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秋寻在十步开外安静地瞧他。他注意到视线,勘勘转身看过来,在接触到安秋寻那张脸时,温然而笑,如沐春风。
安秋寻愣道:“是你?”
“正是宋某。”宋誉道,“当初多谢姑娘赠玉之恩,宋某才得以继续苦读、维持生计,宋某当铭感一生。”
安秋寻笑了起来,道:“我不喜欢读书人,但也不觉得你有多酸。”
宋誉道:“宋某也不喜欢商贾,却也不觉得姑娘身有铜臭。”
原来当初安秋寻在江南一带游走做生意时遇到过他,当时见他落魄,便送给他一枚玉佩让他拿去换了钱财维持。当时她没太在意,竟没想到还有再见面的一天。这家伙只看了她的画像,就欣然接受了她略带挑衅的提亲。
宋誉满腹才伦,但是却不顽固迂腐。后来的两人交往中,安秋寻觉得相处愉快。
她不知道的时,远在西禹的纪子舒知道了她人在上京,竟借着两国交好之名,亲自踏上了来京的路程。
纪子舒将将抵京,就迎来了安秋寻和宋誉的结婚之喜。大约萧晏终于找到报复的机会了,在于纪子舒会面之时,三言两语淡淡提及安秋寻的喜事,看了看纪子舒顿变的脸色淡淡:“秋寻曾救过你一命,不知你可否还记得。如若你能到场为她庆婚,她应当很高兴,喝两杯喜酒也好。”
当日纪子舒失魂落魄地回到暂住的地方。
林青薇知道了这事儿,嗔了萧晏一眼道:“你还跟他过不去,也不怕秋寻成婚当日他去捣乱么?”
萧晏道:“他捣乱好像丟的也是他的脸。到处留情总是要还的。”
说什么两国交好全是借口,哪需得让纪子舒亲自来。且看他知道安秋寻要成亲后的反应,便晓得他多半是来找安秋寻的。林青薇道:“怕就怕秋寻心里还有他。”
萧晏道:“若真是有,那也是她自己选的。”
没想到安秋寻和宋誉结婚这天纪子舒果真来了。看见满庭的喜色,还有宾客满堂,他只觉得刺眼。后来新郎和新娘要拜堂,纪子舒竟真的没忍住,从人群中穿过,快步走上喜堂,一把擒住了安秋寻的胳膊。
“秋寻。”
熟悉的声音,隐忍的语气,让安秋寻震了震。宋誉上前挡了一步,把纪子舒的手隔开。他自然是先前在朝堂上见过纪子舒的,气度闲定地抬手揖道:“西禹陛下能来参加下官的婚礼,下官感激不尽。还请陛下先旁坐,待下官与新妻拜完了堂再向陛下道谢。”
纪子舒却忽略了他,径直对安秋寻道:“我来带你走。”
安秋寻缓缓撩起了头顶的红盖头,抬起眼帘,看见的果然是纪子舒那张熟悉的脸。她是很震惊,然后慢慢恢复了平静和淡然。以为这辈子永不会再见的一个人眼下就在自己面前,她发现其实面对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在彻底的痛过以后,已经不那么痛了。
安秋寻看着纪子舒伸出来的那只手,笑了一笑,红唇嫣然,嫁衣很美。她没有赌气,也没有挑衅,选择了避开,而是主动去握住宋誉的手。她对纪子舒行礼道:“西禹陛下能来参加我们的婚礼,我确实感到很荣幸。但好像我跟陛下并不太熟,还请陛下不要扰乱我们拜堂好吗?”
纪子舒不由分说,强行就欲带安秋寻走。这下子大家伙都傻眼了。宋誉不失礼仪却强硬地始终护在安秋寻身前。
后来萧晏和林青薇捏着时间到场。帝后驾临,使得这次婚礼意义非凡。
纪子舒对萧晏道:“西禹和大夏交好,现在我看上了你们大夏的这位女子,要带回西禹去做皇妃,我西禹愿意以丰厚的聘礼风光迎娶,还请大夏皇帝把此女赠与我。”
萧晏手边奉上了一盏茶,他指端揭着茶盖清脆地碰着茶瓷,一时不置可否。所有人都以为区区一个女子比不上两国邦交重要时,他开口道:“君子不夺人所爱,况且西禹皇想夺的还是朕臣下之妻,你以为朕会答应你吗?她是人不是物,是自由平民而不是奴隶,就连朕也没有权利把人赠与你。”
臣子们暗暗竖起大拇指。皇上很护短很硬气!
宋誉已然撩衣跪地,安秋寻跟在他身边一齐跪下,对萧晏揖首道:“臣(臣女)谢过陛下。”
萧晏手上动作停下,茶盖落回了茶身,不顾纪子舒铁青的脸,做主道:“继续拜堂。”
林青薇暗暗舒了一口气。这是对安秋寻的一个考验,还好她很清醒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只有真正放下了这段过往才能重新得到快乐。至于萧晏嘛,完全是来跟纪子舒拉仇恨的,他很少跟人这么小心眼,林青薇还由着他。
就该狠狠治治这纪子舒。
拜堂结束后,宴席上时萧晏闲话家常般与纪子舒笑了一笑道:“上回送去西禹的壮阳药,西禹皇可还觉得好用?”
林青薇刚刚喝了一口羹汤,冷不防被呛住。这男人……不仅往纪子舒伤口上撒盐,还新伤旧伤一起撕。
林青薇咳嗽起来,萧晏就顾不上和纪子舒说话了,转头来给她顺背,脸上全然变了一副宠妻狂魔的神色,轻声道:“怎的不小心些,慢慢喝。”
纪子舒心里很难受,双重受刺激,中途便离席了。但是他不死心,试图偷偷前往后院再见安秋寻一面,把话说清楚。
后院是心如在陪着安秋寻。似乎预料到他要来一般,先在后院廊上把纪子舒截住了。
纪子舒道:“让我见一见她。”
心如面色微冷,道:“这里不是皇上该来的地方,安姐姐已经嫁做人妇了,还请皇上回吧。”
“我要听她亲口说,你让开。”
心如却是死死挡在他面前:“你让她亲口说什么?说对皇上还有情意吗?说这场婚礼不是出自她的真心吗?皇上大概想错了,安姐姐对皇上已经死心了,她与宋大人情投意合,这门亲事还是她主动上门向宋大人提的呢。”
“不可能。”纪子舒道,“她赶也赶不走地在我西禹皇宫来往数载,说移情别恋便移情别恋,难不成以往都是三心二意的?女子就真的这么薄情和朝三暮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