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我看,克强先生那边还得孙先生亲自出马才行。说实在的,我们两边的关系之所以闹得这么僵,到底还是因为两边都欠缺理解。孙先生既然心里面希望能与欧事研究会握手言和,可又不肯采取实际的行动,总是寄希望于边边角角,这样到什么时候才能改善两边的关系呢。”胡毅生很是无奈的说道。在这件事上他其实很明白,无非是面子的问题罢了。为了面子双方而僵持不下,革命大业完全就是一纸空谈。
廖仲恺叹息不已,心中也是羞得慌,没想到连胡毅生这样的年轻人都看得透彻,让他们这些革命党高层人士多少显得无地自容。
“总之,有些事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总是心急不得的。”
“只希望一切都能顺利吧。仲恺先生有机会还是要跟孙先生好好谈一谈这件事。哦,对了,我堂兄前天从狮城发回来电报,我昨天凌晨在广州才接到的,险些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哦,是吗?展堂在南洋的情况怎么样了,可有什么进展?”廖仲恺迫不及待的问道。胡毅生的堂兄正是前广东都督胡汉民,前阵子受孙中山之命前往南洋为倒袁反帝革命募集经费。如今香港、广州这边的革命筹款很不如意,整整三个月才筹集到区区几万港元,几乎连分部日常运营都不足够,更别说购置军火筹备武装力量了。
往年革命活动的经费主要来源于两部分,其一是江浙一带支持资产阶级革命的商人,其二则是出自南洋华侨。前者是希望通过革命来获得商人参政的权益,并且为今后资产阶级发展打下重要的基石。
比起江浙一带的商人而言,南洋华侨对祖国革命的支持更多是出自爱国之心,而绝非是什么为了资产阶级利益。并且江浙革命商人大多是世代经商,多少是有一定的家境和资本,倒是南洋华侨从一开始就是走投无路才选择下南洋,辛辛苦苦积累起家产,又不遗余力的捐物捐资报效国家。
正因为之前南洋爱国华侨无私的支持,也让廖仲恺以及中华革命党现在寄托了许多希望在胡汉民身上。
“南洋那边也不太如意,英国人、法国人都看的紧,再者华侨的热忱比之前减弱了不少。不仅如此,我堂兄甚至还在电报里说,有个别一些华侨甚至还公然反对我们在这个时候进行革命。他们说北洋政府既有起色,无论是否推行帝制,只要能促成中华得以发展、富强,亦不失是一件好事。”胡毅生表情很认真的说道。
虽然南洋筹款的情况并不好,但他的语气也没有显得很气恼,而且这些持反对意见的华侨所言未必没有道理。
“唉,愚见,真正是愚见。袁氏倒行逆施,这怎么可能是让中华得意发展、富强?无法是障眼法罢了。之前我与云南的陈维庚见面时,陈先生同样是痛陈利害,连道北洋政府阴奉阳违,借青岛、辽东来掩饰倒行逆施,实在是可恨可气。我等千万不能受此蒙蔽,一定要坚定立场和信仰才是。”廖仲恺声色俱厉的说道。
“仲恺先生,在这一点上我自是不会有任何质疑。只是人心至此,我们也需要尽快做出一些表现,制造更大的声势,传递更多的革命思想,如此方能改变民众的无知。”胡毅生铿锵有力的说道。他对革命自然是充满许多期望,所以即便认为民间的一些说法有道理,但自己依然会坚持革命的信仰。
当然,除此之外在他的内心之中,更重要的还是迫切希望做一番大事。
“你说的很多,所以我们现在才更需要努力才是。”廖仲恺舒缓了一下情绪,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的说道。
“虽然我堂兄在电文里说募捐的情况不太好,不过他说最近一个月还是筹到了大约三十万元的款项,已经准备安排送到香港这边。”胡毅生补充的说道。
“难为展堂兄了。只是这三十万……唉,不说了,有胜于无嘛。”廖仲恺道。
胡毅生自然是知道廖仲恺的无奈,区区三十万能做什么呢?如今的国内局势与昔日大有不同,并不是几百人上千人的起义就能制造极大的反响。要做只能做大阵仗,而大阵仗所需要的经费也必然要以百万来计。
七天之后,经过香港与上海之间多番联络,胡毅生终于在抵达上海的当天,便被安排来到肃仁上海贸易公司的办公大楼,与林伯深派来的一名助手先见上了一面。林伯深一开始还不能确定胡毅生的来意,不过倒是听说过最近中华革命党正在筹募经费,于是先派助手与其接洽,假若只是为了筹募经费,看在昔日有的联络上,直接就给一笔款子打发走得了。
然而胡毅生也不能直接向一个外人来透露来意,毕竟事关重大,而且若是保密工作没做到位,不仅有可能会错失这次重要的机会,说不定还会让自己陷入危险之中。于是只能先含糊其辞的应对了一番,一直拖延到第二天,才得以与林伯深见上了一面。
见面的地点还是肃仁贸易公司的办公楼,见面后双方先是一阵嘘寒问暖,昔日毕竟是有交情,但在一些事情上却有隔阂。其实胡毅生当初是很看不起林伯深,一个没资历没背景的年轻人,全靠着家中有几个钱,竟然被提拨到国民党核心的部门任职,时常能跟宋教仁、黄兴、孙文一起出入,更能获悉第一手的资料。怎能不让人感到不满?
然而风水轮流转,这次有求于人,胡毅生只能低声下气。
倒是林伯深也没有太记恨于过往,只是个人的政治立场上不太愿意再跟孙派的人来往,所以能敷衍的事情尽量敷衍。如今不能敷衍了,他依然还能带着几分热情先跟胡毅生拉起家常,问起这几年中华革命党的发展情况。
胡毅生也只是随便应承了几句,性子上多少还是有一些急切,于是很快还是转入了正题,说道:“仁卿兄,早先听说你与北方的袁肃袁梓镜颇有联系,如今甚至还与袁梓镜一起开办了公司,生意上也很是红火。此次在下前来,所为之事正是与袁梓镜有关。”
林伯深脸色微微变化了一下,随即故意打趣的笑道:“是吗?莫不是毅生兄也想入股做生意吗?呵呵。”
胡毅生陪笑着说道:“仁卿兄真是会说笑。呃,实不相瞒,不知道仁卿兄最近可否听说过一些传闻,这个传闻还是与袁梓镜有关的……”
林伯深略略深思了片刻,随即说道:“近日传闻可多得去了,与袁梓镜有关的传闻亦不在少数,不妨毅生兄把话说的更直接一些好了。”
胡毅生不太清楚林伯深为什么会对自己如此戒备,要么是从一开始就不信任自己,要么是根本不清楚坊间的传闻,再者又或者对袁肃密谋反帝一事持另外的态度。短暂寻思之后,他没有再有遮掩,直截了当的说道:“传闻袁梓镜或有反对袁世凯称帝的心思,我中华革命党对此事甚为看重,所以专程派遣在下抵沪,希望能从仁卿兄这里打听到一些具体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