雪少得可怜,空气寒冷却干燥,东风一起,连片的树木都燃烧了起来。一根根燃烧着的参天树木,仿佛是上天垂怜,而伸下来的一根根救命的绳索。
萧弈数的时候,林青薇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平静地和萧晏对视着。
那火光成了最艳烈的背景,清晰地倒映在萧晏的凤眸里。
不能让她有事。
“二。”
水采卿颤抖道:“不……晏,你不能丢下我……我不能没有你……晏,求求你转过头来,看我一眼好不好?求求你!”
就在萧弈脱口喊出“三”的那一刹那,水采卿声嘶力竭地吼道:“晏,就算你不顾及我,可你答应了我爹要照顾我一生一世!我到了黄泉路下,你背诺于我爹,我爹也不会原谅你的!你不能当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萧晏看着萧弈的口型喊出了“三”。他在想,可是,没有他,林青薇自己也一定是可以脱身的吧?他教过她剑法,她会一些手上的功夫,她有一条叫青斓的毒蛇,在她危险之际她会本能地保护自己。就算没有他,她也一定能躲开萧弈的致命一击。
可是水采卿没有他,就真的会死的。
日日夜夜以来,同样也折磨着他。他知道自己错了,他不应该枉顾一个人的真心,他不应该那么伤害一个人。所以才会有他眼前的报应吧。
一开始认为的利用和算计,他把他自己算计了进去。
他向自己保证,也向苍天起誓,这是最后一次。这真的是最后一次他信守承诺,也是他最后一次弃林青薇于不顾。等过了今晚,要他做什么都好,他反悔,他认错,他宁愿抛弃自己都不愿再丢下她。
只是那一刹那,林青薇几乎就错以为,他会不顾一切地朝自己冲来。她的眼神,被火光点亮,在萧晏转身的瞬间,又如星辰陨落。
最终他还是选择了水采卿。
对,除了萧弈以外,她也还想要再赌这最后一次。赌她在萧晏的心里,到底有多少分量呢?
显而易见,她又一次输掉了。
她听不见萧瑾的呼喊,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异常安静。她的世界里失去了声音。她只能空洞地看见,萧晏不顾一切地去救了水采卿,三两招把孙将军打趴下,顺手把水采卿捞在了臂弯下。
他着急地转身回来,被却水采卿死死拖住了脚步。
无所谓的。林青薇想,就算是他不转头,自己也无所谓的。她早就该习惯了被抛弃。
其实说到底,还是她太勇敢了,太厉害了。去追一个人的时候,她比男人都还要勇敢;去付出的时候,她比任何人都要全心全意;去对付敌人的时候,她不会留情也不会手软,为了在意的那个人,比谁都要冲在最前面。
她就是太优秀了。
优秀到不需要让人来保护和疼惜。因为她自己本来就会保护自己。
所以,萧晏才那么觉得,就算他迟来了片刻,她也一定会有能力保护自己。他还是选择了水采卿,选择了他对以前过往的承诺。
那些前情旧事,不是说遗忘一夜之间就能遗忘的。那些种种,都抵不过他的承诺。
林青薇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到最后,她终于死心了吧。
对,彻底死心了。
当萧晏转身的那一刻,林青薇确实感觉到自己的心,被一剑斩得分崩离析。等她发现过来的时候,温凉的眼泪,最终还是没能忍住,从眼眶滑落。
萧晏痛苦地瞪大了双眼。
谁都以为她不会哭泣。因为她够勇敢坚强。
既然如此,他们之间就到此为止吧。
林青薇的话语字字诛心,响起在唇边,也响起在萧弈和萧晏的耳畔。她眼眶里尽是清泪,看着萧晏说道:“萧弈,你杀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