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五日黎明时分,十河一存所属一万骑军势拔营,河对岸吉良家先一步得到情报,于前一日傍晚命令水军众载着后撤的两千军势待机,他的要求是务必在中午登陆鸟羽原,阵夫没有再重新募集,此战无论胜败都用不上他们。
在清晨第一缕阳光落下三好军开始渡河,河道上密集的船只次第穿梭,一万大军逐次乘船渡河,首先渡河的是三千四国众已经在伏见鸟羽原上从容整军,其次渡河的是摄津、和泉为主的三好军他国众,再次是畠山家的盟军,最后才是伊势贞孝两千山城众。
与三好家声势浩大的登陆相对应,吉良军也在同一时间作出应对措施,五千大军拔营而起整军列队严阵以待,伏见桃山的山下就有许多山谷,最出名的地方要数平安时代仁明天皇的深草皇陵,在深草皇陵的周围是一片大大小小的山谷几十个。
整座山的山势与北方的稻荷山连成一个大角度的半弧形,仿佛白鹤的两只翅膀,南方的翅膀就是伏见桃山,北方的翅膀就是稻荷山,双翅长开环抱伏见鸟羽地方,沿着山势五千大军依次联结成层层叠叠的鱼鳞阵,此阵以防守坚固著称,为攻坚战首选阵形。
上午十时许,三好家大半军势已经渡过鸭川列队,军太鼓如雷鸣阵阵跳动,所有人的呼吸与心跳不知不觉与这雷动般的太鼓声融为一体,一面巨大的三階菱五釘抜大旗高高竖起,同时还有一面公饗檜扇旗高高飘扬,前者是三好家的家纹,后者是十河一存的家纹,十河一存身穿大楷的骑着一匹神骏的奥州马静静凝视着远处飘扬的旌旗。
“吾奉三筑之命出阵京畿,此战志在击破幕府军,攻上中尾山!诸君,我等必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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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等必胜!”千军呼啸万马齐喑,端得声势惊人。
伏见山上吉良家本阵,听着鸟羽原上三好军爆发出的热烈欢呼声,众人的心里也是一阵发紧。
“水军众什么时候能到?”
山本时幸回答道:“半个时辰前的情报,已经进入鸭川口。”
三好军显然还在等待最后一批军势渡河,这时三好家的本阵里,忽然爆发一阵呼喊声:“快看!那是谁家的船?”
只见自南方淀川杀来十五艘关船外带几十艘小早,关船上各打这一面足利二引两旗,这些贯穿见到来往鸭川的迴船二话不说就是一通齐射,密集的铁炮声如雷震一下把所有人给震住了,河道上惨叫声哀鸣声不绝于耳,几艘没来及逃窜的迴船被当场打成筛子底。
其他的迴船一看苗头不对,连忙调转船头北上躲避,西岸还有两千山城众被隔绝在河对岸,接着小早上的弓箭手泼洒下一片箭雨,让东岸刚聚集起的阵势又变的散乱,十河一存连声大喝整顿军势,发觉军太鼓不知何时已经停下,立刻吼道:“不能在等了!给我擂鼓整军!立即出阵!”
“是!擂鼓!出阵!”十几骑旗本飞驰四散,传递十河一存的将令,不过片刻军太鼓再次响起,十河一存领一马当先冲在最前,大喝道:“但有讨死吉良义时者,重赏黄金百两,知行五千石!”
“哈!”背插三階菱五釘抜旗,以及公饗檜扇旗的足轻,立起手中的长柄大吼着朝对面的军阵突击。
“命令西条备、赤备严守两翼,绝不能让三好军突破!”
“是!”侧近众翻身上马带着口令四散传达。
吉良军本阵足利二引两大旗下,身披熏紫韦威胴丸吉良义时坐在阵幕中眺望山下如潮水般的军势,叹息道:“只能做到这一步了!短尾求生的十河一存果然率领八千人对本阵突击,能不能挡住他们就看诸君了!”
山本时幸穿着一套色色威腹卷,指着河道上来回穿梭驱赶西岸山城众的水军,说道:“馆主大人不必担心,河道已经被本家封锁,运兵船很快就会赶来,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山冈时长身穿红色具足,跑来汇报:“三好军开始突击了!”
吉良义时皱眉问道:“第一阵是谁为将?”
“是高岛备的高岛右兵卫,在他后面的第二阵是滋贺备的浅见大膳亮……”山本时幸很快报出一串名字,这些足轻大将跟着他两个多月,名字早就耳熟能详。
“为他们祈祷吧!”吉良义时右手握住军配扇,缠在左手上的念珠一直延伸到小臂,出阵前祈祷是武家的传统,在他心里却有另外一层含义。
“是众生等,生时死时,自得大利,终不堕恶道。若有临命终人,家中眷属,乃至一人,为是病人高声念一佛名,是命终人,除五无间罪,余业报等悉得销灭。是五无间罪,虽至极重,动经亿劫,了不得出,承斯临命终时,他人为其称念佛名,于是罪中,亦渐销灭。何况众生自称自念,获福无量,灭无量罪。”
看着吉良义时手持念珠默默诵读《地藏菩萨本愿经》,山本勘助站起来发布命令:“擂鼓!众军准备接阵!”
“咚咚咚……”巨大的鼓声随之响起,原本骚乱的军阵逐渐严整,各备足轻大将大吼着:“接战!”
“放箭!”
一片“嗡嗡”的弓弦颤动声,漆黑的箭矢如密集的飞蝗,带着尖锐的呼啸声划破天空,朝着冲过来的三好军势落下,不时传来的惨叫声并没有打乱三好军势进攻的节奏。
站在吉良军阵列最前方的高岛右兵卫,迎着冲锋的三好大军,转身举起手中的片镰枪,大吼道:“记住你们的誓言!大家跟着我念!愿神佛保佑我战胜三筑,保土护乡!”
近江的农兵们竖起手中的长柄,面对冲锋的三好军疯狂的吼道:“愿神佛保佑我战胜三筑,保土护乡!”
一队队身背乱七八糟靠旗的三好足轻,猪突猛进似的冲杀过来,弓箭颤动的轰鸣声不时传来,一排排黑色的雨点落在铠甲上发出叮叮当当的撞击声,时而会有沉闷的破革声,总会有几个人一声不吭的栽倒在地。
“接战了!对方是摄津、和泉的国人众!”下方一片喧哗声想起,黑压压的三好大军与红色的吉良军碰撞在一起,喊杀声冲上云霄几乎把军太鼓的声音压下来,近江的武士完全是依靠血气之勇与数量、精锐程度远超己方的强敌死拼。
三好军身为第一阵的摄津、和泉国人众虽然数量只有两千,但这些人都是最早跟随三好长庆,经历太平寺、舍利寺合战的百战精锐,无论士气还是战斗力都颇为不俗,而近江的备队只训练几个月,无论怎么比都要差敌方几筹。
近江的备队几乎在短短的几分钟里就被冲开几条巨大的裂隙,阵形崩解分割成几个小块,被青黑色的洪流一点点蚕食消失,嘶吼与哀号声时刻传来,在敌我实力悬殊的情况下,许多近江武士选择玉石俱焚的战法。
“愿神佛保佑我战胜三筑,保土护乡!”满身是血的足轻发疯似的扑向冲过来的三好武士,撕开他的吼轮面当,一口咬住他的脖颈,任凭那名武士的同伴刀劈枪刺也毫不松手。
“高岛平太夫!被芥川胜之助讨取了!”
“高岛右兵卫!盐田三兵卫讨取了!第一阵开始崩溃!”
“第一阵全军坏灭!主将以下全员玉碎!”吉良义时高声的诵读佛号,握着念珠的手在不停发抖。
两刻钟后传来消息:“第二阵接战了!”
“第二阵田原五卫门讨死芥川胜之助!”马迴众一阵骚动,三好家的强悍远远出乎他们的想象,近江备放在前面竟然顶不住两刻钟。
“田原五卫门被讨死!”
“浅见大膳亮被讨死!第二阵开始崩溃!”
中条时秀终于坐不住了,他提起太刀向吉良义时一躬身道:“馆主大人稍歇!臣下去阵前督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