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不想跟我拜堂?”朝云瞅瞅一边的醉墨,准备一同把两个人都给办了,挑挑眉,意味深长的说,“那你是准备和醉墨拜堂?但那怎么行?你穿了喜袍她可没穿,要不,你现在快点去找一件来?等到待会儿拜堂的时候,你俩就一起给拜了?”
“主子!”醉墨怒瞪朝云。为什么要把她跟残雪扯一堆儿!她跟那个男人有任何关系吗?
残雪在一边,默默地杵着头,做深思状,装作什么都没听见。来得太突然了,他一点没准备好。不行,他还得再考虑考虑,女人千变万化变化得实在是太快了,刚才还柔情似水马上就可以变得凶猛如虎。他到底要不要答应呢?
“害羞了是吧。”朝云点点头,一副我懂得的意味。
这回,醉墨直接不理她了。
慢慢的要靠近天圣国都了,朝云渐渐地沉默了。虽然一路过来打打闹闹,但是知晓快要面临的时候,还是会有一点紧张。
而她一沉默,所有人都跟着沉默,她一紧张,所有人都跟着紧张了。
掀开轿子的帘子,看着不一样的风土人情,但相同的一点是,红绸招扬的万里红妆,铺就了一条艳红如许的康庄大道。还有百姓们殷切的笑脸,祝福和期盼的眼神,还有不住朝她招着手呼喊的。
越靠近皇宫,就越来越多的人聚集,万人空巷、热闹非凡。
这么热闹的气氛烘托下,所有人都愈发紧张起来,尤其是醉墨,生怕接下来会出了什么差错,连拳头都攒紧了,脸上的表情也僵着。
而就在这个人人屏息以待的时候,朝云突然万分叹息的来了一句,“坐这个轿子的感觉好舒服,想着就要到皇宫了,不能继续坐了,真的是太遗憾了……”
……一阵萧瑟的冷风吹过。
醉墨一脸的莫名其妙的表情盯着她家主子,“主子,你紧张得脑子坏了?”她没听错吧,这种腻味带点的话,是她主子说的?她怎么从来都不知道,她家主子还这么冷幽默?
而残雪莫名其妙的紧张了一下,为了这个不找边际的主母。如果说他家主母要是以这轿子太舒服了,就想在这上面坐着,不想下去了,然后导致他家主子接不到人成不了亲的话,那……他还是会死得很惨的。
第一次知道哦,把轿子做得太舒服了也是个罪……
不得不说,残雪太聪明了!
因为他居然猜中了帝朝云的心思!
朝云本来就想着,自己在北封苦痛悲伤了这么些天,现如今莫名其妙的就要嫁给他,凭什么!当她这么没有身价的吗?要是不狠狠为难一下纳兰天阙,对得起她还曾经为了他从望月楼上跳下来吗?
想到这件事就觉得悲愤欲死啊有没有!人生中的败笔啊有没有!
早间的时候,在北封,她这么爽快的答应了来天圣,从那时起,心里面就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好好地来个下马威,让他知道,她才没这么好哄!她才没这么好娶呢!
所以,轿子太舒服了只是一个借口,或者说,如果她想要,还可以有千千万万个借口。但是目的,只有一个。
那就是,打!死!不!下!轿!
所以,直到轻轻地一震,感觉到落了地,为这个完美的借口以及铺垫喜滋滋的阴笑着,她想着心里面的小算盘,自然撩开旁边的帘子一看,霎时间,脸上的笑,僵住了。
怎么回事!
有谁可以告诉她,那两边坐得整整齐齐的观礼的官员怎么回事?难道不是应该先去祠堂祭祖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而且其中还有一半是北封的官员大臣,她怎么能够傲娇?她怎么能够使性子?她怎么能够给纳兰天阙小鞋穿?
靠,她要是真这么做了,一代女君,颜面何在!
感觉到自己被阴了,朝云猛地看向残雪。
残雪此时脸上已经挂满了正儿八经的微笑,正儿八经的说,“哦,女君陛下恕罪,微臣忘记说了,陛下希望您能先见见将来的臣子们,再行前去祠堂祭祀。”
……是忘说了还是故意的?
朝云微笑着说了声‘无碍’,然后放下了帘子,在所有人看不到的轿子里面狠狠地咬牙。这个死人!居然连她的打算都能够提前到!死人死人死人!阴险狡诈!
这招真狠!
她的计划落空了好吗?当着这么多大臣的面,她不仅不能使性子,还必须要做出满怀期待幸福感动温柔的样子来!擦!天壤之别!
她是被逼的啊!不是主动的啊!有没有谁可以了解她的啊!
心里面被阴得狠狠地吐了血,老老实实的给坐着,却没有发现,残雪在对她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莫名的敬重。
其实,他对朝云,一直是尊重的,但是从未有过如此这般的敬重。
他想起他在出发前,纳兰天阙曾对他说过的一段话。
“如果她问及,住在驿馆里那个元桑神女同我是什么关系的话,你就从始至终的一一告诉她。”
说完了,纳兰天阙又顿了顿,笑了笑,“不过,她一定是不会问的。”
为什么?他当时很疑惑。依照他得到的消息,女君陛下可不像是一点也不在意这个突然出现在主子身边的莫名女人的,既然介意,那就一定会忍不住心中的疑惑来问啊。为什么主子会如此肯定,相信她不会问出口?
所以从到北封,再到回到天圣,他一路都充满了怀疑。直到轿子落了地,朝云也没有提及任何关于这件事的问题,他才不由得发自内心的敬重。
虽然说,世人说着,信任是最基本的,这世间也是极少有人能够真真正正做到信任的。但是他认为,一个连基本的信任都不能给予的伴侣,就算是他们都看在眼里的爱得死去活来的,那也是对不起主子这么多年的脉脉情意的,他会为主子感到不值的。
但是,直到如今,他才想清楚了,女君对于陛下,应当是从来都是相信的。
至于她的那些表现,或许,是因为……什么其他的原因?
不得而知。
但是,他既然想明白了,了解了,证实了,从今往后,就一定会真心实意的把朝云当做第二个主子。
不知道残雪的想法,就在此刻,朝云心里充满了悲愤的在那儿坐着,心里不住的暗骂着。不过须臾,就感受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轻轻地,却又是很沉重的一步步,让她的心一下子悬起来,霎时间,什么其他的念想都没有了。
而在场的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站起了身,屏息等待着,看着,慢慢靠近,最终,脚步停在了外面。
霎时间,风平浪静。
但与朝云,仅仅相隔了一层薄薄的帘子。
心突然一促,她一紧张,抓住了裙子,将裙子的一小块裙摆揉成了团,紧紧的塞在拳头里,不过一小会儿,就已经攒出了汗来。而视线依旧紧紧的,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的,盯着眼前的帘子。
盯着它,从一旁开始,缓缓地被拨开,从外透出了几丝光进来。
接下来,她看到了同样红底金线暗纹的衣摆,扩大的不断透射进来的阳光。
阳光有些烈了,一阵阵的幌了她的眼睛,但是她依旧没有将视线离开过前方。
直到那缺口的缓缓增大,她的心也缓缓地被提到了最高点,最后,停在了一瞬间。
她仰首,看见了他。
那时,阳光极好,但她恍恍然的,心里不知怎地,只有一个想法。
纵使是天下阳光奔涌进来,也不及,他的笑,明媚。
俊逸而尊华的面庞,轻轻扬起的眉,还有轻抿着的唇,微微上翘起的弧度,在阳光下勾勒出玉似光泽。
还有,向她伸出的手。
她一下就愣了。
这一幕极其相似的,她一下子想起了,数年前,在安南见面的时候,他向她伸出的手。
虽,不是初见,但,胜似初见。
她的眼眶微微的湿润了。
重新伸出的手,就像是在宣誓,一切,都还可以重新开始。
她的手,微微有些颤抖着的,伸过去,放在了他的手心。
而在触碰到他的手心的那一刹那,被他狠狠地捏住,轻轻一拉,不由自主的走出了轿子,站在了他面前。
玉珠互相碰撞着,发出清越的响声。而为谁穿上的红衣嫁裳,为谁对镜贴上花黄?
惊艳的,又是谁的眼?
左右两边,满座文武百官,在这一刻,齐齐叩首拜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而他们已经顾不得这许多,仿佛天地间已经消融于缱绻深情之中,千山万水都只有留白,他们的眼中,只剩下彼此。
所有的误会前嫌,在此一刻,烟消云散。
纳兰天阙捏紧了她的手,道,“吾曾言之,至死靡它。此间红尘,唯心属一人,此生不渝。”
她握着他的手,脸上漾开了浅浅笑意,“独守一生,断绝吾意。君之所言,极似我心。”
万籁俱寂。
短短的两句话,却带着生死契阔的震动。
震撼所有人的心灵。
情到此处,他们只有祝福。
“恭贺陛下大婚,愿陛下两相执手,共享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