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歇心里做好了打算,是真的要住下来,在这里安一个临时的家,也方便照顾玄奘。如果没有这个打算的话,她是绝对不会有那个心思亲自搭一间房子的,作为一个懒到死的妖怪,她撑死了也就是在哪里找个旮旯头安个身。
江流被法明和尚收养着,勉强算是俗家弟子。既然是俗家弟子,那么玄奘这个法号自然是不存在的,雨歇从善如流,马上改了口,一口一个小江流叫得分外利索。江流小小年纪每日早上风雨无阻会来山上砍柴火,在这山脚下也是叫得出名字来的,山下一带的樵夫都认得这个漂亮的小孩子。雨歇打听了一下,不想去金山寺里头招人注意,第二日直接在他上山的必经之路上拦截他,果然便看到了。雨歇乐呵呵地说明来意,将他带到自己选址的地方去。
他很沉默,并不怎么爱说话,全然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小孩子一样聒噪。雨歇对此又喜有忧,喜的是自此以后,她耳根子肯定是能保得清静了;忧的是这娃不会是自闭症儿童吧?
不过他看起来并不是很害怕。
雨歇顿时觉得很微妙。
像她这个年纪的时候,要是突然出现一个怪阿姨要把自己往深山老林里带,那是怎么都会紧张害怕的吧?
好吧,雨歇默默地摸了一把面孔,也许是她真的长得太善良太无害了!
小江流虽然每日都会上山砍柴,但并不是每日都会来看她。大多数时候,他只是远远地朝她这里望一望便离开了。一开始雨歇一门心思在搭房子,也就不是特别在意,等房子搭好的时候,他再来,却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样,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却不靠近,雨歇心里就郁闷了。丫的这娃不给面子啊!
她吧嗒吧嗒跑了过去拦住他:“小江流,怎么不过来看看就走了呢!太不给面子了吧!这可是我第一次亲手搭房子啊!你是不是觉得我搭的房子不好看?”
“不……施主你误会了。”江流红了一张俏脸。
雨歇立即找到重点:“叫姐姐!”
江流:“……”
“你不叫我就不给你糖吃!”
这种程度的威胁……
江流抿唇不说话。
雨歇眯了眯眼睛:“你不叫我姐姐,我就哭给你看!”
小江流迟疑了。
雨歇同学耍起无赖那也是分外上道的。“嘤嘤嘤嘤……你欺负我!嘤嘤嘤嘤……我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在这人生地不熟的鬼地方本来就很委屈,你连一声姐姐都不肯叫,我……我不要活了!”雨歇作西子捧心状,很是伤感。
这么欺负小朋友……她还真的好意思!
小江流终于破功:“……姐姐。”这声音简直低不可闻。
雨歇满意地点头,破涕为笑,顺便得寸进尺:“叫得真好听,再叫两声听听。”
你当人家是鹦鹉啊!
江流小朋友这回是再也不肯说话了,紧紧闭着嘴巴。
雨歇悲愤,小气!
雨歇的房子虽然在金山寺的后山,但是位置比较偏僻,平日里少有人来,而她自己一般吃饱了没事干也不愿意去金山寺里头溜达,是以一直过得很轻松,至少没有被那群和尚追着喊打喊杀。房子建好之后她就有点无所事事了,天天呆在屋子里确实不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她偶尔也会在山上晃荡晃荡,看看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没有?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每天等着江流上山砍柴。
在砍柴这事上,雨歇倒没有特意帮他。只要是在她看来,这种小事实在不用她出手。顶多偶尔搭上一把手,这也是非常偶尔的情况。事实上,她经常会忘记这娃只有六岁。
与小江流相处久了,两人之间再呆在一起就会自然很多。好吧,其实雨歇一直都是很自然的,这一点主要还是针对小江流。他看起来没有以前那么束缚了,不高兴时还会给她摆脸色……这种一般都发生在雨歇过度调戏的情况下,让雨歇充分认识到,原来娃娃也是会被逼急的啊!
对此,雨歇表示很惬意。
不管他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至少现在,他只是一个六岁的小娃娃而已。六岁的孩子还能够顶破天么?当然……应该是不能的!跟小孩子相处,雨歇毫无压力。
一日,雨歇在山上等了许久,也不见江流来。她看了一眼天色,分明是很好的一个天,没有半点下雨打雷的趋势,江流怎么就没来呢?
这不科学啊!
雨歇于是吧嗒吧嗒找下了山,老远便听到了山脚下的叫骂声。
“你这业畜,有娘生没娘养的,连姓甚名谁都不晓得!我们在那里讲经参禅,你来捣甚么鬼!别仗着方丈宠爱你就摆不清自己的身份……”
“师兄别说了,若是被方丈知道了……”
“便是方丈知道了我也不怕!我说的不就是实话!你说这业畜是不是有娘生没娘养?!我们论经讲佛管他什么事!别以为有方丈在后头撑腰就能够胡作非为了!我可不吃他这一套!”
“师兄……”
雨歇一愣,倒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无人问津的山脚竟然也会变得这般热闹啊!
她隐了身形,凑上前去,一眼便看到那骂骂咧咧的竟然是个和尚,肥头大耳的,长相很是粗俗,与他说的话做的事很是相配。旁边相劝的是个白净的小和尚,五官有些平淡,眉毛稀疏,看着并不是很精神。雨歇本来并没有什么感觉,只把这脏话左耳进了右耳出,只是如今听他叫骂的内容,心里感觉很不是滋味。
她拨开树叶,终于看到了树叶后被骂的人的脸,他垂着脸,眉眼很是平静,没有懊恼,也没有痛苦。像往常一样,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雨歇突然感觉很愤怒。
这臭和尚怎么说也有二三十岁了,竟然用这样恶毒的话去欺负一个小孩子!更可恶的是,这小孩子还是她的江流!欺负到她头上来了,她还能忍么?!
当然不能!
那和尚还在口出狂言,雨歇摘下一片叶子,便朝着他的膝盖弹了过去。
那和尚发出一声杀猪般的叫声,一下跪倒在地,立时便疼得哭爹喊娘,骂骂咧咧的话更加难以入耳了。雨歇朝天翻了个白眼,她那一记力道根本就不大!
那白净的和尚吓了一跳,连忙去扶他,奈何他心虽不宽,体却是胖得厉害的。那白净和尚用尽了力气,也没有将他扶起来,反而被他带到在了地上。
雨歇根本没有想到自己这轻轻的一弹竟然会弹出这么个效果来,她本意是想吓跑他的好不好!
“师兄……”江流走上前来,想要扶他。
熟料他竟恶狠狠地一把推开他:“你这业畜!谁是你师兄!”话落便又挨了一巴掌,半张肥脸差点被打扁,他嗷嗷地痛叫起来。“哪个王八羔子竟敢暗算我……”
雨歇是彻底恼了,本来她不想在江流面前教训这东西,但是谁叫他出言不逊,实在是叔可忍,嫂不可忍!她一巴掌狠狠地甩出,那是一点情面都没有留的,直接将那胖和尚甩出了好几米地,牙齿都打落了好几颗,喷出一口血来,直接晕厥了过去。
“师兄……师兄……”那白净和尚连忙跑上前去扶起那胖和尚,又探了探他的鼻息,发现还有气,这才放下心来。“敢问是哪位高人在此?”那白净的和尚还算沉得住气。
雨歇现了身,慢悠悠地走出去。
那白净和尚看到她时,明显愣了一愣。雨歇也不管他,径自走向江流,阻止了他差点脱口而出的话。“这个小朋友长得可真好看!叫什么名字啊?”
江流微微愣了一愣,许久才道:“陈江流。”
雨歇眨了眨眼,笑道:“江流……名字不错。”
那白净和尚已经缓了过来,行了个佛礼,问道:“敢问施主为何伤我师兄?”
雨歇慢悠悠地转身看他,很是无辜地表示:“我原本在那林子里睡觉,突然听到有狗吠,怕那野狗发狂,胡乱攀咬伤到了我,这才不得已出手的,不曾料,竟是你的师兄。”
白净和尚的脸泛红了,“施主你……”简直就是强词夺理!人的说话声岂能和犬吠混为一谈!
雨歇眨眨眼:“我怎么了?我说的都是真的……谁能想到一个出家之人竟然还能如此直爽,骂起人来一点都不输给犬吠呢?我也是无心之失,大师能够谅解的吧?”
白净和尚沉默了一晌,确实是他师兄理亏在先。“施主出手未免太重,我师兄并无恶意。”
“是么?”雨歇的语气倏忽变冷:“我原本想着金山寺远近驰名,还以为是个怎样出尘的地方,没料想一来这里,还未曾听到佛音,便先听到狗叫。若你们金山寺的和尚都是这副粗俗的德行,寺里寺外野狗横行,我看你们还是早点回家种地去吧!当和尚当到这个份上,骂街骂得比那泼妇还有入骨三分,也真是让人佩服!我真的很怀疑金山寺的性质啊!”
白净和尚这回是真的默了。
雨歇眼里闪过一丝杀气,面色阴沉地盯着他:“你带着你家师兄回去吧,我今日个心情不错,只给这些教训,饶他一命。若他还是这般四处乱吠叫我听到,我便割了他的舌头让他这辈子再也不能吠一声。不要以为可以乱说话没人记挂在心上,我很小气,凡是让我听着不快了,心里不爽了,我不介意亲手灭了他。这样的货色……以后最好不要让我再看到!否则下次就不知这点惩罚了!我相信你们方丈应该不介意我来替你们清理门户!”
这像是心情不错的样子么?
那白净和尚脸色瞬间煞白,半拖半抱着他家师兄便往金山寺方向走去。
“等等!”雨歇叫住了他。
“施、施主还有什么吩咐?”他是真的怕了。
“待会若是有人问起,你应该知道怎么说话吧?”
白净和尚默了默:“慧明师兄喝了点酒,不小心从台阶上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