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呵呵呵呵,”纵然曹锟自诩很了解段祺瑞的脾气,但段祺瑞这么不给面子,多少还是让他下不了台。他敷衍的笑了一阵之后,接着也不再装腔作势下去,叹了一口气说道:“唉,还是老哥哥你性子最直爽了。既如此,我曹老三也不再绕弯子,索性直接与老哥哥你议一议大总统称帝一事。”
一提到袁世凯称帝,段祺瑞心头都大有业火丛生。不过考虑到之前熊炳琦说过是要紧事,而且曹锟专门打听到他今日从马家堡车站离京特意跑来见面,自己势必还是要了解清楚对方真正的意图。因此即便是有火气,他还是保持着一份耐心。
“是吗?你大老远的都从湖北赶回来参加典礼,项城称帝的事情你还要议什么?”段祺瑞语气依然冷冰冰的说道。
“虽然我曹老三在湖北待了快两年的时间,但对于大总统筹谋帝制一事早有耳闻,从一开始我便觉得此事颇有蹊跷,好端端的又无缘无故,大总统怎么会突然这般鬼迷心窍?若大总统筹谋帝制当真是为了我中华富强振兴,这我无话可说,也必然会义无反顾的支持。怕就怕……唉,这只是大总统一己私欲呀。”曹锟感叹的说道。
“是吗?你也这么认为?”段祺瑞用一种很怀疑的眼神看了曹锟一眼,加重语气问道。
“唉,我曹老三虽然平日里没什么主见,又不像老哥哥你这么有文化、受过高等教育,俨然就是粗人一个,所以时常的表现入不了老哥哥您的法眼。可我曹老三身为北洋军人,就算喊不出为国为家的大口号、大道理,但最起码也知道一定要顾全北洋的大局。大总统这次密谋称帝,事先可曾与我等打过招呼吗?没有,那我等岂知这推行帝制之后会不会给北洋招致大祸呢?”曹锟摆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语重心长的说道。
一提到北洋大局,段祺瑞自然颇有感慨,他从始至终所做的一切无一不是为了巩固北洋的统治权,甚至为此不惜屡次冲撞袁世凯,招致袁世凯猜疑和排挤。他对曹锟虽然有个人的成见,但正如曹锟所说的那样,大家都是北洋的臣子,在这个时候肯定要为北洋的大局着想。
“听你这么一说,似乎你对帝制一事也颇有不满了?”
“唉,不满自然算不上,就是担心罢了。老哥哥你这几年在北京自然不知道,之前外面的议论还都只能微言罢了,自打大总统宣布执行帝制之后,南方算是闹得不行。不止如此,就连湖北那边也都是吵翻了天,整天都有学生、青年上街游行,闹得人头都大了。王子春三番两头的来找我诉苦,说局势再怎么闹下去,指不定那天这些人就要砸督军府了。”曹锟绘声绘色的说道,就彷佛自己身临其境一般。
“是吗?”段祺瑞微微皱起眉头问了一句,诚实的说他的确知道南方有反对的声音,但这些声音是什么规模、是什么情况、又是什么趋势,自己也仅仅只能推测出一个大概,完全不能了解的详细透彻。不过即便如此,他也觉得曹锟的话有几分夸大,要是南方真的那么这么大,自己理应早就收到风声了。
“不仅如此,实不相瞒,并非我曹老三一个人对大总统推行帝制感到疑惑和担心,别说我曹老三麾下的人马,就说华甫老哥、陆蒙城,还有张四哥那边都有微词。尤其是华甫老哥,前几天我准备动身北上时还收到他老人家专门发来的电报,说不管怎么样,他是不会参加大总统的登基典礼。言下之意就是表达不满了。”曹锟加重语气继续说道。
“华甫的态度我就有所了解,项城也不是不知道。只可惜,如今帝制水到渠成,项城他也再听不进我们这些人的劝说。”段祺瑞颇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说完话之后又摇了摇头。
“可不是吗?另外,我还听说就连大总统的那个什么侄子,叫袁肃的,他最近也都在跟南方革命党秘密来往,似乎是有响应南方反帝制的意思。”曹锟下意识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的对段祺瑞说道。
袁肃与南方革命党来往的风声,前两个月里已经在北洋政府里面传遍了。不过后来袁世凯邀请袁肃一家人北上,袁肃的妻子张涵玲已有身孕,他本人也说自己今后会好好照顾妻子及其肚子里的孩子,无暇理会军政方面的事。最终让这些传言不了了之。但是袁世凯那边尽管没为难袁肃,可依然派人到天津法租界加以监视。
段祺瑞倒是没怎么担心袁肃,一方面这年轻人都被夺取了兵权又加以监视,另外一方面袁肃毕竟是袁世凯侄子,从亲属和利益双重方面都没理由反对帝制。纵然现在没什么实际利益可图,但大不了沉默不语,帝制成功后能获一份名誉,失败也无关紧要。
“袁肃的消息早就过时了。不过不管怎么说,此次帝制十之八九还是会祸起萧墙。”
“唉,如今南方那些革命党人叫的凶,咱们北洋内部也都一个个提心吊胆。表面上北方这边还算稳定,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真出了什么事,谁来负这个责任?谁又能来解决这个烂摊子?好端端的,偏偏要当这个大总统,这不是白白给了南方作乱的口实吗?”曹锟煞有其事的说道。
“没错,不管项城搞帝制会不会成功,授人以口实便已经是最大的失策。”段祺瑞很赞同曹锟这一观点,他表情坚毅的说道,语气中不乏惆怅和担忧。
“所以我今日拦了老哥哥的座驾,其实就是想与老哥哥一起想一个对策。即便现在国内还没闹出什么乱子,即便今后几年、几十年依然能够安稳,可这个口实已经给了革命党人,这帮人肯定不会安分,迟早还是会出事。”曹锟看着段祺瑞的脸色,见时机已经成熟,于是进一步揭开帷幕的说道。
“怎么,听你这么说,似是有什么别样的心思?”段祺瑞不由自主的凝神起来,郑重其事的对曹锟问道。
“老哥哥千万不要误会,常言道有备无患,要是南方那边真是把事情闹大了,甚至闹到咱们都无法收拾的地步,临时抱佛脚只怕为时晚矣。在这个时候自然是早做打算早好。我也是为了咱们北洋大局着想。”曹锟煞有其事的说道,
段祺瑞沉默了片刻,脑海中自是思索不已,他对曹锟没有太大的偏见,但是总觉得在这个时候对方以这种方式来见自己,十之八九是另有所图。不过他也不会太古板,曹锟想的是如何利用自己,而自己完全可以将计就计利用曹锟。
一念及此,他不动声色的问道:“你今日如此这般的找到我,显然心中是已经有了想法。索性先说出来听听,若真是有好办法来防范于未然,我段芝泉没有不支持的道理。”
曹锟笑了起来,连忙说道:“还是老哥哥你深明大义。其实现在办法有的是,最简单最直接的办法那就是说服大总统放弃帝制。不过坏就坏大总统心眼已经死了,不仅听不进别人的劝,这会儿又到了临门一脚的时候,肯定是不会打消这个念头。”
段祺瑞没好气的说道:“这话我先前已经说过,真若能劝说项城,也轮不到你今天再来找我发这一阵的牢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