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广袤的中越丘陵,一支千人队伍拉网式搜寻显得太吃力,涉海川河原上爆发的一场小规模激斗并没有引起太多注意,箕轮山城的小国一族也没敢派人出城打探消息,一直到天明之后才小心的下山,这时河原上除了凌乱的血渍和战斗的痕迹之外什么也没留下,除了当事人之外,谁也不清楚这夜的河原上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静谧的黑夜,无尽的原野上只有呼啸的夜风吹拂,朦胧的群山仿佛一支支吞噬血肉的妖魔,本是十五月圆之夜,却很不巧的出现一片云彩将明亮的月光遮挡住,在黑夜无光的掩护下,逃难的少年与少女一前一后在午夜的河岸变疾行。
在他们身后有不下二十骑本庄军紧追不舍,时而传来的呼喊声似乎是说就在前面,长尾虎姬手中的星星火光仿佛成为黑夜中的指明灯,指引着追兵前进的方向。
“虎姬!我们这样是逃不掉的,赶快丢掉火把!”
“可是没有火把就看不清道路啊。”
“有火把也看不清!赶快丢掉吧!”
死死咬住两人的本庄军突然发现前方的火光消失,一时间失去方向的骑兵们渐渐放缓速度,慢慢追到火把丢弃的地方停下来,看着前方一片黑暗的河原,只听一名武士的声音急躁的骂声:“混蛋!竟然把人给跟丢了,这可怎么办?主公一定不会绕过我们的!”
另一名武士沉吟片刻,低声道:“只能继续搜!沿着涉川海向北搜索,一定能把人给找出来!”
前面那名武士叹了口气道:“管不了这么多了!主公很快会赶过来,我们只有追过去了!”
就在这时遮挡月光的云彩悄悄移动,使得一缕月光透过云彩的缝隙落下,明亮的月光很快照亮银白色的河岸,恰好可以看到远处有两道渐渐远去的身影,其中一人急忙提醒道:“月亮出来了,就在前面!”
“真是天助我也!大家赶快追过去!”本庄军的骑马武士挥舞着手中的马鞭加速追过去。
隆隆的震动声很快引起吉良义时的注意,转身瞥见那群追兵又找到追击的方向,逼的他不得不下狠心催促战马,急喝道:“虎姬赶快走!他们又追上来了!”
“不行了!我的马要跑不动了!怎么办啊!呜呜呜……”长尾虎姬一边说一边哭,小女孩哪里经历过这种阵仗,见到自己的马快跑不动的时候,慌乱中开始放声大哭。
吉良义时这才发现长尾虎姬的坐骑跑的口吐白沫,眼看就要活活累死,作为一匹公主御用的坐骑,首先需要的是姓情温顺行进平稳,速度和耐力反而是次要的,长尾虎姬的坐骑能坚持逃亡一整天可以说非常不容易了。
看着坐骑艰难的前进,长尾虎姬脸上的泪水哗啦啦的流下来,吉良义时伸开右手道:“跳过来,丢下你的坐骑!我和你共乘一骑继续跑!”
“可是……”长尾虎姬的话还没说完,这批坐骑在趔趄后一头栽进河边的沙堆里,好在长尾虎姬没受伤,只是那匹陪伴他几年的坐骑就此倒毙,把白衣少女给吓呆了。
吉良义时勒住气喘吁吁的战马,他已经发现自己的坐骑也有体力不支的迹象,但眼下的局势不允许他们停下,“虎姬!赶快过来!我带着你咱们继续走!”
“不!我不要!”长尾虎姬被坐骑暴毙给吓到,缩在自己坐骑旁哭个不停,把吉良义时急的满头大汗,跳下马来一把拽起少女推上坐骑,这一来一回耽误的时间,又把追兵的距离拉近一大截,现在已经能听清身后呼喊的声音。
“停下来!在不停我们可要不客气了!”
两个人共乘一骑的速度明显慢了一大截,追兵的距离一点点迫近,虎姬又缩在他的怀里一个劲的哭,吉良义时狠的只能死命的抽打坐骑加快速度,但这么做的效果并不理想,战马还是越跑越慢连喘息声渐渐有种声嘶力竭的感觉。
“难道天要亡我不成?”吉良义时突然想放弃抵抗,无论是他还是虎姬都没力气返身再战,只能听天由命的放任坐骑缓缓前进,就在这个时候,一大片云彩恰好遮住明亮的圆月,让原本明亮的世界又一次陷入黑暗。
这一遮挡就让原本清晰的道路又变的漆黑一片,再次失去目标的本庄家骑马武士不得不放慢速度,看不见道路还敢狂奔可是很危险的事情,万一战马踩进土坑里摔断马腿,就很有可能连累身后的战友一起被摔死。
领头的那名骑马武士破口偶大骂道:“混蛋!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月光又被遮住了!”
“继续追!他们跑死一匹马,两人共骑一匹马肯定跑不远!”
这一追一逃又持续许久,渐渐的他的坐骑也有些支撑不住的迹象,无论如何拼命鞭策骏马的速度仍在不断下降,感觉身后的追兵仍然咬住他们紧追不舍。
“这是个机会!只有跳马求生了!”吉良义时当机立断驻马停鞭,拉着长尾虎姬翻身跃下,对少女小心交代道:“虎姬!我们马上要躲起来!呆会追兵过来的时候千万不要说话!懂我的意思吗?懂你就点点头!”
长尾虎姬顺从的点点头表示听懂他的意思,吉良义时又举起马鞭把自己的坐骑赶向河原边另一条岔路里去,这时天上的月光又有些渐渐明亮的迹象,给他们俩的时间已经不多,吉良义时就牵着虎姬的小手顺着河岸向河道里的芦苇丛里钻进去。
三月的河水冰冷刺骨,高高的芦苇丛生长在水里,虽然躲避起来很安全,吉良义时第一个下水就感觉到一股冰冷的寒意,冰凉的河水成为最大的困难,但远处隆隆的震动声越来越响,由不得他继续犹豫。
经过这一整天的超负荷行动,从没经历超负荷运动的长尾虎姬疲倦的连眼睛都快睁不开,倚在他怀里小声说:“我好累!”
“马上就好!你先别急!”吉良义时咬咬牙狠下心来,弯腰对着长尾虎姬作出背起她的动作:“虎姬快点上来,我背着你到芦苇丛里躲一下。”
“可是……”少女迟疑着想拒绝,但想起吉良义时的交代还是顺从的搂出他的脖颈缓缓爬上去。
两人顺着芦苇丛慢慢向河中趟过去,长尾虎姬柔弱的声音传入他耳畔:“如果累了的话,记得放我下来。”
“没关系,我身体可是非常好的,从小到大都没生过几次病!还有我穿着胴丸比你的铠甲更御寒。”吉良义时中气十足的回答,让少女的脸上绽出温柔的笑意。
高高的芦苇荡里潺潺的河水掩盖住一切声响,清凉的夜风吹拂着芦苇丛也为他好最好的掩护,当月光再次放亮,数十骑武士追来的时候,这片河原已经恢复初时的宁静,骑马武士们毫不迟疑的冲过去,根本没意识这片普通的芦苇荡里会有什么异常。
冰凉的河水没过吉良义时的大腿,把长尾虎姬的裙摆沾湿,他就这么背着少女站在河水里不动,他们的躲避没有被白费,没过多久又听到一阵隆隆的声音从前方赶回来,在附近传来斥骂声:“前面追了那么久都没找到,肯定是隐藏在附近,给我仔细搜!”
“主公!现在已经三更了,是不是……”
“少废话!抓到公主我赏大家一人十贯钱!抓不到什么也别想拿到!”
接着一阵吵杂的声音传来,似乎是本庄家的武士散开四处寻找,过了许久又一阵乱糟糟的声音汇集起来,在一阵争吵过后似乎放弃搜寻,向着北方而去,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其他声音传来。
而这时,细心的少女很快发现他的身体在抽搐,于是低声道:“很冷吗?好像没有人了,我们先上岸吧!”
“好……好!”吉良义时艰难的背着少女一步步走上岸边,此时他的双腿早已被冻的毫无知觉,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走上岸边的,当他走到河岸上时,一阵疲惫感突然起来,接着全身仿佛失重似的天旋地转,仿佛天上的星星都落下来,下一刻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
在一片混沌中,他又见到熟悉的景色,三河国的矢作川,他与山本勘助两人坐在河边钓鱼,他钓到许多大鱼而山本勘助一无所获,接着天上飘起雪花,山本勘助忽然丢下鱼竿站起来,冲着他笑着说着什么,接着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在下一个片段似乎是在伏见山麓,迎着十河军的冲锋,三河的武士挥舞手中的刀枪拼死反击,本阵被破许多武士战死,而他在马迴众的掩护下拼命逃窜,在那一刻山冈时长似乎对他说了什么,阴沉的天空似乎飘下熟悉而又陌生的雪花。
如此错乱的景象时而发现,从是与他熟悉的记忆有着截然不同的变化,让他不禁有些困惑,到底哪个才是真的,哪个才是假的,而这时她有听到熟悉的诵经声,那是《药师琉璃光如来本愿功德经》,通常这部经文总是出现在祈祷病人康复的时候,只是为什么会在他耳边响起?
这熟悉的诵经声似乎是在诚心和他过不去,在他正困顿的时候却无论如何也驱散不开,不知为何信众生起无名火,捂住耳朵不去听这扰人的声音。
一阵慌乱就听到有人喊道:“醒了!武卫殿醒过来了!”
“神佛保佑!馆主大人终于醒了!神佛保佑啊!”这个声音似乎是山本时幸的。
似乎是细川藤孝低声诵读道:“八幡大菩萨护佑!保佑我吉良家武运长久!”
……
“我这是怎么了?”
吉良义时缓缓睁开眼睛,看到屋内一大群人影围过来,晃晃沉重的脑袋费力的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也使不出力气,山本时幸连忙阻止道:“馆主大人不要动,您昏迷了三天才醒来,现在身体虚弱需要静养。”
“我昏迷三天?”
“馆主大人自从下午离开春曰山城就没有吃饭,一直到半夜截击本庄军,又带着公主殿下逃出近一个时辰,两匹马支撑不住后,还背着公主殿下站在水里一个多时辰,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再被河水一泡风寒入体,刚一上岸就昏迷过去,好在这时马迴众通过忍者的指引赶过来,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啊!”山本时幸庆幸道。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我等绝不会相信这么离奇的事情,武卫殿在那群叛贼的追击下,还能从容的放开坐骑,带着公主殿下躲到芦苇丛里,真是太厉害了!如果换做我等,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一点的!”凑在人群里的斋藤朝信也跟着附和道,只是他的眼睛始终朝服侍在吉良义时身边的阿菊身上瞟,两眼发光就好像发现什么宝藏一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