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天亮时分,传旨公公到了枫惜声的府上,宣称枫惜声将接管京中驻守的军队。
这个消息一出,落在有些人的耳中,便如惊天响雷一般。
这一天巳时,枫惜声得到消息,南宫赫玉已不在幽禁之所。至于去了何处,不得而知。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枫惜声处变不惊,在他看来,只要他守住了这京都,也就守住了南宫逸尘的帝位。他就不信,南宫逸尘会走得有多彻底,他就不信这里发生的一切南宫逸尘会不知道。如今,他只要拼死守住这京都,等着南宫逸尘回来也就好了。而这,也是他所能做到的一切。
然而,这一日正午,离京城最近的柳城和丰城的军队突然集结起来,朝着京城而来,为首的,正是南宫赫玉。所到之处,便宣称越彻女皇沅天洛杀了老陛下,但陛下非但不报杀父之仇,而且还不趁乱出击越彻,以扩大东越的国土。而三皇子南宫赫玉感念老陛下的恩德,拼死逃出,便是为了说服陛下,同报杀父之仇。如此一说,便将他们的狼子野心化成了正义之举。
得到这个消息之后,枫惜声怒不可遏,他没想到南宫赫玉会用这种方法收服民心。用看似光明正大的说法粉饰他的狼子野心,其心可诛。
可是,该来的始终会来。
这一日黄昏,以南宫赫玉为首的军队就已经兵临城下,南宫赫玉骑马走在最前方,朝着上面的枫惜声拱了拱手,道:“枫大人,好久不见,听闻你已经掌管了京城的兵马,那好,你这便进宫去通传,就说本王愿同陛下一道,进军越彻,报杀父之仇,望陛下早做决断。”
在南宫赫玉看来,父皇在世时推行仁政,在百姓之中素有声望。这一次到京城,他借用为父皇报仇的名义,自然是会赢得民心。然而,南宫逸尘与越彻女皇沅天洛情意非常,此番进军越彻之举,南宫逸尘是不会答应的。而他南宫赫玉正好借这个机会让天下人看清楚,谁才是真正适合这个皇位的人,谁才真的能够帮助东越子民夺得他们想要的一切。
听到南宫赫玉的话,枫惜声冷哼一声,道:“以枫某看来,阁下恐怕是称不得‘本王’二字吧。早在老陛下在的时候,就已经将阁下贬为庶人,与平民无异。本官官居一品,你在我面前应自称‘草民’才是,若不然,岂不是将老陛下不放在眼里?”既然南宫赫玉频频拿老陛下说事儿,那他不妨也把老陛下搬出来。
南宫赫玉微微一愣,笑道:“枫大人多虑了,我纵是被父皇贬为庶人,也改变不了我是父皇之子的身份。此刻,我不过是思虑心切,想要为父皇报仇,以尽人子之责罢了,还请枫大人通传一声。”
枫惜声居高临下,睥睨着南宫赫玉,道:“你这话说得轻巧,若真当自己是庶人,岂敢领着兵马至此?难不成我东越的子民,个个都可以像你这般领兵围了京城么?”
枫惜声的话说得滴水不露,丝毫不给南宫赫玉留情面。那南宫赫玉也一反常态,出奇的好脾气:“枫大人此言差矣,我身后的这些人并非是由我统领,只是同仇敌忾,急着为父皇报仇罢了。父皇登基数十年,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为百姓殚精竭虑,这一切百姓自然也看在心里,父皇被人杀死,大仇未报,这些有情义之人自然不会袖手旁观。故而他们与我一道,前来恳请陛下出兵,报这滔天之仇!所以,枫大人,你还是尽快通传的好。”
奇怪的是,这一次枫惜声并没有在言语上和南宫赫玉多做纠缠,丢下一句“不传”,尔后便拂袖而去。此后任南宫赫玉再怎么在城外叫嚣,硬是恍若不曾听闻,置之不理。
只不过,从城楼上下去之后,枫惜声并没有闲着,他即刻下令将原本和南宫赫玉亲近的人都控制了起来。这样一来,也好避免有人暗中报信,里应外合。另外,把守城门之人,枫惜声也是精挑细选,丝毫不敢马虎。如今南宫赫玉兵围京城,他务必要让这京城如铁桶一般,连只苍蝇也飞不进来。唯有如此,他才能保住京城的安宁。
而在城外叫嚣的南宫赫玉,又吆喝了一阵儿之后,见也没有得到什么回应,便知道枫惜声多半是已经不在城楼之上了。枫惜声如此怠慢他,他是恨得牙根儿痒痒,恨不得立马就把这京城给破了。只是,他这一次名义上是为老陛下报仇,来京城只不过是假意劝南宫逸尘出兵越彻,让世人看清楚,南宫逸尘不过是个连杀父之仇都不敢报的人罢了。只有这样,他才有可能名正言顺地顺应民意,登上皇位。若是他现在贸然进攻,那和谋反有什么两样?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走这条路的。眼下见天色已晚,南宫赫玉索性下令就地安营扎寨,埋灶做饭。
第二日,南宫赫玉仍是在城外吆喝了那么一阵儿。
枫惜声得了将士的通传,知道南宫赫玉又在外边吆喝开了,并不以为意。南宫赫玉这个人,是个急性子,而且极其自负,如今他对南宫赫玉置之不理,多半是要激怒他的。而只有让南宫赫玉发怒,他才会现出他的真面目,他那所谓的为父报仇的说法才会站不住脚,而一旦南宫赫玉所谓的正义之举被世人识破,那一切的难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故而,枫惜声对着来通传的兵士说道:“你这便回去,若是那南宫赫玉仍在那里叫嚣,你便说本官没空儿见他,让他住嘴便是。”
兵士走后,枫惜声神色凝重,想必明日,南宫赫玉就该沉不住气了。他被激怒之后,才是更紧要的时候。原本,他想着先不要激怒南宫赫玉,但是他已经兵围京城,若是再僵持下去,京城的百姓只怕是会人心惶惶,民心一乱,情势会更加危急。既然如此,他倒不如跟南宫赫玉学一招,发动民意,只不过,南宫赫玉发动民意是想实现他卑鄙龌龊的企图,而他枫惜声发动民意则是为了保住京城,让京城的百姓众志成城,全民皆兵,保住这京城,等待南宫逸尘归来。
第三日,南宫赫玉愈发的急躁,天一亮就在城外叫喊个不停,声称要见枫惜声。
和昨日不同,这一次,枫惜声很快就露面了。他一身玉色锦袍,立在高高的城楼之上,自上而下看着在下面叫嚣的南宫赫玉,道:“你一再要求见本官,何事?”
南宫赫玉见他终于露面了,心中大喜,道:“枫大人,前日我让你告诉陛下之事,你可照做了?”
枫惜声的嘴角微微勾起,道:“你这是在命令本官么?你也配?”这话枫惜声说得格外大声,言语中的嘲讽之意尽显无遗。
南宫赫玉有些按捺不住,说出的话也是夹枪带棒:“如此大事枫大人也敢隐瞒不报,是想要欺上瞒下,意图谋反么?”
“若是你如今仍是三王爷,你所说之事本官及时上报那是理所应当。可是,如今你不过是一个庶民而已,若是随随便便一个庶民的话,本官都要去禀报皇上,那本官也就太小题大做了吧?”
南宫赫玉的声音有些低沉,道:“也就是说,这件事你还没有禀报陛下?”
枫惜声佯装惊讶,道:“怎么,是本官方才没有说清楚么?”
这时,南宫赫玉一直压抑着的怒气终于爆发了,他指着枫惜声,怒道:“枫惜声,你放肆!”
“当众辱骂朝廷命官,理当杖刑一百,你还不赶快脱了裤子准备受刑!”
南宫赫玉双拳紧攥,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恨不得把枫惜声从那城楼上面揪下来,剁成肉泥。就在他要张口发泄怒气的时候,身后有人扯了扯他的袖子,南宫赫玉回头一看,扯他袖子的人正是他的谋士,范随。
范随迎向南宫赫玉那几乎要喷火的眼神,道:“王爷,莫要被这枫惜声的话给惹怒了。我们兵围京城已经整整三日,这番重大之事枫惜声不可能不告诉陛下,他这是有意激怒您,您不要上当。不过,此番兵围京城,陛下知道后应当有所行动才是,可直到现在陛下却什么也没有做,着实是奇怪。属下有一猜想,不知当讲不当讲?”
南宫赫玉见他说得有理,道:“但说无妨。”
“属下猜,陛下或许不在宫中。”
“怎么可能?”南宫赫玉惊叫道。
“王爷,属下得到消息,越彻女皇沅天洛御驾亲征,出兵北越,您说陛下有没有可能顾虑她的安全,去找她了?”
南宫赫玉凝神细思,范随的此番言论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只是,要如何才能验证呢?突然,南宫赫玉眼前一亮,道:“不如我们攻进去,一看究竟?”
范随摇了摇头,道:“不可,不可,此事只是属下的猜测而已,并不敢确定。只不过,我们也不可在这里时时刻刻被这枫惜声牵着鼻子走,不如这样……”说着,范随压低了声音,在南宫赫玉的耳边说着什么。
南宫赫玉听完,脸上的不解顿时化作了笑意。
城楼之上,枫惜声见南宫赫玉和身边的人说着什么,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正这样想的时候,就听到下面的南宫赫玉高声说道:“众将士听令,枫惜声狼子野心,狂妄自大,意图挟持陛下号令天下,我实不能忍。今日,众将士就随我一起,进京城,救陛下,诛杀枫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