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官道,也不过是夯实的黄土路,好在路面比较平稳,坐在驴车上倒也不怎么颠簸。
遥遥望去,十余万亩阳湖水域并非圆形,而是宛若一条长龙,阳湖城处在长龙背部,陆元同老家所在的大桥乡,就在长龙的咽喉处。
前往大桥乡最快的路,就是架在“长龙”脖颈处的一道大桥,大桥乡也因此得名。
跟蓝星现代化建造出来的各种跨江乃至跨海大桥相比,这道大桥并不算多么壮观,但是在这个连水车都没有的世界,这道横跨湖面长约百丈的大桥,简直就是仙神手笔!
上了桥之后,几人都从驴车上下来了,众人还没过桥,就已经看到了远处的湖畔聚集了一群人。
就连桥上的路人,也在谈论此事
“那可是五十亩水田,被吴豪绅分别卖给了十几家,现在水田没了,谁能忍得了这口恶气?”
“忍不了又能怎么样?他们签了契约拿了地契,就算不给乡间五老面子,也不能违背对着仙神许下的誓言,要怪只能怪他们太着急了,根本没有去实地勘查。”
牵着驴车的大郎感觉脸上无光,不由回了一句:“我看,就是那个吴豪绅太阴险了,谁能知道他光有地契,而没了田呢!”
旁边的人闻言就是一笑:“这有怎样,人家白纸黑字还走了流程,就算告到县衙,这五十亩水田的案子也翻不了。”
陆元同倒是有些好奇,忙问道:“老大哥,这吴豪绅一下子骗了十几家,涉及了好几个氏族,他就算不怕当众挨打,难道也不怕有人暗中给他使绊子?”
挑担路人闻言不由叹道:“这吴豪绅本来也就是个靠着祖产的普通豪绅,但他家的刘佃户走了大运,竟然生了个拥有灵根的仙童,刘仙童拜入仙门之后,佃户的身份水涨船高,时常和吴豪绅把酒言欢,有这层关系在,谁敢给吴豪绅使绊子?”
听了这句话,陆元同不由一怔,几种仙神资质的人中,血脉之力较为普遍,天生灵根上千人才能出一个。
一旦成为仙童,肯定能进入仙门,刘佃户能生出来这么一个儿子,确实是走了大运。
“你们几个人,不会也买了吴豪绅的水田了吧?”
挑担路人问罢,见驴车边的这几人神色难看,就心中了然,然后劝道:“此时木已成舟,你们怎么都斗不过那吴豪绅,还不如老老实实地吃了这个亏,省得去惹一身骚。”
闻言陆老大和陆老二就是面色一黯,有契约在,就算闹到乡里乃至县里,都不会有什么结果,再加上吴家跟刘仙童家交好,双方交恶之后,确实会惹一身骚。
“吃亏?这个亏我吃不下!”
一道带着冷意的话语从陆元同口中传出,不仅惊住了路人,连他大伯和二伯都有些恍惚。
……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尚且如此,他们才听了几句闲话,怎么就没了斗志了呢?
陆炎生撸起了袖子,露出了胳膊上一道道火焰一般的纹路,然后拍了拍胸口,一脸认真道:
“老二,那吴豪绅不过是攀上了刘仙童的老爹,而你大哥我可是真正觉醒了血脉的人,要是谈不拢,你就跟在我身后,让他见识见识我们陆家人的武勇!”
那挑担路人见此,不由惊了一声。
虽说觉醒血脉的概率是百分之一左右,比天生灵根高了十倍有余,但是要激活血脉就得花钱。
大部分人只能保证温饱,能拿出十两、二十两乃至三十两的人就更少了,
觉醒血脉的人数也就随之而少。
城里的血脉修士可能多一点,而在整个大桥乡,也就一家豪绅和两位乡老培养了几位血脉修士,而且这家豪绅不姓吴。
驴车边的这家人来了一个血脉修士,确实能和吴豪绅板板手腕。
“大哥,武勇是我们最后的底线,但我们也并非只有武勇,有时候言语就是无形的利刃,比拳头还要强上许多倍。”
蓝星上的无数案例早已证明了这一点,动武的人就算赢了,有理可能也变得无理,还会留下不少隐患。
大郎认同的点了点头,从小他妹妹晚笙比他聪明,晚笙上了县学,他不喜学问,就留在家帮忙。
二郎虽然落榜了,但是连妹妹晚笙都承认,二郎不仅比她聪明,还比她好学,落榜肯定是没发挥好。
陆炎生想到这里,就不由一叹道:“老二,你既然这样说,心里肯定有谱了,今天哥哥我都听你的,你让我站哪我就站哪,你让我打谁我就打谁!”
陆元同点了点头,有大哥陆炎生在,至少没人敢欺负他们。
而且刚才在桥上时,他的心里就已经有了对策。
……
看着那家人上了驴车,挑担路人不由心中好奇,脚步一顿后就跟了上去,乡下难得有个乐子,他可不能错过这场好戏。
人的脚程比不上驴子,路人还未赶到,就见湖畔本来只是对峙的局面,一下子变得热闹了起来,要不是几位乡老在场,恐怕都要动手了。
路人心中好奇,一问才知道,坐着驴车赶来的这四人,正是这场骗局最大的怨种,大桥乡陆家兄弟。
陆家兄弟的到来,才算是凑齐了所有受害者,苦主们开始拧成一股绳,对着吴姓豪绅发难。
看着双方开始争吵,路人掀起担子上的笊篱,有滋有味的吃起瓜来。
苦主人多势众,一齐发难后,吓得吴家人连连后退,直到退到一个穿着绸缎、却面色黑红的汉子身边,吴家人才有了底气。
呸!
那黑红脸汉子先是对着地面吐了一口吐沫,然后缓缓从一块石头上起了身。
“你们可是签了契约,闹来闹去能有什么结果,有这时间还不如回家造娃去,要是能生个仙童,还在乎什么田啊地的吗?”
刘佃户一副自得而又轻松的样子,开始对一群人指指点点起来,一时说的兴起,还开起了黄腔。
见此情景,吃瓜的路人都有些反胃,更何况那些苦主,然而路人等了半晌,刘佃户还在吹牛,预想中的冲突一直没有出现。
路人便扭过头,找起了刚才还不屈的血脉修士,以及那个大言不惭的陆家少年。
找了一圈,路人才在湖畔发现这二人的身影,走近一看才发现,陆家少年和血脉青年一人拿着一个长棍,从左到右来回捅咕了一圈。
“陆家小子,你不是吃不下那个亏吗,怎么还不去和吴豪绅板扳手腕?”
陆元同没有立即搭话,而是若有所思起来。
按照木棍触底的距离来看,水田消失后,原来的地方全部被四尺多深的湖水取代, 跟大伯说的所差不多。
从木棍下的触感来看,这片湖底没有松软的淤泥,也没有松散的水田,而是坚硬的如同官道路面一样的夯土层。
刚才他已经问过老乡,得知阳湖水位并没有上升,也就是说,这次五十亩水田消失,并不是他最初的料想。
既然十年前被吸走的湖水没有回来,那此事就更加诡异了。
经过刚才的查探,他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想。
十年前消失的那数千万吨水,还能说是被龙卷风吸走,这次消失的可是实打实的土地,就算是地陷,那里也不会如此平整坚硬。
在这个超凡的世界,陆元同只能放开了脑洞,也许不久前,这里曾来过一个诡异的存在,一下就把五十亩水田上面五六尺厚的土层给抹去了。
看着路人摇头准备离去,陆元同抬脚跟了上去,并开口道:“这个亏我自然不会白白吞下,你且好好吃瓜!”
陆元同说完,就大步向着人群走去。
此时刘佃户还在洋洋洒洒的侃大山,丝毫没发现对面那群人眼里快要压制不住的怒火。
可能只要一个导火索,管你什么刘仙童的父亲,群情激愤之下,就是刘仙童来了,他也得挨几个巴掌!
这时,一个翩翩少年忽然来到了人群中间,他抱着拳环视一圈,然后扬声道:
“诸位,我前些年在县里上学,对乡里的事不甚了解,我只知道土地归土地城隍管,阳湖归龙王爷管,那些秋冬枯水时是地、春夏雨季漫水的地方,又该归谁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