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同尘愣了愣,本想撒丫子逃跑,但是转念一想,自己这样下去,非得饿死不行,就算要死,也得吃饱了再死!于是,他把刀藏到包裹里,翻窗而入。
那书生微微一笑,说:“阁下,是逃难的?坐下来吃点东西吧。”
乐同尘半信半疑地坐到椅子上,说:“兄台,这老板娘说的菜价贵了几十倍,我可吃不起。”
书生笑了笑,说:“感谢兄台提醒,不过,我知道这菜价贵。”
乐同尘眯了眯眼,说:“那你为什么还要付账?莫非阁下是千金之子,为了显阔?”
书生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酒,说:“兄台说笑了,我可不是什么千金之子,家里虽然小有余财,但可远不到能够随便败坏的程度。只是,这对夫妻的店,一个月也没几人光顾,他们其实也不容易,我这就算是行善了。毕竟天下之本,在于民生,若是不能体恤民之疾苦,将来如何可以做一方父母,又如何可以治国平天下呢?”
乐同尘心有感慨,赞道:“说得好!听话中意思,兄台这是要进京赶考?”
书生点点头,说:“正是,希望可以中个名次,也好光宗耀祖。对了,忘了自我介绍了,在下祝扬灵,兖城人。”
乐同尘吃了一惊,道:“祝兄如此年轻,就能够进京赶考,我实在是佩服。”
祝扬灵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说:“乐兄如此年纪,就有如此作为,将来真是……”
乐同尘脸色大变,手紧紧握住包裹里的刀柄,双目死死地盯着祝扬灵。祝扬灵倒是不慌不忙,微笑着说:“乐兄何必紧张呢?你的事闹得附近皆知,我猜出来,不该是很正常的么?”
乐同尘眯了眯眼,说:“那不知祝兄打算如何?”
祝扬灵悠然地吃了一口菜,说:“我一介文弱书生,进京赶考实在是心里没底,不如你来做我的护卫,如何?”
乐同尘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但他不理解为什么祝扬灵要这么做,这完全没道理啊!他一介赶考书生,怎敢惹这么大是非!难道世间真有如此人物,为了书本上的仁义,甘愿为一个萍水相逢之人冒险?
他表情犹豫,半信半疑地问:“为什么?你不怕被我这个通缉犯连累么?”
祝扬灵苦笑一声,说:“看来世风已经堕落至此,连助人都会被怀疑。真是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啊!别人如何看待,我不管。我只知圣人教诲,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君尚且为轻,何况区区豪绅?”
祝扬灵的眼神愈加坚定,呆板的表情透着凛然正气,单薄瘦弱的身躯似乎散发无穷力量。乐同尘被震撼了,祝扬灵句句言语皆令他振聋发聩。他觉得,这或许就是孟夫子所说的浩然之气吧,他过去从不相信,但此时却信服了,世间竟真有如此书呆子,如此赤子之心!
乐同尘深受感动,心中不胜感激,说:“好,乐某必誓死护兄台周全!”
祝扬灵淡淡地笑了笑,说:“举手之劳,不必如此,乐兄快些用餐吧,明早换身妆容,扮作我的书童,免得被人认出。”
乐同尘都快饿死了,等的就是这句话,告了句谢后,立刻狼吞虎咽起来。祝扬灵心有感慨,叹道:“当今青州,民不聊生,富者良田千顷,贫者苟延残喘,长此以往,恐怕难得安宁啊!”
乐同尘随口答道:“祝兄多虑了,若无天灾兵祸,亦可长久维持,等待中兴。”
祝扬灵愣了愣,万没想到这个年轻的杀人逃犯竟有如此见识,便试探性地说:“国家以农为本,农事动摇,安得长治久安?”
乐同尘把一大口菜咽下去,漫不经心地说:“天下以农为本,然而地方未必。所谓因地制宜,互通有无,青州有鱼盐之利,漕运之便,自古就是富庶之地。除非天灾兵祸突降,不然倒不必过分忧虑。”
祝扬灵几乎惊呆了,继续说:“青州国北有北狄铁骑,南有扬州悍将,西面列国虎视,兵祸恐不远矣。”
乐同尘叹了口气,说:“此言有理,青州国几乎无险可守,国力日下,将畏死,吏贪财,确实不堪一击。雍州国胡服骑射,西面拓地千里,狄人不敢南下,必会转而向东。扬州与荆州多年交战,无暇北顾,倒不足虑。西面列国,卫朝不敢轻动,荆州梁州鞭长莫及。反而海上狼红国肆虐多年,野心颇大,不得不防。”
祝扬灵兴奋地差点跳起来,说:“没想到兄台竟有如此韬略,之前实在是小瞧了,抱歉抱歉。”
乐同尘连忙说:“祝兄言重了。与祝兄高才相比,在下也就是个初学者。若非兄台循循善诱,在下也难有完整思路。”
两人越谈越投机,竟然一直聊到天亮,补了半天觉后,他们中午启程出发,由泺城向东,直奔青州国首都临城。
一路无事,到了晚上,两人行至蒲城,在城里找了家客栈住下。乐同尘长松了一口气,说:“可吓死我了!这一路上全都是我的画像,虽然画得一点也不像,但真是吓人啊。”
祝扬灵笑了笑,说:“乐兄不必担心,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怀疑一个赶考书生的小书童的。对了,这个给你看看,我觉得对你或许有用。”说着,他从包裹里掏出一本薄书。
乐同尘打眼一看,封面上写着四个字:“仙剑七式”。祝扬灵说:“这本书也算是我辛苦淘来的,可惜资质太浅,连第一式都练不成,我看你至少比我能打,不如你拿去练着试试。”说罢,他把自己的佩剑递给乐同尘。
乐同尘兴奋地说:“好,那我试试!”说罢,他接过剑,翻开书的第一页,开头写着第一式,无中生有。他仔细一看,发现此招真是玄妙异常,即使是平凡之躯,也可爆发强大力量!
他边看边比划,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个时辰,祝扬灵微笑着点点头,心道:看来这是给对人了。
忽然,乐同尘心有所悟,他眼前一亮,捏了个剑诀,身体转了半个圈,剑锋隔空指向窗户。顿时剑气迸出,窗户竟瞬时被击碎!外面的柳树竟然也被刺了个窟窿!
两人都吓了一大跳,祝扬灵惊道:“没想到竟如此厉害,看来这真是天缘!恭喜兄台了!”
乐同尘兴奋地说:“我也是万没想到,这第一招就这么厉害!我再看看后面的!”说着,他好奇地向后翻,却发现后面的招式大多需要以气驭剑,自己凡人一个,没有什么修为,自然是练不了。
他沮丧地笑了笑,说:“看来我也就和第一招有缘吧。”
祝扬灵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兄台不必灰心,虽然我不懂仙术武功,但我相信能练好第一招,就迟早能够练第二招。这把剑和这本书,就送你了!”
乐同尘连忙推辞道:“这可不行,我已经承蒙大恩,如果再要你的东西……”
祝扬灵诚恳地说:“兄台!这本书乃是奇书,这把剑也是好剑,然而在我这里,连个地痞流氓恐怕都打不过,这不是糟蹋了吗?所谓物尽其用,人尽其力,把它们给予你,书和剑发挥了应有的价值,前辈心血没有白流。而你又可以更好地保护我,我也就没白费力气淘这本书了。”
乐同尘一时语塞,只觉得感激不已,眼眶发热,他认真地说:“祝兄,他日鄙人若有机会,必以涌泉相报!”
祝扬灵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不求涌泉相报,但求他日若飞黄腾达,乐兄当顾及天下黎民百姓,莫忘本源。”不知为何,祝扬灵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这样一句话: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
一夜无事,第二天清晨,两人启程出发,继续向东前进,边走边聊,大约中午时分到达了白山附近。天气炎热干燥,两人来到一家茶坊坐下,准备休息休息。
茶坊是露天的,在一棵大树下,颇为阴凉,附近很多村民都来此解暑聊天。祝扬灵要了两碗茶,笑道:“好歹可以休息休息了,不得不承认,我的体力比你虚多了。”
这时,乐同尘忽然给祝扬灵使了个眼色,祝扬灵愣了愣,顺着乐同尘的目光看去,只见在不远处,有一位俊美的少年公子正在悠然地饮茶。他看起来风度翩翩,温润如玉,眉宇间透着几分英气。
乐同尘笑嘻嘻地说:“你看那个,俊不?”
祝扬灵失笑道:“乐兄,你不会有断袖之癖吧?不过没关系,只要不拿我下手,我还是尊重……”
“什么呀!”乐同尘连忙否认,低声道:“你看不出来吗?那是个女的!妙龄少女!她肯定是小说看多了,以为女扮男装真的那么好使。”
祝扬灵吃了一惊,连忙仔细观察,发现确实是个少女!
这时,小二按照吩咐上了两碗清茶,问道:“敢问两位,是不是要向东走?”
祝扬灵愣了愣,微微点了点头。小二连忙道:“公子可不能前去,最近白山招了匪患,过往商户几乎无一幸免!”
祝扬灵皱眉道:“可是我急着要去国都临城啊,请问是否有别的路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