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逸风看着蜷着身子缩进床角的小丫头,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早饭呢?你也不吃了?”
“叫她们送过来呗?就说我不舒服,生病了。让她们弄点清淡的饭菜送进来。”锦瑟说完后不等叶逸风说话,忙又说道:“算了算了!谁知道他们那些丧天良的厨子做的饭能不能吃呢。”
叶逸风摇了摇头说道:“叫珍珠拿银子出去买吧。”
锦瑟想了想,说道:“银子是要给的。但也没必要出去买。让珍珠拿着银子去厨房,把几个大厨打点一下估计他们也还有点良心,不至于往我的饭菜里吐唾沫。”
叶逸风想了想,说道:“这倒是个好办法。反正以后用得着他们的地方多着呢。”说着,他叫了珍珠进来吩咐了,又从随身的荷包里拿了两张银票给她,“你拿去打点一下厨房。让他们每日都单做了饭菜送到这边来。嗯——我的饭菜也一并送过来。你和虎子几门几个人的月例都在这里面出。二百两银子应该够我们一个月的用度了。不够的话你再来跟我说。”
珍珠忙笑道:“咱们都是弥勒佛,一个月也吃不了二百两银子的东西去。大少爷放心,奴婢这就去厨房跟她们说。大少爷放心就是了。”
叶逸风点点头,看着她出去,又对锦瑟说道:“你睡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锦瑟拉过薄被蒙住脸,说道:“快走快走,再不走我的瞌睡虫就走了。”
叶逸风宠溺的笑了笑,起身把帐子放下来,方才离去。
锦瑟听见他的脚步渐行渐远,慢慢的没了动静。让把头上的薄被忽的一下子推开,然后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帐子顶上的刺绣,喃喃的说道:“他昨晚也没睡好?唉……”
想想自己昨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都难以入睡的情景,锦瑟都有点后怕。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已经习惯于睡在他的身边了呢?想想这几个月的时间,一百多个夜晚的相依相偎,她竟然如中了毒瘾一样,迷恋上了他的怀抱。此时自己孤单一个人躺在床上,还是那个枕头,还是那床薄被,可无论如何竟都睡不着。
这种要命的习惯要经过多少个无眠的夜晚才能改掉呢?
锦瑟一直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发呆,直到珍珠从厨房里回来都没听见。珍珠原本想着进来叫她起床,一掀帐子却发现她瞪着眼睛看着帐子顶,兀自被吓了一跳,捂着心口叹道:“哎呦喂,我的好姑娘。你好好地睁着眼睛看什么呢?吓死奴婢了。”
锦瑟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我还是睡不着啊。怎么办呢……”
珍珠忙道:“睡不着就起来吧。吃了饭出去转一圈儿,回来就睡着了。老是这么躺着也不是个办法。”
锦瑟无奈的坐起来,却是一副困顿的样子,全身软软的,一点精神都没有。
珍珠拿了衣服来给她穿上,又扶着她下床去洗漱。有两个小丫头进来服侍,锦瑟看她们都是十二三岁的样子,因问:“你们叫什么名字啊?在这里服侍我可愿意?若是不愿意趁早说,我好回了太太去换了别人来。”
两个小丫头一个叫秋蕙,一个叫冬雨,二人年纪都小,龚夫人那里一年到头也说不上一句话。上面还有三四层管事管着她们两个呢。听见锦瑟问话,忙福身道:“奴婢都愿意服侍姑娘的,姑娘千万开恩,不要去回太太。不然的话我们可要被打发出去了呢。”
锦瑟一边擦脸一边说道:“那既然这样,就让珍珠教给你们我这里的规矩,以后凡事都以规矩来。不许跟我说‘这府里原是怎样怎样’的话。我可不爱听啊。”
两个丫头忙应道:“是,奴婢知道了。”
洗了脸,简单的梳了头,锦瑟转身去饭桌前坐下,两个小丫头忙把食盒打开,从里面端出四个小菜和一大碗碧粳米熬得粥来。锦瑟看都是自己平时最喜欢吃的小菜,便拿起筷子来夹了一片清炒百合说道:“还是珍珠知道我的口味。嗯……味道也不错。”
珍珠过来拿了一只雪白的官窑脱胎填白汤碗给她盛了粥,笑道:“厨房里那些人这些年哪里见过银票是什么东西。我拿了一张五十两的银票给厨房的大厨,她那双油乎乎的手都发抖了呢。”
旁边的两个小丫头听说这位姑娘一出手就是五十两银子,两个人的脸上都是不可思议的表情。其中一个叫冬雨的刚才被叶逸风训斥过了。这会儿自然不敢再多嘴。另一个秋蕙则咂着嘴巴叹道:“听说咱们府里太太的月例银子才四十两。姑娘一出手就是五十两,厨房里的人可不都傻了眼么。”
珍珠笑道:“五十两银子又不是我们这一顿饭的饭钱。她们也不想想,有谁会拿五十两银子去弄一顿早饭么?当我们大少爷的银子是天上掉的么?”
锦瑟方瞥了珍珠一眼,一边吃粥一边说道:“你这死丫头说话不要大喘气儿好不好?你刚刚说给了她们五十两银子,我这心里都疼死了。你好歹说清楚那是我们一个月的饭钱也省的我在这里心疼呀!”
珍珠笑道:“一个月五十两银子,就按这样的饭菜来说也很便宜他们了呢。姑娘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就这小菜,也就二三十文钱的事情。这碗粥能值多少?碧粳米再难好,也不过十来文钱一斤。一斤米就能煮一锅粥了。”
锦瑟笑道:“你也不要太扣了。他们也不容易,又是火又是炭的。咱们不用府里的月例,什么都要他们另外开销。再说了,他们又不是我的奴才,一天到头的辛苦伺候我,给点钱也是应该的。”说着,锦瑟又问秋蕙:“你们两个的月例是多少钱?”
秋蕙忙道:“我们每人一个月是五百钱。”
锦瑟便对珍珠说道:“一个月给她们两个一吊钱。”
秋蕙和冬雨听了这话,忙跪下磕头道:“奴婢谢姑娘大恩大德。”
锦瑟笑着摇头:“起来吧起来吧。你们跟我的时间尚短,以后日子长了就知道我的脾气了。我这个人素来最厌弃这些繁文缛节。规矩二字在我的眼里狗屁不是。好了,你们两个先下去吧,这里有珍珠一人服侍就够了。”
两个小丫头忙又磕头起身,千恩万谢的出去。
锦瑟一边吃粥一边跟珍珠说道:“你还不去洗了手过来吃饭,难道还等我去服侍你么?”
珍珠忙笑道:“这里不比在咱们家,总要小心点好。”
锦瑟不屑地笑道:“比这更离谱的事情我都做了。这会儿还怕那两耳小丫头出去说闲话?你也太瞧不起我了吧?”说着,锦瑟又想起昨天被自己给弄的大吐特吐的龚夫人和两个姑娘,又哈哈的笑了起来。一边笑还一边拍着桌子感慨:“都说是不做亏心事儿,不怕鬼敲门啊。咱们一点亏心事儿不做,害怕他们背地里嚼说咱们的闲话不成?”
珍珠去了趟厨房,已经听见了风言风语。但那些人见了她都不敢多说什么,她也只听见了一句半句的。隐约猜到自家主子肯定是做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了,却并不知道详细的情况。
这会儿见锦瑟笑成这样,便坐在她身边拉着她的手臂说道:“刚我去厨房还听见了一言半语的,却没听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他们只说这位新来的小小姐很是厉害,能把太太和两位姑娘给整的大吐特吐的。就是做事儿有些太缺德,不该把厨房的人都给连累进去。姑娘快说说,他们这么说是什么缘故?”
锦瑟便把昨天的事情详细的说了一遍。还没说完的时候,珍珠已经趴在桌子上笑的直不起腰来来。她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拍桌,哈哈的笑道:“果然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他们娘们儿几个平日里还不知怎么折腾那些人呢。不然的话怎么会吐成那样,哈哈……姑娘,你真是……哈哈……反正我以后不敢得罪你了……你若是想整谁,那直接就是不死不休啊……哈哈……”
“死丫头,你这么说有些没良心啊。我这人可是很善良的。”锦瑟看着自己碗里的半碗粥,又问:“咱们这儿的饭菜你先顶两天,说实话我对那些人也不怎么放心呢。”
珍珠笑道:“姑娘放心好了。那些人看在银子的份上也不能这么做呀。而且就算不因为这个,咱们这里的饭菜也是有人盯着的。我刚去厨房,看见咱们家的两个厨娘已经过来了呢。”
锦瑟一怔,问道:“她们怎么来了呀?是大少爷安排进去的么?”
珍珠悄声笑道:“是二少爷派来的。她们不要工钱,只是来做杂工,管饭就行。这府里的管家一听这个,乐得屁颠儿屁颠儿的,根本就没问她们是谁。”
锦瑟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收敛起来,暗暗地叹道:镇南侯府的管家若是能贪心到这个份上,真是离死不远了。厨房是什么地方,岂能容乱七八糟的人想进就进?
珍珠见她不说话,自己也忙盛了一碗粥来吃。主仆两个把一大碗粥吃的一干二净方把小丫头叫进来,让她们把碗筷收拾出去。锦瑟抹着圆滚滚的肚子在屋子里来回走了几圈,终究觉得太闷,便对珍珠说道:“我出去走走,一会儿回来。”
珍珠忙道:“出了咱们这个小院的门往前走穿过那片紫竹林就是大少爷的剑影阁。往后面去是一片荷塘。那里的荷花已经快要落了,没什么好玩的,倒是竹林里的风很好。姑娘想必是喜欢的。”
锦瑟笑道:“我就随便走走,你又来这么多废话。”
珍珠笑着转身走开,不再管锦瑟去哪儿。锦瑟则信步出了庭院,在院门口流连片刻,果然望着那边的那片紫竹林走去。
竹影婆娑,清风习习。的确是一片清净的天空。锦瑟在竹林里的一方石雕的长条凳上躺下来,反手枕在脑后,看着繁密的竹叶中都过来的一点点的蓝天,放空自己的思维,惬意的呼吸着舒爽的空气。
却不想刚清净了一会儿,便听见竹林深处有人说话,开始的时候她并不想理会,然当那说话声到了她的跟前,那人又鄙夷的说了一声:“哟,这不是咱们家的孙小姐么?瞧瞧,怎么躺在这种地方睡觉?果然是山里出来的野孩子,根儿上是贱种,再飞上多高的枝头也变不成凤凰。”
说话的人是蝶舞,锦瑟不用睁开眼睛也知道。只是不知道她身边的那个人是谁。
慢慢的坐起来,弹了弹衣袖上的灰尘,锦瑟才抬头看向那边站着的两个女子。一个是九岁的蝶舞,穿着一身银红色的衣裙,因为平日里比较贪吃,所以她相比鸾音来说个头不足却肥胖有余。圆圆的脸蛋红扑扑的,腰也圆圆的,上下一般粗,却还穿了件短褙子,裙子系在褙子外边,腰里用大红的宫绦饶了十来圈,最终在右侧方打成蝴蝶结,坠下一块美玉。
而站在她身边的女子大概二十几岁的年纪,做妇人装扮。锦瑟依稀记得昨天是看见过她的,她应该是叶敬淳的某个姨娘。如今看来,定然是这位四姑娘的娘亲。
听见燕舞嘲笑锦瑟,她也跟着幸灾乐祸的笑起来,脸上的神情颇为得意。
锦瑟忽然忒儿的一声笑了:“我说是谁呢,这么叽叽呱呱的吵得人没一刻的清净,原来是两只摇摇摆摆的鸭子路过。罢了——本姑娘也懒得跟什么鸭子一般计较。既然这里吵,那再去找个清净地方好了。”说着,她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来,向着她们要去的相反的方向走。
“你给我站住!”燕舞气得小脸通红,双手掐腰凶狠的看着锦瑟,骂道:“你这个无耻的小贱妇!你当本姑娘是那么好欺负的么?昨天你当着大哥的面儿折腾我们,太太给大哥几分面子不与你计较。这会儿我看有谁能护着你!”说着,她又转头跟罗氏说道:“姨娘,你去,狠狠地抽她几个耳光,把她那张狐媚脸给我抓花了。我看她还能这么嚣张不!”
罗氏原本就是龚夫人的心腹,虽然锦瑟不曾惹到她,但也对锦瑟没什么好的印象。听了女儿的吩咐,她左顾右看,见此处唯有风吹紫竹沙沙作响,连个人影儿都没有,于是大着胆子上前去,把袖管一绾,冷笑着说道:“孙小姐是吧?我倒是要看看你有多少本事。今儿老娘要把你的牛黄狗宝都掏出来看看,你若是能让老娘服气,那咱们以后就敬着你是主子。若是不能……哼,我就劝你趁早滚出侯府的大门,否则老娘我见你一次打一次!”说着,她猛的扬手,冲着锦瑟的脸蛋儿便打过来。
锦瑟自然不会傻傻的站在那里让她打,看她扬手的时候,她便做好了跑的准备,只等她巴掌一落,她忙抬脚往一旁闪开。
罗氏一巴掌落空,差点闪了腰。转身来咬牙骂道:“小贱货,躲得挺快!”说着,她张着双臂扑过来,老鹰捉小鸡一样,想把锦瑟直接摁倒在地上骑着打。
锦瑟当然不会让她捉住,一边躲闪着一边引着她往后跑。
罗氏一而再再而三的捉不住锦瑟,心里越发的急了。一边辱骂着一边往前追,却冷不防追到林间小路的拐角处,锦瑟的身后忽然闪出一个人来,那人是个半大小伙子,他冲上来把锦瑟往旁边一拉,自己便被罗氏抱了个满怀。
锦瑟转过身来笑哈哈的说道:“哎呀,你想男人也要看清楚啊,人家还没成年呢,恐怕抵不住你这如狼似虎的年纪哦!”
她这句话极大的刺激了罗氏和被罗氏抱住的虎子。虎子登时涨红了脸,抬手猛然朝着罗氏的肋下一顶,并低声骂道:“混账女人,瞎了你的狗眼!”
虎子从很小就跟着叶逸风,平日里也会跟着他学几套拳脚功夫,不为别的,只为了强身健体。
如今他长到十六岁,已经是修长玉立的少年,又因为跟着叶逸风来回的办差跑腿,身上的肌肤被晒成了小麦色。跟那些世家的公子比起来,他应该算是一个阳光少年。
肋下的地方有个穴位叫做‘锁心穴’许多太医都没曾注意到这个穴位,此是叶逸风一次偶然的机会发现的。这个穴位对人的心脉有着极其重要的作用,动辄生,动辄死。虎子情急之下攻击的便是罗氏的这锁心穴。
罗氏再怎么样也是个女人,又是养在深宅大院里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到的女人。如何受得了虎子这致命的一下?
一声犀利的尖叫声把后面跟过来的燕舞吓得一个哆嗦。等她匆匆忙忙跑过去的时候,便看见罗氏抱着肚子蹲在地上,脸色苍白,额头上有细密的汗渐渐的成了汗珠。
“姨娘!你怎么了?姨娘——你怎么了呀……”燕舞毕竟是个小孩子,被罗氏的样子吓得手足无措,上前去蹲在地上拉扯罗氏的胳膊哭了起来。
锦瑟看了一眼虎子,轻轻地摇了摇头,虎子有些执拗的回头看了蹲在地上的母女一眼,眉头紧锁,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恰好叶逸风从前面回来,刚换了一身衣服要去看锦瑟,从此处经过听见哭声,忙过来看个究竟。见了这番情景不用问也能猜到了几分。于是只淡淡的问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燕舞看见叶逸风,便猛的站起身来指着虎子说道:“这狗奴才敢打我姨娘!大哥,你要站出来主持公道!你看我姨娘被他打得,这会儿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我要杀了他……呜呜……”
叶逸风皱眉看着虎子,冷声问道:“怎么回事儿?”
虎子刚要说话,锦瑟便往前一站,挡住他,指着罗氏说道:“是她要打我,还骂我是小贱货。我不能任她打骂,才一路跑到这里来。幸好虎子拉了我一把,我才没被她打上。可这女人却不守妇道,看见虎子长得帅气,上来就搂住虎子欲行非礼……”此言一出,虎子的脸直接成了猪肝色。
罗氏也忍着心口的剧痛抬头瞪着锦瑟,骂道:“你个杀千刀的小贱妇!你竟敢血口喷人!”
锦瑟指着罗氏对叶逸风说道:“喏喏——你听见了吧?她当着你的面还敢骂我。就算她是姨娘,有什么了不起?就能随随便便对我说打就打,说骂就骂吧?”说着,她又转头啐了罗氏一口,“呸!你自己不要脸,还说别人贱,我看要比贱的话,你可以说是天下第一了!虎子还是个孩子呢,你就能那样,呜呜……丢死人了。我说你还不一头碰死去,还有脸在这里骂人呀?”
罗氏原本就心口里疼的难受,这会儿听见锦瑟的话越发的急血攻心。刚要张口反驳,却忽然间晃了晃身子,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人也倒在了地上。
燕舞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吓得哇哇的哭着,除了叫“姨娘”之外,说不出任何话来。
叶逸风看了一眼锦瑟,示意她可以了。又转身吩咐虎子:“去找人来,把罗姨娘抬回她的房里去。”
锦瑟也有些害怕,毕竟吐血代表着人的身体极大地受损,就算不死将来也成了药罐子了。于是她乖乖的闭上嘴巴不再说话。
虎子跑出去不多时便找了两个婆子来,七手八脚的把罗氏送回前面去。燕舞临走时恨恨的瞪了锦瑟一眼,咬牙说道:“锦瑟,今儿这事情我算是记在心里了。咱们走着瞧!”
锦瑟扬了扬脸,想要回她几句狠话,却被叶逸风拉住手轻轻地攥了一下。于是便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等那些人都走了,锦瑟方甩开叶逸风的手,说道:“难道连你也以为是我没事找事儿么?我本来在那边的石凳上躺着睡觉,她们一来就骂我。那个四姑娘还说,反正这里也没有人,正好要教训教训我。便叫她娘打我。我一路跑到这里,幸好虎子在,不然的话我就算不被那女人打死,也被她抓花了脸了!”
叶逸风看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加上她发丝微微#小说?凌乱,小脸通红,眼睛里水氤氲的带着一层雾气,顿时心软的一塌糊涂,原本准备好的几句严厉的训词也给抛到爪哇国去了。忙伸手再次拉住她,轻声叹道:“好了。我不怪你就是了。不过经此一事,恐怕她们会越发急不可耐的对付你了。你住在这里要千万小心了。”
锦瑟无所谓的笑了笑,说道:“我不怕。你不会让他们伤害我的。”
这句话对叶逸风来说比那些撒娇卖萌还管用,他立刻伸出手去揽住她的肩膀,微笑着说道:“这么相信我啊?我是不是应该感到高兴?”
锦瑟抬头看着他洋洋自得的样子,笑嘻嘻的说道:“嗯,应该是的吧。当女儿的若是连父亲都不相信的话,还能相信谁呢?”
顿时,叶逸风的脸色又阴沉下来,手指紧紧地捏住她的肩膀,生气的说道:“要不要我在这里证明一下我们并不是父女?”
锦瑟坏笑着仰着脸:“怎么证明啊?滴血验亲?还是……唔……”她话没有说完,便被某人给堵住了嘴巴。热切而缠绵,许久不放。
他转身带着她转入竹林深处,借助婆娑繁密的竹枝隐藏起自己的身影。然后台风一样席卷着她的唇,同时手伸进衣衫里去,有力地抚着她。他的欲望经过了刚才很长一段时间艰难的囤积,释放的时候便有了些迫不及待。
她闭上眼,被肆虐的火焰席卷,感觉身体就像随风四散的灰烬,轻飘飘的,又很迷失。
两个人第一次这样正式自己内心的感情,吻过之后,他粗重的喘息扑在她的脸上有些惶恐不安。
“瑟瑟……”他低着头,一手揽着她的腰身,一手轻轻地捏着她红彤彤的小脸,在她耳边轻声的叫她。
“嗯?”锦瑟低着头,避开他热辣辣的目光,呼吸不稳,有些没脸见人的感觉。
“抬起头来,看着我。”
“不要……你的眼睛会勾魂,我怕我待会儿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你才会勾魂儿……你简直就是要人命的小妖精……”他手臂一用力把她抱得高了些,再次低头捉住她的唇轻轻地吻。唇与唇的辗转缠绵,呼吸缠绕。
他捉着他的唇像婴儿一样的吸允着,每吮一次,她体内就像有什么东西抽掉了似的,化为飞絮,成了风的一部分,有了瘫软的迹象。她的呼吸开始艰难起来。她没有想到自己也会出现像书里描绘的状况。
二人正吻到激情高涨时,忽然听见竹林外边有人气势汹汹的说道:“就是在这里——太太,那个狗奴才就是在这里打上了我姨娘的。”
叶逸风手臂一紧,挫败的沉吟一声,头轻轻地往一侧别开。
锦瑟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推他,却听见耳边一声低吼:“别动!再动我撕烂了你的衣裳……”
“呃……”听见外边燕舞说话的意思好像是龚夫人已经过来了,锦瑟哪里还敢任性?惹恼了叶逸风,他说不定真的会不要脸的撕烂自己的衣裳。所以她果然选择乖乖的不动。
叶逸风紧紧地抱了她一会儿,在听见外边的人已经走到很近的时候,才慢慢地放开她,低声说道:“我们不理她们,你先跟我回剑影阁去。”
锦瑟点头,暗想这样最好。
二人从竹林中悄悄地走了一条捷径,竟比龚夫人等先一步回到了剑影阁。
进屋之后,叶逸风忽然出手,把锦瑟头上的双环髻给扯了一下,发丝凌乱,头上的珠花也险险的掉了下来。锦瑟一怔,还没来得及问他要干什么的时候,叶逸风便抬手把她身上松绿色的褙子扯了一把,虽然没扯坏,但歪歪斜斜的,一看就是经过了一番打闹的样子。
锦瑟听见外边有人给龚夫人请安,方有些明白叶逸风是想干嘛。于是自己抬手拿过旁边的一盏凉茶,哗的一下泼在自己脸上,一边把茶盏丢给叶逸风,自己又匆匆的跪了下去。并拉着衣袖一边擦脸,一边低声的抽泣起来。
龚夫人冷着脸进门,看见锦瑟发丝凌乱,身上的衣裳歪歪斜斜的跪在叶逸风面前,衣袖湿了一片,犹自拿着擦着脸上的泪水,小丫头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
叶逸风看着气咻咻进门的燕舞,再看看冷着脸的龚夫人,一脸茫然地问道:“怎么回事儿啊这是?”
龚夫人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锦瑟,说道:“罗姨娘昏着被抬回去了,你是知道的吧?”
叶逸风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
燕舞立刻急了:“你怎么会不知道?你明明亲眼看见的!你怎么会不知道呢!”说着,燕舞又转过身来拉着龚夫人的衣袖哭道:“太太!他骗人!他说假话!他明明看见我姨娘蹲在地上的!他还由着这个野丫头骂我姨娘……”
叶逸风冷声打断了燕舞的话:“你说什么?谁是野丫头?”
燕舞此时已经在崩溃的边沿,指着锦瑟骂道:“她是!她分明就是野丫头,就算你把她认为亲女儿,她也是野丫头,是不知哪里来的贱种!”
叶逸风猛然转身,刚想要过去,却见跪在地上的锦瑟猛然间站起来冲过去,一把把燕舞给推倒在地。
燕舞毫无准备的被锦瑟推了个仰八叉,索性躺在地上大哭起来。
龚夫人实在看不下去了,冷声问道:“逸风,锦瑟这孩子如此野蛮,敢对长辈如此不敬,还出手伤人。你必须要好好地教训她。你父亲病着,听见这事儿肯定生气。你四妹妹再怎么说也是你的亲妹妹。”
叶逸风冷声说道:“刚才她骂出那么难听的话,太太也听见了吧?而且你看锦瑟这样子也不像是没事儿的样子吧?她刚刚从外边跑进来就哭,正跪在这里跟我说事情的经过呢。原本就是罗姨娘和燕舞要打她,她们二人欺负锦瑟一个,你觉得锦瑟能占什么便宜么?太太处理家事,不要只听一面之词。”
一面之词?龚夫人暗暗的咬了咬牙,心里骂道:你这个混蛋居然连着三次用这种办法来对付我,难道真的把我当傻瓜了嘛?你们把木香打一顿扔出去是这样说的,把宋瑞家的绑起来也是瞅准了她是一个人,旁边没有证人。这次又用这样的花招!
龚夫人沉了沉心思,冷声笑道:“逸风啊。虽然我不是你的亲生母亲,可总是你的嫡母。家中之事,无论大小,我都有处置权,你说对不对?”
叶逸风此时正蹲在地上心疼的为锦瑟整理衣衫,根本看都没看龚夫人一眼。此时听她说这样的话,也没有抬起头,只冷声回道:“家中之事,太太自然都有权处置。可也要有个公平在。不说之前怎么样,就刚刚燕舞指着锦瑟辱骂的样子,太太就能听而不闻么?”
此时刚刚被丫头扶起来的燕舞听见这话,又要竭斯底里的过来争执,却被龚夫人回头喝止:“燕舞!你也太不懂事了!锦瑟不管怎么说都是你大哥认的孩子。你身为一个侯门千金,满嘴里说的是些什么?看来你的教引嬷嬷平日里都偷懒去了!回头我每个人赏她几十板子,你的嘴巴里才能干净些?”
燕舞鸾音这样的小姐们平日里都是由教引嬷嬷负责她们的针线,礼仪等功课的。龚夫人这样的主母自然不能直接去罚女儿,但却有教引嬷嬷这个桥梁。她去罚教引嬷嬷,那些嬷嬷自然有办法让这些小姐们乖顺一些。
燕舞的教引嬷嬷就是个厉害角色,平日里燕舞可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却唯独怕那个教引嬷嬷。当然,这个嬷嬷敢私下里对燕舞严加管教自然也是得了龚夫人的私下授意。
龚夫人一提这个,燕舞立刻闭上了嘴巴,只是心里的那口气顺不过来,拿着帕子捂着脸低声的哭,小肩膀一耸一耸的,却又有些叫人心疼。
锦瑟看了都有些不忍了。而叶逸风则选择根本不看。
龚夫人又冷声说道:“就算燕舞有什么不对,但锦瑟做的也太过分了些。逸风,你身为她的义父,难道就没有一点责任么?”
叶逸风却不理会龚夫人的质问,只是微微蹙眉看着锦瑟,抬手抚了抚锦瑟额前的乱发,低声吩咐道:“去楼上把自己收拾一下,看你都成什么狼狈样子了?”
锦瑟点点头,乖顺的上楼去了。叶逸风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拐过楼梯再也看不见了方徐徐的转过来,看着龚夫人,淡然开口:“是的。她是我的人,我自然要为她负责。刚刚的情景太太也看见了。锦瑟受了这样的委屈,若是我再袖手旁观,以后这个家里还有谁能看得起我叶逸风?她们敢骂锦瑟,就等于在骂我。谁是贱种?家里的姐妹兄弟们倒是要好好地对峙对峙了。到底谁是贱种?谁才是父亲的亲生孩子?”
龚夫人的心里咯噔一下,有那么一瞬,她几乎可以认定叶逸风真的知道了什么。关于十年前的那个午后,那个躲在假山石后面的身影和眼前这个玉树临风的男子渐渐地重叠,龚夫人的脊背倏地一下子钻出了一层冷汗。
只是这种时候,就算是被他当众揭出了什么,龚夫人也只有硬着头皮挺住。她为了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先徐徐转身去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坐下来之后,心里稍微稳了稳,然后才开口问道:“逸风,你这话是不是太过了?你们兄弟姐妹的身份谁敢质疑?燕舞不过是小孩子家口无遮拦,她说的是锦瑟,难道锦瑟是你的亲生女儿?”
叶逸风眼看着龚夫人从慌乱到镇静。哪怕只是那么一瞬间,也足以让他肯定一些事情的真实性。他的心又往下沉了沉,多年的仇恨加上如今的耻辱,让他再看这个老女人时,恨不得一巴掌把她拍成肉泥。
“太太这话问的很是不妥。锦瑟的父亲现在是三皇子的师傅锦云开。太太宫里的消息一向是灵通的。若是不信的话,可以派人出去打听一下。问问锦云开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儿。至于四妹妹说锦瑟是贱种……我想这话若是传到了锦云开的耳朵里,凭他对女儿的爱护程度,也不会善罢甘休吧?”
“什么……”龚夫人惊诧的瞪大了眼睛,“她父亲是三皇子的师傅?”
叶逸风鄙夷的轻笑:“太太之前不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么?怎么会连这样的事情都不知道呢?”
龚夫人也轻笑一声,看了一眼已经不再哭泣的燕舞,又转回来对叶逸风说道:“逸风,你现在跟以往真是大不相同了。”
叶逸风冷冷一笑,说道:“逸风一向都是这样,只是太太只关心姐妹们的事情,对我的事情不怎么上心罢了。”
龚夫人似笑非笑的咧了咧嘴巴,转过脸去看着燕舞,说道:“燕舞,你可知道错了?”
燕舞虽然小,但也知道龚夫人素来的性子。况且事情已经牵扯到宫里,她一向都是以宫里的事情为先的。一时之间,暗暗地后悔自己的莽撞。却并不甘心就这样输了。她嘤嘤的哭着上前两步,跪倒在龚夫人的面前,委屈的说道:“燕舞知道错了。刚才口无遮拦也是因为姨娘的事情,气急攻心才胡乱说的。可是,太太总不能看着姨娘那个样子,让她有缘无处诉啊!打了姨娘的那个小厮,如果还继续留在家里,那我跟二姐姐以后也不敢再家里随便走动了……”
龚夫人听了这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问叶逸风:“逸风,身为大哥,你对这件事情是怎么看的?”
叶逸风看着已经恢复常态的龚夫人,心里暗暗地骂道,这贱妇居然如此沉得住气,真是小看了她了。心中如是想,他脸上却依旧冷冷的表情:“家丑不可外扬。罗姨娘自己不守妇道,跟我的小厮拉扯,这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你……”燕舞气急败坏的站起身来,瞪着叶逸风质问:“你怎么可以睁着眼睛说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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