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囡和晚晴上了车,晚晴咦了一声,“对了,你知道桂锦坊吗?你知道桂锦坊的衣裳价钱吗?”
“什么价钱?”李小囡反问了句。
“很贵!”晚晴用力咬着很贵两个字。
“你就知道很贵?”李小囡明了的看着晚晴。
“肯定得用银子,肯定不是三两五两!”晚晴神情严肃郑重。
“我问过四娘子,四娘子讲,就是桂锦坊的衣裳还能买来穿穿。这衣裳我要穿到建乐城的,那咱们最好去桂锦坊买,是吧?”李小囡看着晚晴,晚晴点头。
“桂锦坊的衣裳肯定也是有便宜有贵,咱们挑最便宜的买。我算过了,要不了多少衣裳。路上就穿我现在的衣裳,不用再买,到了建乐城,平时穿的买三身就够了,出门见大场面的衣裳有一身就行了。”
晚晴看着笑眯眯的李小囡,呆了片刻,一声长叹,“也行,反正再怎么……”后面的话,晚晴含糊了。
“反正再怎么也盖不住我家的穷。”李小囡接过话。
“不是……也不算不是,也是,反正有我们世子爷呢。不过,我觉得你再多买两身路上穿。你一穿绸子衣裳就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到了建乐城,人家会笑话你的,你最好穿一路习惯习惯。”晚晴想了想,建议道。
“好!”李小囡爽快点头。
“就是这些,也得不少银子,你家有这么多银子?”晚晴压低声音问道。
“没有。”
“世子爷给你的?”
“不是。”李小囡瞥了晚晴一眼。
“那你哪儿来的银子?我跟你说啊,现在外头都知道我们世子爷要娶你这事儿了,不知道多少人想攀上你,给你送银子送人什么的,你现在可不能要!”
“堂翁翁给我的。堂翁翁已经让大堂叔启程去建乐城了,和洪家大老爷一起。”李小囡压低声音答道。
“洪家大老爷就是你三姐夫的阿爹?”晚晴确认了句,李小囡点头。
“那就好。”晚晴长舒了口气。
“石滚跟你说了什么?”李小囡转了话题。
“就说了我们世子爷要娶你,让四娘子陪你回建乐城,说是世子爷也要跟着回去一趟。唉,我真是没想到!”
“没说让你陪着我?”李小囡看着晚晴。
“说了。这话不是石滚跟我说的,是世子爷吩咐我陪你去建乐城,我还以为你要到建乐城去讲格致!”晚晴一声长叹。
“晚晴,要是我过不了你们王爷王妃那一关……”
“咦!”晚晴用一个充满鄙夷的咦字打断李小囡的忧虑,“你这是不知道我们王府的事儿!我们府里,从来都是世子爷说一句算一句。别的不说,就说退亲这事儿,世子爷就跟王爷王妃说了一句,说觉得和史家的亲事不合适,退了吧。我们王妃连个不字都没说,就老着面皮去史家退亲去了。”
“那要是到了建乐城,你们世子爷才发现我也不合适,我没能嫁进你们王府,等以后你们世子爷娶了别的媳妇回来,你会不会挺难为的?”李小囡问道。
“我为什么难为?又不是我要嫁给世子爷。”晚晴白了李小囡一眼。
“那也是。”李小囡一想也是,她想多了。
车子很快停在桂锦坊门口,晚晴和李小囡一前一后下了车,跟着婆子进了桂锦坊。
……………………
周沈年心神不宁的坐在溪边草亭里。
东溪先生穿着件素白长衫,提着只小茶篓,从山上不紧不慢的下来。
周沈年看到东溪先生,急忙站起来迎上去。
“远远的就看到你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出什么事了?”东溪先生带着笑意,温声问道。
“是出了点意外。”周沈年转身,落后东溪先生半步,往草亭进去。
进了草亭,东溪先生示意周沈年坐,笑道:“这是我刚刚在山上茶园现摘现炒的新茶,咱们尝尝怎么样。”
“好。”周沈年有些勉强的应了声。
“再急也不能乱了方寸。”东溪先生看了眼周沈年,笑道。
“是。倒没有乱了方寸,就是,先生,世子爷让李姑娘这就启程去建乐城,由尉学政府上四娘子陪着,世子爷说他也要回去一趟。”周沈年有些迫不及待。
“嗯?为了婚姻之事?”东溪先生应了句,一丝不苟的洗着茶壶茶杯。
“是,说是王妃听说了,很生气,也许还有别的事,世子爷没说,世子爷那样子有些急乱。”周沈年答道。
“李姑娘在杭城这么大张旗鼓的讲学,建乐城那边只怕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这会儿急乱起来,他的性情就是这样冒失燥进。拜师的事,你还没来得及和李姑娘说起?”东溪先生将茶叶拨进茶则里。
“是。”周沈年懊恼的叹了口气。
“什么时候启程?”东溪先生倒水洗茶。
“说是大后天就启程,从水路过去。”
东溪先生哦了一声,慢慢晃了晃茶壶,倒了两杯茶,示意周沈年,“尝尝。”
周沈年端起茶闻了闻,放下杯子,“这一趟过去,要是定下来亲事?”
“嗯,你的意思呢?”东溪先生仔细品着茶,问了句。
“亲事定下来之后,照世子爷的脾气,只怕不肯让李姑娘拜师。”周沈年答话谨慎。
“那位世子爷目无下尘,又过于急躁,李姑娘也是太卑弱了些,这桩亲事……”东溪先生垂眼抿着茶,片刻,看向周沈年笑道:“我早就有到建乐城一游的想法,就现在吧。得把李姑娘推进那座亲王府。”
周沈年惊讶的眼睛都瞪大了,“先生?”
“这茶不行,苦意太浓。”东溪先生放下杯子,看着惊讶的周沈年,笑道:“世子爷是让你留在江南,还是跟他北上?”
“我还没问。”周沈年看起来还没反应过来。
“你也跟过去吧。”东溪先生笑道。
“好。”
……………………
两天后,晚晴陪着李小囡登上了尉家的大船,阿武牵着马要上护卫们那条船,被雨亭一把揪到仆妇那条船,那两匹宝贝马被牵着上了最后一条船。
李小囡从船头走到船尾,从前引的那条船,看到后面一串儿六条船。
李小囡沿着船边走,尉四娘子不敢往边上去,从前舱跟到后舱,看着叉腰叹气的李小囡,想不出这是什么意思,笑着试探道:“就咱们两个人,行李少,跟着的人也少,可阿娘说咱们两个都没怎么出过远门,不放心,多点了几个外务上的嬷嬷跟着,表哥又给了十来个护卫。”
“那这前后一共八条船,算多还是算少的?”李小囡问了句。
“嗯。”尉四娘子卡住了,“不算少,也不能算多,这个不好说。比如我家过来杭城的时候,阿娘带着我们三个,却用了三十多条船,因为我们要跟着阿爹在杭城住上至少五年,要带的东西多,人也多。像史大姑娘她们过来的时候,三个人也就用了六条船,因为是到王府别业做客,不用多带东西多带人。”
李小囡噢了一声,幸好她这边只有晚晴她们三个和两匹马,要是像四娘子这样丫头婆子一群,那就得十几条船了。
大船很快很稳,隔天中午前就到了平江城,停在码别业头,码头上已经堆了一堆别业送过来的东西,包括晚晴的那只小狗,以及一个背着小鼓的老瞎子,说是何老掌柜送过来的说书先生,给李姑娘和四姑娘路上解闷。
李小囡心里微微一动,笑问道:“是说桑帅传的吗?”
老瞎子欠身答是。
“阿武说桑帅传精彩得很,吃好饭咱们就开始听?”李小囡和尉四娘子笑道,见尉四娘子点了头,和晚晴笑道:“让阿武和雨亭过来一起听。”
转好那一堆东西,船离开码头,在蒙蒙细雨中逆流北上,李小囡,尉四娘子,晚晴,和兴奋的阿武、雨亭坐在前舱,老瞎子敲了一阵节奏急促分明的鼓点后,用沙哑的嗓子唱起了桑帅传的开篇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