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苞盯着彭天护那双已经充血的眼睛,突然诡异地笑了起来......
“嘿嘿嘿!别说你不信了!就是现在你去把这消息告诉秦王司马业或者放到整个天下去,也不会有人相信你!甚至他们还会立刻杀了你!然后拿着你的项上人头去向贾彦度那个畜生邀功!”
“......”
“朗朗乾坤,昭昭日月!普天之下竟然没有一个人敢挺身而出,为那些无辜牺牲,甚至成为别人口腹之物的可怜百姓讨回一个公道?!”
“哼哼!裴大人既然有这份心,为什么不自己派人去告诉那些诸胡首领?!”
“哈哈哈!你真是太年轻,太天真了!还送消息出去?!贾彦度早就派了他的走狗竺恢封锁了整个新平郡,什么消息都送不出去!更何况就算能拼死送出消息,老夫也绝不会这么做!更不会让任何人泄漏这个消息!”
彭天护难以置信地看着状若癫狂的裴苞,简直不敢相信刚才听见了什么?!
“裴苞!你疯了吗?!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哼!你懂什么?!贾彦度虽然禽兽不如,可如今必须以大局为重!你我与他的恩怨不过是私仇!可是驱除匈奴,迎立新皇,这才是关乎我大晋和所有黎民百姓福祉的大事!谁要是想在这种关键时刻破坏好不容易才力挽狂澜回来的局势,除非先杀了我裴苞!”
“裴大人竟然如此高尚?!哼哼!可我彭天护却不是什么高尚之人,我只想尽快手刃贾彦度为父报仇而已!若是谁敢阻止老子,全他娘都得死!”
“哈哈哈!真是年轻气盛!老夫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是快意恩仇之人!可是世事艰难,老夫早就学会了隐忍......”
“哈哈!你这贾彦度养的老狗,也好意思来教训我彭天护?!你怎么不出去打听打听,你裴苞在安定郡是个什么狗屁名声?!别他娘刚从贾彦度手上讨了个秦州刺史,就忘了你以前是个什么狗东西了?!”
“那又怎么样?!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难道就你彭天护不能忍一忍?!一旦关中彻底光复,对于关中各大豪门大族来说,贾彦度就完全没有了继续活下去的必要!到了那时候我们再把这个事情捅出来,不仅不会再有人出来阻拦,甚至还会有更多的人跟我们一起落井下石!天护啊!咱们就再等一等,得道才能多助啊!”
“那得要等多久?!难道真的要等十年?!”
“十年?!你等得了?!老夫也等不了啊!如今长安已经是唾手可得,只要等到来年开春,所有人都会让秦王殿下尽快登基!到了那时候,老夫精心谋划的必杀之计,一定可以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老大人真的有必胜的把握?!”
“哼哼!老夫为了筹谋此事,为了能让贾彦度陷入必死之局,不知道把其中的细节推敲了多少回?!如今时机即将成熟,却只差了一把可以为天下百姓讨回公道的利刃!”
“扑通”一声!
彭天护已然双膝跪地,并且拱手抱拳道:“只要能杀了老贼贾彦度,彭天护这条命就是大人的!”
裴苞赶紧俯身把彭天护搀扶了起来,然后语重心长地嘱咐道:“大丈夫能忍常人所不能忍,老夫在这里见你之事,恐怕已经有人去向雍城那边报告,不用多久也会传到贾匹老贼那边,所以老夫将会对外声称你已经被老夫设计毒死了......”
“......”
“只有这样才能瞒过所有人,尤其是那个老谋深算的贾彦度......”
“谨遵大人之命!”
“你先暂且忍耐一阵,老夫会把你和族人送去一个隐秘之地,等到时间来临的时候,老夫一定让你亲手宰杀了那个该死的贾彦度!”
一刻钟之后......
裴苞一个人落寞地瘫坐在宴会大厅之内,整个人都像是丢了魂似的......
而他面前那一碗不知道为谁而斟的美酒......
更是在烛光之下把裴苞那布满褶皱的老脸,倒映得格外沧桑......
恰在此时......
裴轸轻轻地走了进来......
他看着自己父亲那孤独寂寥的身影,不由得轻轻叹了一口气......
“是轸儿来了?!”
“父亲!孩儿已经按照您的吩咐让彭天护去歇息了......”
“他的那些族人可还太平?!”
“不得不说彭天护这人治军还是有些方略,这些人除了嘴巴不太干净,到也没有什么人敢违背彭天护的军令,没人敢出来生事......”
裴苞木然地点了点头......
“你丕弟还在生为父的气吗?!”
“丕弟绝不敢生父亲的气!只是丕弟年岁尚轻,有些事情看的不够明白,所以孩儿已经替父亲向他详细解释过了......”
“辛苦你了......,这些事情原本是不该让你们参与的,但时局动荡,你我父子都需要谋定而后动......”
“父亲说得是......”
“明日就让丕儿去泾阳城找彬儿吧,他们兄弟两一文一武驻守泾阳城,为父也稍微能放心一点......”(泾阳古城和现代的泾阳县是两回事,此处的泾阳城是甘肃省平凉市安国乡)
“父亲明察!张轨这人狼子野心,随时都有可能会不顾一切攻击安定,可我们兵力实在是捉襟见肘,就算让丕弟和彬弟一起镇守泾阳,恐怕也只是螳臂当车......,所以孩儿想请求父亲......”
“向贾彦度请求援兵?!哎,他哪里还有兵力可以分给我们?!”
“......”
“而且这种时候,我们一定要自己想办法多支撑一会,否则我们在贾彦度的眼里就会变得毫无价值......”
“可他这是想要让我们全都去白白送死啊!张轨的大军一旦全面进攻,就我们手上这点临时拼凑起来的乌合之众,怎么可能抵挡得住?!”
“那也要多支撑一会!起码要让贾彦度觉得我们这颗“弃子”是尽了全力的!”
“父亲为什么要听他的?!他已经不在安定了!我们为何还要看他的脸色行事?!”
“他是吃定了为父不可能背叛晋室,更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张轨突破安定防线,然后抢占秦王殿下!如果真的让张轨得逞了,那么关中必定又将是一场生灵涂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