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鬼话?他怎么不是黄帝呢?”林悦强扯着唇角,希望唐三也给笑笑,然后告诉他这是个笑话。不是他窝囊,实在是这事太过离奇,如果司马易不是黄帝,那玉帝倒腾得这么欢又是为什么?
脑中灵光一闪,林悦突然想起那一晚他装醉试探司马易的时候,那个人说了这样的话——‘林悦,这故事要编,也该编得更像样,若真有人蠢钝至此,那烦恼也是活该。如果真有其事,你究竟是没有看清楚错在哪里’。至此,林悦莫明地感到心惊,他意识到有哪里一直弄错了,致使他朝着错误的方向越走越远。
唐三是笑了,笑容却是饱含嘲讽之意:“林悦,紫微星君就是个赝品,他不是你日夜思慕的黄帝。”
林悦想反驳,却发现找不着理由。
“你现在还没有完全记起来吧?”唐三问道,徐徐打量林悦,又扯了扯唇角:“也对,毕竟你曾经历多次轮回,即使这是你的本体,要相融还是需要时间,你能在十天内醒来已在我意料之外。”
听这说法,林悦也觉得脑袋特别沉重,感觉像是大病初愈,他收回即将跨出门外的脚 ,直视依在门边的唐三。
唐三也不躲避,直面林悦的审视,丝丝白烟从那薄削的唇瓣呼出,喷了林悦一脸。
好长一段时间只有门外叶落声,林悦不觉抓了抓脑门,对这唐三产生了强烈的熟悉感。或许这就是唐三,一个城府深沉难以捉摸的家伙,与之相交,日子总是过得不平凡。这般想着,林悦低叹:“你准备解释清楚吗?关于这一切,包括你叫小悟空杀我的事。”
“如果我说不呢?”唐三似笑非笑,这态度和语气令人难辩其真意。
“你要是铁了心不说,就不会反问。”林悦白了他一眼。
唐三笑了:“果真是受了祝融影响……是不一样了。”
“罢了,你不说就拉倒吧。事到如今,真真假假也及不上让他们平安来得重要,真不想理你了。”话罢,林悦瞥了唐三一眼,不准备久留。
眉梢轻轻一挑,唐三调侃:“就真的不在意了?”
林悦龇着唇,对唐三露出一排白牙:“怎么?想要我讲些漂亮的话,好给你诟病一番?唐三,你知道我不聪明,我现在要回去问问他们的意见,就不劳你费唇舌了,行吗?”
听了林悦这气话,唐三眯起眼睛,撒饵:“林悦,你不想知道司马易的真实身份吗?”
林悦霍地止步,回过身来,脸容因愤怒而显得魄力:“我问你,从马昱到司马易,跟现在这摄政王,是同一个人吗?”
不想林悦问这问题,唐三微怔,不觉在迫视下轻颔首:“没错。”
“那就得了。”林悦反身继续走。
“哦。”唐三兴味地笑说:“要是我告诉你司马易正命悬一线,你若是打草惊蛇,他便万劫不复,你又会怎么做呢?”
“唐三!”林悦恨不得就掐死这个可恶的人:“你少吓唬我!”
“是不是吓唬,你要不要了解完整件事,再判断呢?”唐三完全不惧林悦的怒气,从容不迫地以烟杆子挑了挑,邀请林悦进屋里细说。
林悦看一眼陌生的四周,稍稍犹豫,也只好跟进屋里。他咬牙切齿地瞪着桌前的人,在对方一个邀请手势示意下,他只好愤愤然落坐,那力道压得酸枝木的椅子吖咿地惨叫。
“有屁快放!”林悦的语气很冲。
然而唐三心情大好,脸上笑容满布。
“当初我与你说紫微星君的存在有蹊跷,你偏认为是我多疑。乘着你轮回的这些年,我仔细调查了一番,总算找到真相。林悦,你明白么?修成神仙以前,作为凡人或者精怪的过去都有迹可寻,而紫微星君,他最初只是一块玉。”
“玉?”
“对,藏在一大堆捏造的纪录后头,这就是真相。妖王剑遭窃,封剑玉盒被击碎,当时前去侦查的是二郎神,他发现其中一块碎玉很特殊,它竟然保留了几乎全部的灵力,还能完整发动封印,所以二郎神就将它带回天庭。这原本准备用作重新封印妖王剑,但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因此玉帝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就用玉造了紫微星君,然后将头脑简单的你骗得团团转。”
“……你的意思是,玉帝的目标其实是我吗?”林悦挤了挤发涩的喉咙,问道。
或许林悦心中已经肯定了这个答案,没错,为什么祝融、赌神甚至于他都想不到这一点呢?同为上古神仙的他就不会受猜忌吗?就不会被算计吗?为什么之前就是想不到呢?林悦真想一头撞破这颗笨脑袋。
“自然是你。”唐三却不管林悦有多么的懊悔,自故自地往下说:“我一直知道玉帝对你有所忌讳,你既胜了妖王,能力自然不在话下,而你与他有协议让上古火神‘消失’,却没有将仙体交给天庭保管,甚至妖王事件也处理得不清不楚,他怎能对你放心呢?只是我一直想不透紫微星君的功用,难道只要他使‘美人计’ ?现在我总算明白了,玉帝要你杀司马易,真正目的是要利用司马易将火神剑封印,削弱你的能力。只要你动手,一切就正中他的下怀。”
听过唐三的分析,林悦慌忙反驳:“你这是说什么呢?我之前哪里像个强人,玉帝要杀要封,我还能躲不成?”
“呵。”唐三磕着烟杆子,笑了,声音却冷冷的:“你以为你为什么藏起仙体?祝融,你原是个乖张跋扈的家伙,就是后来有所收敛,本质还是没有改变。在这天庭,你对我这位朋友都未曾真心托负,何况是其他人?这一回我千辛万苦将祝融仙体取出,才发现你在仙体上附加了一个条件——你一旦被仙人杀死并失去轮回与复活的可能,火神祝融就会复活,这才是你留的最后一手,可你将此告知了紫微星君,后者又往上汇报,玉帝自然不可能正面对付你,才引发后来的事情。那么,林悦,照这个思路,我们该不该怀疑就连你家中那三位,也是被设计进去的呢?呵呵,可惜呐,你也难过美人关,终究是载在紫微星君手上,或许是那玉石上残留着黄帝的气息,会让你变笨吧。”
所有一切明朗化,这就是将一切串连起来的线,一切都围绕着火神运转。林悦自问,祝融真的变笨了吗?或许只有某些方面,或许不是全部。
“唐三。”
沉吟半晌,林悦突然轻唤唐三的名字,后者换烟丝的动作稍顿,抬首投来疑问的一瞥。
林悦笑了,他的头脑有些混乱,甚至分不清这一刻自己是祝融,是赌神,还是林悦。牵扯在一起的千丝万缕纠结成团,难寻线索,轻易能使人疯癫,但以林悦的中庸,赌神的懒堕,却觉得此刻是谁都不要紧,还活着就好。
唐三被这莫明的笑声给惹得眉头皱紧,狐疑地来回打量这人:“你不会是疯了吧?”
林悦笑叹:“唐三,或许祝融或赌神不是完全被蒙在鼓里。”
“你的意思是……”
林悦耸肩:“开始我是挺惊讶你所说的真相,遇上这种事,一般该受打击吧?可后来我却觉得释怀,是一种‘原来如此’又松了口气的感觉。或许以前的我,是不完全了解这件事,但也不是完全糊涂。”
“你是说,你将计就计?一切都在把握中吗?”唐三微讶,除后蹙眉深思。
“唉,有没有这么神我就不知道啦。”林悦苦笑:“可是到了现在,情况还不错,对吗?”
唐三眯起眼睛,斜睨着林悦:“是呢,财色兼收。”
对此,林悦只能嘿嘿地傻笑。
“反正……唐三,你是朋友就帮我一个忙。”
“……”唐三不语,吧嗒吧嗒地抽着烟。
林悦却没有停止,继续往下说:“你说司马易的命被玉帝掌握着,那……可以帮个忙,把他解救出来吗?”
那因沉思而显得焕散的眼神蓦地聚合成锐利的一瞪:“林悦,那只是一块玉,你就多情得……连一个赝品也不放过了?”
“赝品吗?”林悦无奈地笑:“或许对于祝融,紫微星君和司马易就是赝品,但我和赌神不也是祝融的次品吗?嗯哼,你看我们不是挺般配的?”
唐三眯起眼睛凝视林悦,后者竟然捡起一面镜子端详起来,挤眉弄眼的。
徐徐起身,唐三懒洋洋地说:“是呀,草根配屎盆,绝配了。”
林悦一头撞破了镜子:“你……你这算什么话呀?!”
“实话。也对,你怎么还是祝融呢?你不是他了,模样像,内里也不像,那家伙终于彻彻底底地将自己毁掉,换上一个真正可以放下身段的无赖。”
“嗳,唐三,你……这……”
“回去吧,至今只是过了十天,还能挽救你的司马易,不然你的小心肝们要斗得焦头烂额,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这……这还不是你设计的?”林悦急匆匆地往门外走,跨过门槛以前,还是忍不住回头求证:“你会救司马易吧?”
唐三默然,卓立的身影就好似独立在不可攀越的峻峰巅上那一支松柏,林悦不禁肃然。
好半晌以后,他才启唇:“我会救他。”
林悦松了口气,匆匆往外走:“行,你尽快,我等你消息,不用送我了,我记得怎么样飞回去。”
话落,人一跃就没影了。
悟空从一旁的矮几变回原型,小心翼翼地蹭到师傅身边:“师傅?这次也骗他吗?”
闻言,唐三挽唇轻笑,笑意却不着眼底:“不,这一回不骗他,就当是祭奠祝融的帛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