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有所猜测,却没向着苏晗言明请教,血月刀通往幽元天的道路是专属于他的秘密,怎么可能轻易告诉不相干的人。
说起来,他和苏晗也就是今天才认识,之前所谓的六年同窗之谊就是个玩笑话,谁也不会当真。
就是今日,又有谁能保证苏晗对自己所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或是讲出几分,保留几分呢。
陈安早就过了,看着别人坦诚,自己也掏心掏肺的年纪了。
因此待得苏晗说完,他试探问道:“前后因果我已明了,不知苏兄所请为何?”
苏晗一贯的坦白直言:“想请你和我一起探查琼华线索。”
陈安目光闪烁了一下,道:“苏兄莫笑,今日所得实在令人心惊胆颤,在下可能还要消化一下,才能应允苏兄所请。”
“正该如此,”苏晗笑的相当自然,半点也没有觉得陈安滑头的意思,反而道:“此事兹事体大,的确需要好好考虑清楚,不若小安你先去清算马家债务,为兄就在南海等着,若是考虑好了,来寻为兄就是。”
“谢苏兄体谅。”
“你我之间竟还有这许多客气,愚兄此来一是将马家债务交托给小安你,二么自是共同追寻琼华线索,如今两事都尽,这就告辞了。”
苏晗相当洒脱的一拱手,陈安甚是莫名,不过对方这么说,自己当其真是这个意思,也作揖告别。
只是忽然心中又有思量,不由将苏晗叫住,问道:“对了,刚刚苏兄所言,‘很多人猜测’莫非还有其他人在追寻琼华线索吗?”
苏晗似早知陈安有此一问,笑咪咪地道:“可不是么,这中央界,被世人称为仙界,自然有不同于他处的地方。但凡有点底蕴的势力或都对那中古秘藏深感兴趣,就我所知,三极王氏、云天宗等方面都有意探寻。”
他这看似知无不尽的话语,却让陈安表情一滞涩。
明白这是对方在提醒自己,躲是躲不掉,只能选择一方加入,是加入三极王氏、云天宗这种深不可测的老牌势力,还是加入表现的相当坦诚的苏晗,任自己选择。
好在陈安本来就没想过逃避,他早就做好了直面大能的心理准备,因此只是稍微一顿,就自然笑道:“苏兄且回,早则一年,迟则三年,必给苏兄以回复。”
“那我就等着小安你的好消息了。”苏晗再次一笑,回身一踏就消失在陈安眼前。
眼见苏晗离开,陈安的面色开始变的有些复杂。
倒不是觉得对方前倨后恭,当初在昆仑书院时,就算是对方想坦白也没有办法。就他今日所言的东西,若不是自己铸炼金身,根本也记不住,说了也是白搭。
况且不是同为仙神,对方又凭什么给予自己正视,如之前在书院中一般嬉笑相交已经算得上是给足尊重了。
这点道理陈安还是懂得,没有什么被戏耍的愤怒,反而真的开始冷静思考起这件事情。
云天宗,三极王氏这些势力都是深不可测,不看其他,就一个仙帝层面的镇国公,自己拿着血月刀也拼不过,只能老实的趴着。
还是那句话,龙不与蛇交,那些老牌势力凭什么与自己合作,就算自己天机印信在手,估计也就算个为王前驱的货色,结伴探寻中古之秘,还真不如与苏晗合作来的好。
可同样的,天机印信在手,他们真的能够放过自己吗?
思来想去,陈安认为还是不要想这么多了,眼下还是报仇要紧。
天机印信在自己手中也不是一天两天,也没见他们来抢,或许是需要什么特定的条件,比如自己铸就金身,不看苏晗也是在这个时候才跑来向自己坦白的吗。
可自己铸就金身也很久了,他们还是没有什么动作,若不是苏晗故意诳自己,就是这群老阴比,只想隐在幕后观察自己,不愿亲身冒险。
这下更好,连表面合作的机会都不给,自己也只能去找苏晗。
摇了摇头,将这胡思乱想全部抛却,陈安思绪开始落到仇人身上,或者说终于可以愉快的报仇了。
……
丘堡,富贵楼。
作为附近七堡八寨首屈一指的地下龙头,隐六爷这些年活的是相当的滋润。
这不,今日又办了场八十大寿,各路道上有头有脸的人都来贺寿,风光无限,富贵无限。
满堂子孙拥簇着八十高龄依旧身体健硕的隐六爷,一一向宾客回礼。却是没有发现,在天空的云端之上,还有一位不速之客。
陈安冷冷地看着下面的蝼蚁,根本没有心思去分辨当年还有谁牵扯其中,眼前又有哪些人是无辜的,在他眼中具是蛇鼠一窝,无人不可杀。
其中或有稚童无辜,但谁叫他祖上作恶,全当错投了人家,陈安善心一把,再给他个选择的机会。
由是在富贵楼中宾客来齐,宣布开席,而陈安眼中的冷意达到阈值时,天塌了。
翻天掌。
这个陈安唯一从聂海峰那里学来的先天一极,对上天仙大能或有不怠,但碾死凡人真的是轻而易举。
一时之间,天崩地裂。
再厉害的凡间高手,对上天灾地劫也是有死无生,而陈安在某种意义上已经能够代表天意。
所以半边丘堡化为平地,这还是他特意控制的结果。
至于被波及的其他人……
天若有情天亦老,有谁见过天道有情的。
……
张镇,祥圆楼。
陈安相当随性的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柜台后,掌柜的那熟悉的面容。
“二哥好手段,竟赚下这偌大的家业。”
掌柜的闻言一抬头,露出了一张沧桑中年人的面容,满面疑惑地看向陈安:“阁下是?”
他实在不记得,自己还认识这么一位爷。
“二哥真是贵人多忘事,才区区二十年不见,就不记得了,莫非是瞧不上我这穷亲戚。”
陈安面上的嘲讽之色都要满溢了出来,极尽挖苦之能,报仇么,求的就是个张扬肆意。
“二哥?二十年?”
陈安这些年变化还是很大的,由是马中只能从这个称呼,这个年限上回忆,而这么一回忆,他立时就呆愣住了,整个人都如同筛糠一般抖动起来。
“小,小安,你,你听我说,当年的事,不关我的事……真,真的,真的……”
陈安一笑,笑的相当自然,却问了一个诛心的问题:“不关你的事,你害怕什么?”
马中吓的已经语无伦次了,在他的印象中,自己这个曾在武直院进学过的便宜兄弟,可以不得了,虽然就一平头百姓的他不清楚对方到底有多强,但却知道对方绝对有杀死自己的能力。
若是平时他还可以找个保镖什么的,可现在自己孤家寡人一个,被对方一刀抹了都没地喊冤。
于是使劲的让自己平静下来,一心只想着要拖延时间。话语说着说着都变得流畅了许多。
“是他们,对,就是他们,是他们逼我打听那把刀的位置的,我,我这也是为了帮马睿那个烂赌鬼还赌债,我也姓马,我只是想帮马家……”
马中一边说着,一边向旁边的店伙计摆着手,暗示对方去请平日里罩着自己的公门中人。
陈安好似完全没有看见他的小动作,只是饶有兴趣的看着他的表演。直到他实在是词穷了才道:“其实你可以省点口水的,因为我根本什么都没听进去。我今日来根本没想过和你论对此,我其实只是来杀人的。”
“什,什么?”马中面上的表情僵硬,绝望中掺杂着期待,期待从陈安面上找出开玩笑的表情,可惜最终他失败了。
他只等来了一记风刃,使他的视角翻滚着拔高,耳畔还有一句祝语:“二哥走好,嫂子侄子随后就到。”
……
武威,郡尉府。
于禁桌前摆放着一册文案,讲述着丘堡惨案。
他一边看,一边思考,琢磨着这一击,至少绝顶巅峰,还得是那种功力深厚的绝顶巅峰,若是换了他,不借助玄器,都不一定能做得到。
这是得罪了哪路神仙?
随手批复了两个字,算是结案了,没办法,惹不起。
反正千堡那地本就混乱,姥姥不疼,舅舅不爱,草草结案也没人能说出个什么来,自己也落得轻松,何乐而不为。
他也就是这么认为的,有这批改文案的功夫,还不如用来修炼呢,毕竟这才是自己的根本,若能突破宗师的层次,灵王都得对自己另眼相看。
如此想着,就想要放下手头的事,去后院练练。
可就在这时,门外又有信报送到。
“报!千堡张镇发生灭门惨案。”
于禁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怎么又是千堡?这破地就不能让人省点心。”
这武威郡的事务也真是够繁杂的,不止要管着本郡的一滩事,还得代管千堡。但抱怨归抱怨,他既然身在其位就得谋其事,于是再不情愿也只能道:“拿来我看。”
传讯兵递上信报,于禁随手展开:“唔,张镇马中……嗯?马中?”
于禁双眼猛然一睁,当年之事没有比他更清楚的,算是他一手操办。之前光是隐六他还没觉得有什么,可如今又是马中,怎能不让他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且他和那些蚁民不同,这些年他节节升高,自然可以看得更远,虽然相隔千万里之遥,也是清楚地知道当年那人究竟爬上了怎样的高位。尽管二十年的时间都不见对方归来,心下稍安,可谁有能保证对方真的已经忘记西北这档子事了。
“于郡尉,在忙啊。”
一声招呼打断了于禁的臆想,让本就心情烦躁的他,无由地生出了一股恼怒,这是谁这么没眼力见,在自己的府衙中调侃自己。
随着他转头怒视,一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于禁面上不耐的神色也渐渐转变为惊恐。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