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彻夜空的喧嚣声很快惊动了太后宫里的皇太后、皇帝和皇后。
皇帝起身离席, 急忙赶回“养心殿”,传人查问。
“太子不见了,牢里发现昏迷的柴郡主, 一桌菜肴, 还有一壶毒酒。”天牢守卫队长如实禀报。
“毒酒?哪来的毒酒?谁人所送?”
“救醒的守卫说, 酒菜俱是柴郡主送去的……守卫当时放人入天牢, 不及锁回天牢大门, 猝然遭袭,袭击者何人,亦不及辨清, 太子被劫,下臣窃想, 极可能是太子党羽所为。”
“不孝子!枉朕有意宽大为怀……不知悔过, 勾连外人私自潜逃!逆子!气煞朕也!”皇帝怒气冲冲地发布命令, “封锁全宫,仔细搜查, 务必找到太子!”
“下臣方才业已通知各方守卫严加把守各个关卡,便是鸟儿也插翅难飞,太子定然还在宫内,下臣定当全力以赴!”宫中侍卫统领应答,领命而去。
“传柴郡主和送食宫女。”皇帝又下令。
柴郡主和两名宫女被传上殿来, 战战兢兢地跪在皇帝面前。
“说罢, 谁人指使尔等毒害太子?从实招来。”
“冤枉!奴婢一无所知——”两个宫女叫冤不止。
“毒酒从何而来?”皇帝转向柴郡主, 皱眉问她。
“酒是舅舅吩咐下人交由屏儿送与太子表哥的呀!舅舅不记得了么?”柴屏既惊且怕, 不停拭泪, 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沾上毒害太子的罪名。
“胡说!朕何时要人拿毒酒给你了?”毕竟虎毒不食子!究竟是谁想要毒死太子?皇帝眉头蹙得更紧。
“舅舅!您要相信屏儿呀!屏儿的心事……舅舅一清二楚,屏儿怎么可能谋害太子表哥呢?事实确是屏儿送寿面的途中, 舅母的贴身宫女追上屏儿,交给屏儿一壶酒,说是舅舅特意赏赐与太子表哥的……难道……是舅母……不,不……”柴屏郡主猛地张大嘴巴,因自己的猜测震惊得合不拢了。
“酒是皇后的宫女交给你的?”皇帝面色一沉。
“千真万确!宫女可以作证——”柴屏赶忙指着两名宫女。
两名宫女面面相觑,为自己凭空陷入宫廷勾心斗角的权势之争而苦恼。
“可有此事?从实招来——”皇帝不耐烦地喝。
“……是……真的……”宫女赶紧叩头作答。
“退下罢!”皇帝对柴屏和两名宫女挥挥手,像是不打算追究这件事情了。
柴郡主和宫女如遭大赦,慌忙退出“养心殿”。
“你也退下!”皇帝挥手遣走天牢守卫队长。
被传讯的人都离开“养心殿”了,大殿上,只剩下皇帝和他的贴身护卫高力以及两名内侍。
“安得——”皇帝沉吟了一会,脱口呼唤。
“圣上,安公公已奉您旨意出宫……”高力小心翼翼地提醒。
“哦——朕忘性大了。”皇帝感叹一声,支着颐,入了一会儿神,神色渐渐欣悦,和高力聊起天来,“高力,大唐明皇李隆基得美人杨玉环,甘冒夺子妻之恶名,盖因美人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朕后宫之大,竟无一人得似其美貌聪慧者……尹丞相欺君太甚!若非……朕定然重重惩戒于他!”
“圣上重得美人归,可喜可贺!下臣依圣上之意,命人于市井之间散播夫人死讯,届时迎回夫人,已形同再造之身,况世上本多面貌相似之人,谁人又敢妄加怀疑夫人前身?圣上明智过人,此招极高!”高力谄媚道。
“明皇为得杨贵妃,先令度为女道士,数载后方召入内宫,朕可等不得许久……”
“皇上等不得何人许久?”皇帝的正宫宋皇后从殿外进来,远远便打断皇帝的话。
“皇后,你不陪伴太后,来此何事?”皇帝看一眼宋皇后,神色不悦起来。
“贼人闯入宫中,挟太子走脱,本宫担忧皇上安危,是以前来陪伴。”宋皇后像是没有看出皇帝的不高兴,径直坐到皇帝身边,又对高力和那两名内侍说,“本宫与皇上说话,你们殿外侍候。”
“圣上——”高力只看着皇帝。
“去罢!朕也有话要与皇后说!”皇帝重重地道。
高力和内侍遵命,退出殿门。
“沏茶来!”宋皇后对门外叫一声。
话音未落,一个宫女端着茶进来了,各给皇帝和宋皇后呈上一杯。
“这茶里——有毒么?”皇帝看着茶杯,哼道。
“皇上万金之躯,理该慎加珍重!”宋皇后泰然自若,拿起两杯茶,分别喝上一口,然后看着皇帝,“皇上,臣妾分别试过了,并无异状,可惜皇上那杯沾了臣妾的口,不干净了,皇上还要喝么?”
“放着罢!”皇帝摆摆手,盯紧宋皇后,“朕想知道,你——为何下毒谋害太子?”
宋皇后毫不惊慌,“皇上,太子大逆不道,臣妾乃是为皇上抱不平!”
“朕的儿子如何,朕自会处置!你胆大妄为、自作主张,若不收敛,朕绝不姑息!”
“皇上,臣妾知道错了!臣妾见皇上心慈手软,也是担心皇上终为逆子所害,这才铤而走险。皇上息怒!喝口热茶,平心静气,早些歇息吧……”宋皇后低眉顺眼,一面举杯啜饮,一面拿起另一杯,体贴地递给皇帝。
皇帝动了怒,口干舌燥,从皇后手里接过茶杯,一气饮干。
“……不能喝……皇上……有毒……”突然,高力捧着肚子踉踉跄跄奔进殿来,伸长手试图制止皇帝。
“来不及了!”宋皇后阴冷地怪笑一声。
“你……”皇帝又惊又惧,瞪着宋皇后,隐隐感到腹内疼痛起来,顿时失声嘶吼,“贱人,你竟敢谋害朕……”
“臣妾岂敢!皇上,臣妾只是与您开个玩笑,只要您答允臣妾一事,臣妾定保您安然无事!”
“贱人……贱人……”皇帝腹内绞痛愈加厉害,不禁冷汗直冒。
“大逆不道……妖后……快拿解药出来……”高力脸泛青黑之色,拼尽力气冲到宋皇后面前,伸手便要掐住她的脖子。
“休得伤我母后!”蓦地一声喝叫。
“啊——”高力身形一顿,凄厉地嚎叫一声,往后一倒,瘫在地上,不动弹了。
“你……”皇帝手指颤栗地指住乍然出现,手里执着从高力体内抽出的鲜血滴嗒直往下坠的大刀的四皇子,腹痛加上恐惧,几乎说不成话,“……你……你们想做什么……”
“皇上,太子大逆不道,早该废除,您即刻写下诏书,立四皇儿为太子,臣妾便为您解除苦楚,如何?”宋皇后劝道。
“先拿解药来……”皇帝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无力地伏倒在龙案上,显然已是难以支撑。
“皇上,时间不多,您还是先把诏书写了吧!”宋皇后把一块空白黄绫摊开在皇帝面前,又把狼毫沾上墨,递给皇帝,“您就写:赵倬意图谋反,废之,传位于四皇子赵僚。快写吧!”
皇帝勉强抬起手,抖抖索索地接过笔,下笔如有千钧,好一会儿才在黄绫上写下几个歪歪斜斜的字:传位于……
“解药……先把解药给朕……”皇帝丢开笔,趴伏在案几上,写不下去了。
“快写!否则别想要解药!”宋皇后凶相陡露,狠急催促。
“母后,您还是先把解药给父皇吧,父皇像是……支撑不住了。”四皇子担忧地看着亲生父亲,毕竟父子连心,于心不忍起来。
“皇儿别管,母后自会处理。”宋皇后抓起笔,塞回皇帝手中,“想要命,快写!”
“嗬……嗬……”皇帝发出断断续续的惨笑,“朕写了……真有解药……”
“那是当然!快写!”宋皇后不耐烦至极。
“朕虽昏……却不傻……朕有了命……你们还有命么……”
“你不写,本宫有的是办法伪造遗诏!哼!天赐良机,等您百年之后,本宫立即宣布,太子逃出天牢,闯入‘养心殿’,杀高力,毒亲父,皇上临危改立四皇子为太子,传位于新太子,我儿,必定当上皇帝!皇上,四皇儿定不负你望,您黄泉之下,瞑目罢!”
“毒妇……你……竟歹毒至此……”皇帝气若游丝。
“皇上负我在先,后宫三千便罢,先前弄了一个郑小贱人进宫,近日又蓄意谋夺子侄之妻,你们要做唐明皇与杨贵妃,他日,便该本宫下堂了罢!你若早立我儿为太子便无事,如今又知晓本宫下毒,教本宫日后如何以国母之姿立足于世?只有委屈皇上,早日归天,来世再享荣华!”
“你……你……”皇帝面庞紫黑,挣扎着想要斥骂,突然一股黑血涌出嘴角,身子一僵,瞪大双眼,可怜一世皇帝,竟是……死不瞑目。
“母后……父皇……死了……我……我们……杀了他……弑……君……”四皇子眼见亲父死状凄惨,不禁脸色发白,身体抖如筛糠。
“没用的东西!做下今夜之事,不是他死,便是你我死!你以为逼迫他改立你为太子,此后便可以高枕无忧么?拿出些男儿气概,镇定下来,快些安排布置!务必令人以为,一切乃是太子所为!记着:一切,都是太子做的!明白吗?”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