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竹楼中。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当凌霄身有所感,却是缓缓睁开眼眸时,不由顿时一股浓浓的燥热与羞怯之意袭遍全身。
但见眼前,一片水雾蒸腾之景,朦朦胧胧之间,一道玲珑身影静静端坐。一张绝美无瑕的俏脸,带着一抹略显诡异的笑意,正以一双摄魂美眸注视着自己。偏偏整个人,又是如此的自然、无拘。
下意识之间,凌霄想要挪动身体,却是发现空有一身力量,而不能挪动分毫。便是连脖颈,虽无任何僵硬不适之感,却也不能扭动半分。但水雾漫过脸颊,温流轻抚周身,那种回归原始的感觉,却是十分明显。
“呵!你醒了。”见凌霄终于苏醒,无视其脸上的异样表情,女子轻笑一声道,“我还以为,公子这一睡,却是要再到深夜。到时,恐怕我会忍不住将你唤醒了。”
“姑娘为何如此?”却见凌霄眼神闪烁,强忍住那股直冲额头的怒气,冷冷地质问道,“难道不知,如此下毒手段,正是为武林人士所不齿?”
“呵!下毒?武林人士?”可女子却是忍不住轻笑一声,眼眸一眨,丝毫也不以为意道,“首先,公子何以诬陷我对你下毒?可是有所依据?其次,公子口中的武林人士,不论是谁,又有何资格对他人之行做出评价?”
“一者,若非姑娘对我暗中下毒,我又岂会晕倒?而若非晕倒,又岂会陷入如此境地?”纵然心中十分不爽,但无奈之下,凌霄只得与之辩驳道,“二者,武林之中,早有十分默契的共识:下毒,乃卑鄙手段,毫无正大光明之风。如此下作手段,不论是谁,都会为之唾弃。”
“你可曾杀过人?”闻言,女子不由眼神闪烁,俏脸微寒间,突然问道。
“当然!”凌霄答道。
“为何要杀?”女子又问道。
哦?
闻言,凌霄不由眉头一挑。
“他们该死!”微微一顿,凌霄眼神一闪道。
“该死?!如何该死?”但见女子眼眸中闪过一抹浓浓的不屑之色,随即轻笑一声道,“呵!在我看来,不过是那些人太弱罢了!面对眼前的杀戮,毫无反抗之力。虽然可悲可怜,却又可气可叹。”
“你战力强大,便可以对弱者肆意妄为、无所顾忌。他们的荣辱生死,皆在你一念之间,不是吗?”紧接着,女子语气变得有些冰冷,瞥了凌霄一眼,又道,“在你的心中,杀戮,不过是发泄强者对弱者的不满,不是吗?”
“死亡,不管是何种形式,终究是人死灯灭、魄散魂消。既然都是殊途同归,用剑与用毒,又有何区别?”慕然回眸,女子直视凌霄双目,质问道,“你可是能保证,那些用剑用刀者,便每一个都是光明磊落、每一个都无滥杀无辜?”
这一幕,凌霄突然第一次生出一种不敢与之对视之感,却是眼神闪烁间,竟一时间无言以对。尽管他依旧认为自己无错,但却又找不出女子的破绽,不由气息有些起伏。
“呵!这个世界,只有强与弱,并无对与错!”见凌霄不语,女子不由顿时眉头舒展,突然又自脸现一抹笑容,轻笑一声道,“只要你强,足够强,你所做的,便是绝对正确。纵使他人心中不满,却也不敢妄言。反之,你若是一只土鸡瓦狗,便只有摇尾乞怜、引颈就屠之命运。”
踏踏!
“这是生命之永恒规则,更是世间之亘古铁律。无人能够反抗,更不能改变。”紧接着,只见女子一步上前,却是几乎直贴凌霄面颊,口吐如兰道,“我之所言,你可是认同?”
面对如此境况,凌霄不由顿时双颊绯红,尴尬之余,却又无可奈何。
呼!
“人非草木,更非禽兽!”待女子终于起身,凌霄这才忍不住长出一口气,却是眼神闪烁间,竟破天荒口吐斗气之语道,“纵然机会难寻,但心念之间,报复寻仇之种,必定不会就此湮灭。”
“呵!人之初生,资质已定。多少人,纵苦修百年,亦无机会。”却见女子轻笑一声,又自俯身问道,“请问,面对如此情况,他又该如何?”
这一次,凌霄又自无语。
踏踏!
“毒之一道,博大精深,浩瀚无穷。”转换转身,女子缓步而行道,“比之剑道、刀道、枪道等等,更加深不可测,更加令人痴迷。用得好,自可强身健体、延年益寿,甚至令人起死回生。古之大医者,妙手回春之光环下,又哪一个不是毒道高手?”
“话说回来。”可紧接着,女子于凌霄身后停下脚步,却是直接玉指轻触凌霄脖颈,又自轻声道,“你纵然练就血祭奇功,但频繁使用下,却是早已将体内气血根基压榨干净。若不是我将你拦下,怕是再用一次,便是血消人亡之局!”
“什么?!”闻言,凌霄不由顿时一惊,失声惊呼道。
兰凰祭的强大,凌霄自是十分清楚,不但是他隐藏的底牌之一,更是他赖以行走武林的根本。而此功虽然强横,但弊端却也着实不小。那种功散极虚的状态,除了浑身难受之外,更是让他危机重重。
一直以来,他都认为,定然是自己进补太差,气血修复不及,这才使得兰凰祭功效大减。不但每次持续时间缩短,便是威力也不如从前。如今听闻此言,知晓女子绝对言出有据,又如何不让他感到震惊?
一时间,凌霄心中翻涌澎湃的同时,更是忍不住很想知道,眼前的这个神秘女子,究竟是谁?
呼!
“姑娘你...”感受着女子鼻息中醉人的芬芳,感受着女子指尖下舒爽的温柔,感受着女子言语里明显的善意,凌霄忍不住长出一口气,开口道。
“呵!你若再问我名讳,我便当真认为,你对我有非分之想了。”可是,还不待凌霄说完,便见女子似是早已知晓一般,轻笑一声道,“如此一来,我心神一乱,有些事便做不成了,有些话也说不出了。”
“毕竟,我只是一个孤独的小女子,一旦心乱了,后果不堪想象。”紧接着,女子双指顺着凌霄脖颈直滑肩甲之间,微一用力,又道,“到时,你怕是要对我负责了!”
啊!
待女子话音一落,两指间突然两道极强的内息透体而入,入体的一刹那,不由让凌霄顿时承受不住,却是痛的大叫一声。
噗!
顿感一阵头脑昏沉,血气上涌之下,瞬间一大口乌黑腥臭的老血,却是喷洒一片。与此同时,一阵难以抑制的困意猛然袭来,凌霄纵想抵挡,却是终究被瞬间击倒。
“呵!体格如此,当真罕见!”看着已然浑身瘫软而陷入昏死的凌霄,女子不由眼神一闪,轻叹一声道,“若我猜测不错,定是得到了你之真传!”
竹楼外。
铮铮铮...
温和的日光洒满院落,一张古琴旁边,女子正在玉指轻拨,弹奏一首甚是悦耳的曲目。两旁的树枝上,数十只各色鸟儿歪头歪脑,似是在齐齐认真倾听。
嗖!
踏踏踏!
呼啦啦!
而正值曲调就要扣心回转之际,却见不远处一道倩影突然踏枝而来。虽轻盈优美,却是惊得一群鸟儿抱怨离开。待女子悠然落地,抬脚之间,歌声既来。
歌曰:谁言解花语?谁说晓花心?芳华落尽千百回,谁人泪湿襟?又逢豆蔻含苞时,谁人抚花音?天暮潇潇人渐老,流水落花两不亲!
歌声闭,人已立于女子身旁,正是落花音。
“你这丫头!”兴致突然被落花音打断,女子无心再弹,抱怨黛眉微蹙道,“出去疯癫几日,今日才晓得回来。却是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我曲调即将扣心之际捣乱,莫不是成心?”
“呵!姐姐!”却见落花音一副毫不在意模样,竟是打趣道,“花音来此多日,从不见你弹琴。为何今日有幸一弹,莫不是遇到了什么好事?”
“姐姐?!”闻言,女子不由瞥她一眼,嗔怒道,“我说过多少次了,再不准你这丫头唤我姐姐。否则,若为外人知晓,辈分凌乱至此,还不笑掉大牙?”
踏踏!
“啊呀姐姐!”但见落花音突然上前,却是眼神闪烁间,小女娃一般挽住女子手臂,撒娇道,“花音知道了!今日过后,再不叫你姐姐便是!”
见状,女子不由无语一笑。
“说吧!”微微一顿,女子看向落花音,问道,“此次突然回来,莫不是遇到什么麻烦?”
“呵!麻烦没有,趣事倒是有一堆。”落花音不由轻笑一声,看着女子双目,俏皮道,“所有趣事,都是关于毒宗,不知姐姐是否想听?”
哦?
闻言,女子不由顿时眉头一挑,眼神闪烁间,却是面色无波无澜。
“说来听听吧!”微微一顿,女子开口道,“若是无趣,我便请你喝茶!”
“啊呀!又要喝茶?!”可一听到‘喝茶’二字,落花音不由顿时花容失色,却是赶忙摇头道,“姐姐的茶,花音可是不敢再喝!这‘趣事’二字,花音也自收回。详情听说!”
紧接着,落花音便将两日间毒宗遭遇,小心谨慎道出。
“呵!曼陀罗行事如此,毒宗遭难,自是迟早。”听完之后,女子不由轻笑一声,似是并不在意道,“不过就这些损失,对毒宗而言,还不至伤筋动骨!”
“但!若那名俘虏处理不妥...”可紧接着,女子突然眼神一闪,却是话锋陡然一转道,“怕才是毒宗之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