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
赵隽和太子、季允正闲坐喝茶, 顺道分析时局。
去年,晋王和世子率领部将击退北方边境线上虎视眈眈的外族,令北方外族很是元气大伤一把, 使北方边境平静了一段时间, 但最近, 敌人又有卷土重来之势, 不时派遣小股兵勇突破边防挑衅, 守边将士出击则退走,收了兵再来偷袭,骚扰边民, 始终难以根除,俨然是个隐患, 不得不提防。
“赵隽, 敌人不正面出击, 暗里以小股骚扰,行事如同草匪, 此流寇之势,依你之见,如何解决?”太子赵倬询问赵隽。
“敌人以小股兵勇伪装流寇骚扰,说明其国兵力不足以大规模进犯我朝边境,戍边将士只需加紧布防, 另外, 抽调军中武艺高强的兵将组建一支队伍, 有挑衅者来袭, 立刻跟踪追击, 务必将他们歼灭,功成几次, 便可形成警示,谅敌人不敢再随意骚扰进犯。”
太子点头,“如此甚好!敌人凶悍狡猾,现今戍边将士恐怕力有不逮,晋王所部将悍兵勇,组织歼敌勇士,仍需偏劳于你。”
“太子放心,我即刻抽调得力部将前往北方。”赵隽应承。
“唔——”太子颔首。
“禀报太子——”太子的一个贴身内侍急匆匆奔入殿内。
“说——”
“圣上龙体康复,日前起驾骊山行宫,如今回到皇城外三十里处,传讯请太子前去迎候。”内侍报道。
皇上回到皇城附近了?这么突然。
赵隽意料未及,太子也是。
“好!我知道了,准备一下,即刻出发恭迎圣驾。”太子平静地吩咐。
“是!太子!”内侍退了下去。
“你们随我一起去吧!”太子看着赵隽和季允说。
“是!”赵隽和季允遵命。
随后,太子更换了庄重的礼服,携了赵隽和季允,带着侍臣和御林军,骑马一同出了宫门。
“世子……”
才出宫门,远远的,晋王府一个仆役气喘吁吁地奔过来,迎头拦住赵隽的马。
“何事?”赵隽看着慌里慌张的仆役,皱眉问道。
“……少夫人……”仆役的气还没有喘顺。
“少夫人怎么啦?”赵隽立刻紧张起来。
“少夫人她……她……”
“快说!”
“要……要生了……”
什么?
赵隽手一松,放了马缰,拍马走了几步,才想到身后的太子。
“太子……”他回转头,看着太子。
太子挥挥手,“既然如此,你且回去罢!哦!祝贺你!”
“谢太子!”赵隽不及多说,踢踢马肚子,骏马如飞,绝尘而去。
“赵隽男儿气概,伟岸义气,却也……果然‘怜子如何不丈夫’啊!”太子摇头失笑,转头对身边的季允说。
“世子重情重义,对君王、朋友尚且如此,何况家人?”
“哦!对了!少詹事,你亦到婚配之年,有中意的对象了么?如无,本太子许你一门亲事如何?”太子边催马,边笑道。
“太子关心下臣,下臣不胜荣幸!只是下臣功名未就,无以养家……”
“本太子许你这门亲事,人才品貌家世俱是上上之选,养家么——不足以忧惧,还可助你平步青云,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如何?”太子似认真,又似开玩笑。
“季允出身平凡,惶恐不敢受。”
“唉……”太子轻轻叹了口气。
“太子有烦恼?”
“烦恼称不上,烦扰倒是有的。”太子淡淡地说。
季允聪明地不再问。太子虽然亲和,从不在朋友和亲近的下臣面前摆架子,只是,君毕竟是君——尽管只是未来的君,有些事情,有些规矩,还是不要逾越的好。
太子和季允催马出了西城门,来到十里长亭,摆下阵仗,静静迎候皇帝的归来。
“啊——快让开——”
忽然,伴随着一个少女惊慌的叫声,以及急促如奔雷的马蹄声,前方拐弯处闪电般隆隆拐出一匹快马,直直冲向密密列布在大道上的太子、季允和御林军。
太子和季允身后的御林军没有命令不动如山,太子和季允也没来得及闪躲,那匹快马已经冲到眼前。
“咻——”马儿长长地嘶叫,蓦地高高直立而起。
“啊——”伴随少女的惊呼声,一个白色的人影从马身上飞开,飞向半空,然后坠落——
太子手掌在马鞍边上一撑,纵身飞起,跃向坠落的白色人影。
半空中的白色人影衣袂翩翩如蝶舞,腾空而起的太子衣袖飘飘翻飞如大鹏,季允只觉得眼前一片眼花缭乱,再定睛,太子已经将快要落地的白色人影接在怀中。
白色人影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一身雪白的衣裳,长长的黑发随意束在脑后,肌肤如雪,眉目如画,纤秀窈窕,清新得就像高树上的一朵——白梅花。
少女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似乎惊魂未定,双手紧紧搂住救命恩人的脖子,直直瞪着他的脸。
太子也看着怀里的少女,这少女,骑着奔马横空出现,如同天外飞来似的,整个人——也像落入凡尘的精灵。
“你是谁?”少女开口问,声音清脆,如山泉悦耳。
“我是……”太子不由自主开口。
“嗯——”一声轻咳打断了太子。
太子抬起头,面前,停着一辆马车,帘子掀开处,露出一张威严的脸。
太子立刻放开怀里的少女,翻身拜倒,“儿臣叩拜父皇!恭贺父皇龙体安康!恭迎父皇回朝!”
“唔……”皇帝看着太子,好一会儿才平缓地说,“太子——平身罢!”
“谢父皇恩典!”太子起身,微微垂首,恭敬地立在马车前。
“原来你是太子?”一旁的白衣少女一脸好奇和崇拜,“看你温文尔雅,身手却好利落……”
“宓儿——”紧随在皇帝马车后面的一辆车子也掀开帘子,露出一张风韵犹存的美妇的脸,微蹙眉头对少女说道,“上来!叮嘱你不可骑马的,你偏不听!瞧瞧——几乎出事了不是?”
“姑姑,我没事了!太子救了我。”叫宓儿的少女笑道,方才的惊恐似乎已经消散了。
“皇上,这马——”一名侍从将刚才的惊马牵过来。
“高力!”皇帝沉声唤道。
“臣在。”
“此驽马妄然欺主,苟活于世遗害无穷,送它上路吧!”皇帝口气沉郁而平淡,仿佛在安排一个好归宿。
“是!皇上!”高力恭敬地应,把马牵到一旁。
“皇上,你要对它做什么?”宓儿看着神色语气都奇怪的皇帝,又惊又疑问。
“宓儿,这畜生几乎摔坏你,朕不能让它再伤害你了!”皇帝柔声对少女说。
“你……”宓儿还想再问。
“咻……咻……”
路旁忽然传来马儿几声悲鸣,宓儿立刻转过眼去,骇然发现——马儿轰然一声扑倒在地,顿时激起一片尘埃飞扬,随即马嘴边缓缓淌出血来,腿脚跟着扑蹬几下,然后……不动了。
马儿的旁边,高力捏着巨钵一样的拳头,冷漠地站着。
“啊——你把它打死了?为什么?可怜的马儿……你们怎么能这样?呜……”宓儿惊叫一声,泪水涌出眼眶,声音哽咽起来。
“宓儿,存心不良者,朕——岂能容许它存活于世?你放心,朕定然好生保护你。”皇帝又柔声说道。
“不!我不要这种保护……”
“宓儿!”后面车子上的姑姑声音严厉,“不许对皇上放肆,上车!”
“我不!”宓儿跺跺脚,甩掉眼泪,转过身,跳上一匹空背马儿,用力踢了下马肚子,疾风般穿过重重排列的御林军,驱马直往京城方向驰去。
太子不禁愕然——真不巧,宓儿骑走的,正是他的马。
“高力,跟着她——起驾!”皇帝急忙吩咐,语气中有些没好气,有些无奈。
“是!”高力的马如箭一般直窜出去,立时追赶跑远的宓儿。
“起驾!”随行太监也立即喝道。
“太子,马——”太子的贴身侍臣迅速将一匹马牵到主子面前。
太子微微摇首,跨上马背,跟随在父皇车驾边,返回京城。
父皇还朝,带回来的,究竟是什么人?
太子本不愿探究,但,仍然忍不住要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