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想,这是不是你的错?我到底应不应该怪你?”他淡淡地开口,目光幽深,仿佛透过窗外无边的黑暗看到过往美好的日子。“我对自己说,你是被人陷害的,因为你中了药,身体不受控制。但是,未央,你扪心自问,你对凤羽,真的没有那份心吗?”
叶未央无言以对,她的心沉沉的,那个她极力避免却迟早要面对的场面终于来到了!事情如此突然,她被杀得措手不及。
“你想怎么样?”
“我想跟朱师傅离开这里。”小冉凄然一笑,英俊充满朝气的脸变得憔悴黯淡,那双流光溢彩的眸子流淌着悲伤无助的光,纠结在他内心的痛苦结成了一张网,一口气网住了他的心,收紧再收紧,让他连呼吸都是痛的!
“如果,我说不准呢?”她睁着眼,盯着漆黑的床顶,淡淡地问。
小冉垂下眼眸,停顿了一下,试着慢慢吸气,搭在窗沿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也许会逃,也许会乖乖呆着你身边,然后,相看两相厌!”
叶未央沉默了,她闭上双眼,无声地流下了眼泪。
不知睡了多久,她只知道自己不愿醒来,不愿去面对复杂的现实。但是,她终究不可能在梦中躲避一辈子。
再次醒来,坐在身边的是梅寒。她懒懒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她突然很厌烦朝暮楼里的人,很厌烦关于慕容的事。她以为自己搅得清,却不知越搅越混,最后把自己搅得一塌糊涂。
“我们在你休息的房间里发现了‘醉梦香’,那是一种安神的熏香,作用只是宁神静心,但是,若碰到公子房内的‘空山新雨’,便会……”
“成为一种强烈的媚药,是吗?”叶未央淡淡地问。
梅寒点头,他被公子委派去调查这件事,得到的结果却让他震惊不已。
“查到是谁做的吗?”
“这……”梅寒犹豫了,他不知该怎样说才好。他不能让那人受伤,又想给叶未央一个交代。在来之前,他一直在想该怎样跟叶未央解释这件事,却是那么左右为难。
叶未央笑了,梅寒不说,她也猜得不离十。故意在她房里点“醉梦香”,显然是知道凤羽房内有“空山新雨”这种熏香。能进凤羽房间的人不多,而其中对她有敌意的也就只有那一个,想来那个人影也是故意让她发现的,目的就是将她引到凤羽房内!
难怪她出现得那么及时,为了除掉她,甚至不惜利用凤羽,这个女人,不折手段到了极点!
“未央,公子知道你这次是遭人陷害,他没有怪你。吩咐我转告你好生休息,把身子养好,其他的都别想那么多,知道吗?”梅寒看她极力隐忍的样子,委实不忍,却只能这样劝慰她。
“你走吧。”由始至终,叶未央都没看梅寒一眼,她觉得很厌烦,不想理会这些人,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待一会儿。
梅寒本想再劝慰她一番,见她抗拒不愿理会他,只好闭嘴不说,起身离开了。
叶未央陷入昏睡当中,她做了好多梦,梦见师父和师娘坐在一整片的雾月当中相依相偎;梦见阿牛拿着锄头在地里干活,荷香从不远处跑过去,为他擦汗,为他端水;梦见温尔笑着向前跑,转过身来对她笑,却忽然变成蝴蝶飞走了;梦见小冉,淡淡看她一眼便转身走了,任凭她怎么叫喊都不回头。
然后她梦见了自己,还是小孩儿的时候,一脸脏兮兮的坐在外公家门口,被几个顽皮的小孩丢石头,砸得额角乌青,破皮流血了也不知道哭。几个妇女赶来,各自去拉自家的孩子,嘴里骂道:“别靠近她,那个是破鞋儿生的孩子,脏!”
“离她远点,这种人,一辈子也不会有人要!”
“她妈妈是不要脸的女人,靠近她会得传染病!”
叶未央睁开眼睛,圆睁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床顶,黑暗之中她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颤抖的双手藏在被褥里不会被发现,内心的愤怒一而再再而三地要从体内呼啸而出,却被她硬生生地压制下去。血液从咬得死紧的牙关处流下,顺着嘴角,点点滴落在雪白的床铺上,黑暗之中,无声无息。
叶未央,你还要这样逃避下去吗?如果害怕,只会被人指指点点嫌弃一辈子,如果怯弱,只会被人笑话奚落一辈子!
我怎么可以,被抛弃,一辈子!
梅寒推开格窗,看了一眼大厅,叹息摇头。他转身对凤羽说:“公子,再这样下去,人可就要废了!”
凤羽的手指在杯沿上打着转,正出神,忽听梅寒说话,收回心神,淡淡看他,反问:“我能怎么办?”
梅寒急忙上前说:“去劝她呀!公子,您的话,她一定听!不能让她再这么下去了,小冉过几天就走了,她再这样下去,可就留不住人了!”
凤羽皱了皱眉头,起身往窗边走去,拉开窗朝下看,那个女人衣衫不整,跟一群客人一起疯闹,捉住一个小倌儿按在圆桌上扯着衣服亲吻。他看不下去了,“啪”一声将窗门关上,脸色不悦。
“把她给我带上来!”凤羽沉声道。
梅寒乐得差点没蹦起来,不等兰臻和竹雅回答,答应了一声立刻就冲出去了。没过多久,楼下响起一阵喧哗声,接着是姑爷们安慰客人的声音,然后是夹杂着踉跄走路的脚步声,门很快被推开,梅寒把人往里一推,叶未央猛地扑倒在地上。
她迷蒙着双眼看满屋子的人,见凤羽沉着一张玉雕似的脸,一双凤目严峻地看着她,她呵呵呵地低头笑了,爬起来就这样盘腿坐在地上,用手抹了把脸,歪着脑袋问凤羽:“怎么了,公子?有事差遣我?”
梅寒见她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恨铁不成钢地骂:“给我起来!坐在地上干什么!你真没用,被人耍了一次就自暴自弃成这个样子,难怪小冉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