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白远山微咳一声,道:“若想要罚她,听她说完也不迟,太后急什么?难不成,她说的是真的?”
太后冷哼一声,道:“白太傅,你说话可是要讲凭据的,空口无凭的话还是不说的好。”
白远山并不示弱,道:“太后此言甚是,那太后也要拿出令人信服的证据才行。”
太后徐蔷看着白远山,道:“衡儿是哀家怀胎十月生下的,更是哀家含辛茹苦照养大的,后宫人人皆知,不知白太傅还想要什么样的证据?”
“太后。”沅天洛莞尔一笑,道,“既然父皇是你怀胎十月生下的,辛苦照养大的,自然是对父皇身体上的印记了解得一清二楚。那么我倒要问问太后您,父皇左腋下的痣,是黑色的还是红色的?”
太后一阵愕然,微微发愣。
群臣看到太后的脸色,不由得起了疑心。若真如太后所言,自当是对陛下身上的印记了解得一清二楚,怎么这会儿反倒愣在这里了呢?
太后看着众人眼神中的疑虑,她再迟疑下去,局面只会对她更加不利。如此一想,她当即竭力定下心神,仔细回想。当时,南楚衡只不过是她用来巩固地位的工具,照料南楚衡的事她自然不会亲力亲为,对于他身上有什么印记就更不清楚了。只是,红痣向来出奇,若是南楚衡身上有,婢女应该会告诉她才是。可她并不记得照料南楚衡的婢女说过南楚衡的身上有一枚红痣,由此看来,南楚衡腋下的,自然是黑痣了。如此一想,太后脱口而出:“黑色的。”
沅天洛嘴角微微上翘,道:“你确定?”
太后看着沅天洛脸上的笑意,没来由地觉得心慌,但嘴里仍是说道:“自然。”
沅天洛微笑着说道:“只可惜,父皇的腋下并没有什么痣,那颗痣长在他的背上。”
太后慌忙改口,道:“对对,哀家记错了,衡儿的那颗痣的确是长在背上的。”
孰料,沅天洛却是勾唇一笑,道:“太后,你又错了,父皇身上,没有一个痣。太后频繁出错,倒是真的让人怀疑父皇并非是您亲生的孩子了。”
一时间,太后怒火冲天,道:“时间久远,哀家并未记得这有何错?倒是你,一个未及笄的女子,倒是知道另一个男子身上哪里有痣哪里没痣,不觉得羞耻吗?且不说你身份不明,即便你是衡儿的女儿,难道还有看自己父皇身子的道理么?”
沅天洛还未开口,白远山倒是先出声了:“太后,为人父母者,自当对孩子身上的每一处痕迹了如指掌。太后频频出错,的确是惹人生疑。倒是太后您,尊崇无上,如今倒是对一个小女子说出如此恶毒的话,不觉得太过分了么?而且,若依您所言,陛下是您的亲生儿子,那么她便是您的亲孙女,对自己的亲孙女说出这般污秽不堪的话,当真是没有一点顾忌吗?”
“你……”太后指着白远山,气得说不出话来。
沅天洛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并没有觉得安心。白远山对她出手相助,绝非是出于善意。那么他,又是为了什么呢?从他那惯常的笑脸之下,看不出任何的端倪。
南楚瑜见形势朝着不利于他的方向发展,忙对着沅天洛说道:“你口口声声说是皇兄的女儿,你又能拿出什么样的证据来?”
沅天洛并不慌张,缓步走到南楚瑜面前,道:“瑞王爷,好久不见。瑞王爷不觉得我今日出现在这里,有些谣言已经不攻自破了么?那日瑞王爷命南薰夜袭慕容熙,却冒用了我的名义,妄想置我于死地,而今我却好好地站在这里,瑞王爷难道没有觉得奇怪吗?”
闻言,南楚瑜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他一心挂念着制衡白远山,倒忽略了这个问题。那日他如此做,便断定慕容熙不会因此放过沅天洛,而南楚衡顾念沅天洛,自然不会从中抽身,独自返回南越。如此,他才有机会回到南越,布置这一切。想来慕容熙堂堂一国之君,断然不会让沅天洛和南楚衡全身而退。如此,南楚衡死在月彻,他便有了成为南越之主的理由。没成想,现在沅天洛竟然站在了他的面前,还带着那般洞悉一切的眼神看着他,让他没来由地发慌。
哪怕是心里再慌张,南楚瑜嘴上仍是硬气:“胡说些什么!本王一直在南越,从未去过月彻。”
听到这话,沅天洛却是笑得更加厉害,道:“我倒是从未说过,我所说的‘南薰’、‘慕容熙’是月彻的人呢。瑞王爷听了,却忙着撇清自己说从未到过月彻,想来是知道这二人是月彻之人。如此一来,瑞王爷所说的从未到过月彻,倒真是不能让人信服呢。”
南楚瑜怒从心起,伸出手就要扣住沅天洛的脖子。
只是,沅天洛的身后,却有一个人比他的动作更快,先他一步将沅天洛移开,尔后出手紧紧地按住了南楚瑜受伤的肩膀。顿时,南楚瑜包扎好的伤口顿时裂开,鲜血染红了他的衣服。
这一幕,自然逃不过朝臣的眼睛,顿时有人惊叫道:“瑞王爷流血了。”
自然,纵使是武功再高的人,也不会仅仅按在人的肩膀上便让人血流如注。如此,唯一的可能就是,瑞王的身上原本就有伤,而且是新伤。
包围白府的那些事,自然是不能放在台面上说的。南楚瑜一时间无言以对,撇过脸看向一旁。
随即,沅天洛面向众人,道:“各位大人,有些事我需要向大家说明。数日前,父皇有事前往月彻,而紧随其后的瑞王频频让千刀阵和皇族专用的小箭现于月彻,意在暴露父皇的身份。当时,月彻仍由慕容熙做主,这些自然引起了他的注意。后来,他甚至让人假冒我的名义夜袭了慕容熙的寝殿,意图假借慕容熙之手害死父皇和我。他以为以我和父皇的能力,断然无法从慕容熙手中全身而退,便立即从月彻返回,宣称父皇已死,意图谋取皇位。只可惜,瑞王爷苦心筹谋,还是算错了一件事。他错估了我和父皇的实力,后来,我和父皇联手制服了慕容熙,而我,便是月彻女皇沅天洛。在我的坚持下,父皇返回南越,只是,到现在仍是下落不明,并不是如瑞王所说的那般,已然死去。”
沅天洛说完这些,瞬间便有一种被掏空全身力气的感觉。爹爹如今又在何处,是否安好?
随即便有臣子质疑道:“空口无凭,你说你是月彻女皇便是月彻女皇,有什么证据吗?”
沅天洛抬眸看着那人,道:“不知道大人想要的,是什么证据,难不成我还要将玉玺带在身上吗?”
迎着沅天洛冷冷的目光,那人忍不住打了个寒战,道:“若无凭据,又怎么能让人信服呢?”
“我月彻初立,诸事不稳,我放下一切来这里只为了找到父皇,护他安好,不是来这里受你这无端的指责!而你,身为父皇的臣子,自当为他分忧。若是他在场,知道你这般刁难于我,又该作何感想!”一番话说得声色俱厉,却是她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这些天,她看着南楚瑜多番相扰,看着白远山多次设计,真的是够了!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急于找到南楚衡,这个她才相认了不久如今却下落不明的爹爹。
此时,白远山开口道:“本官信。此事不如这样,在没找到陛下之前,就由沅天洛代为处理政事,我等自当竭尽全力辅佐,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这些人中原本有些人已经被南楚瑜说服,要孤立白远山,只是看眼下的情形,瑞王是不能再依靠了。
随即便有人说道:“如此最好不过。”这番话获得了朝臣的一致赞同。
正在这时,沅天洛看了看南楚衡,道:“不知瑞王的所作所为,按照南越的律法,该如何处置?”
白远山抚了抚胡须,道:“你既称是陛下的女儿,老臣自当称您一声公主。只是,今日种种,皆是您一人所言,并无凭证。若仅凭您的话来惩治一国的王爷,未免有些不妥。老臣以为,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待到陛下回来,查明一切属实,到时自当会严惩。”
听到白远山这会儿在帮他,原本眼神呆滞的瑞王疑惑地看了白远山一眼。
沅天洛的脸上倒没有丝毫的惊疑,道:“如此再好不过。”
紧接着,朝臣无事,便也就退朝了。
沅天洛也在内侍的指引下,到了一处闲着的宫院,住进了南越皇宫。
待到四下无人,南宫逸尘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今日这白远山倒是有些反常,帮了你不说,还替南楚瑜说话,倒真是让人看不透了。”
沅天洛嘴角微翘,道:“南宫,难道你没有发现,原先南楚瑜是跟白远山斗,现在只怕是要跟我来斗了。白远山此举,是把和南楚瑜的冲突转移到我身上来了,而他,自然是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了。”
竟是如此!南宫逸尘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如此一来,这座南越皇宫,岂不是危机四伏?
沅天洛微微一笑,道:“只可惜,这一次,白远山算计错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