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钟珍刻意没去想花间阁的那档子事,也不想知道常含香她们怎么了。知道得越多就越麻烦,就好象陷在沼泽地里爬不出来似的。
她总觉得,各人的事,各人想法子解决。以后她们是进大牢也好,或者想办法攀上大靠山之类的,只能凭自己本事。
这世道实在让人看不懂,大家也都是自身难保,且行且看。
此刻得知丁建成是刘斗魁的徒弟,钟珍却再也忍不住去打听一下后续,听完又恨自己干嘛那么好奇,反而闹得心绪极其不佳。
她又问了几句,见再也榨不出什么汁水来,便推说累了要睡觉。
闭着眼睛,却了无睡意。
那个什么殿下到底与刘斗魁他们一伙,还是背后也有人施加压力,这点无从得知。不过显然刘斗魁无事,花间阁照样开门收弟子,一切都是原来的老样子。
至于朱老爷,定然也有来头,不然没法子让刘大胡子不来寻晦气。
天剑门的弟子恐怕也只是身份之一,他应该还有些其他更加显赫的身份。
就凭朱老爷掏灵晶的阔气样,也不可能只是个普通门派弟子。瞧丁建成拜了刘斗魁这个在华阳派极其风光的师父,也没法子随随便便拿出几千灵晶。
当年在云芝县,大家传言他是当朝宰相朱家的嫡系子孙。说不定是真的,这个身份应该有点份量吧?皇子皇孙,还有当朝官员这些人,谁的权力大小,钟珍一概不知,心想自己竟然卷入这种大人物的事里了。
这应该算是站了队伍,站到朱老爷那一拨里了。
她略微有些惶恐,总觉得身后有个巨大的怪兽,张着大嘴慢慢朝着自己而来,然后将她吞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这个怪兽从前不知道吞噬了多少人,她钟珍这么个小人物。只是恰逢其会,不小心竟然站在怪兽的牙齿边了。
身子能动了,钟珍马上推说男女有别,火烧屁股似的跑了。丁建成在背后追着喊,她也丝毫不搭理。
刘大胡子是大王八蛋,你就是个小王八蛋。拜谁为师都好,为啥拜刘斗魁为师。
跑了一阵她又觉得不妥当,丁建成嘴巴这么大。回头说不定要与刘斗魁说些什么。顿时又赶紧往回跑,见他一脸沮丧坐在帐篷门口,呆呆地望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丁师兄,我实话同你说好了。所谓诬陷你师父那个小贼,就是区区在下你这个钟师妹。至于是否是诬陷,我只能告诉你,这事牵扯甚广,涉及花间阁一些不为人知的隐秘,宁国的紫霞宫。还有一些皇家子弟,好几个大门派的首脑人物。”
丁建成见钟珍回来,本来还一脸欢喜,猛听到这些话,顿时懵了。
免得他以后总是老来纠缠,最重要的是不能让他向刘斗魁透露自己的行踪。钟珍继续往他头上砸重锤,大义凛然地讲道:“如今我只想在军中为蒙国效力,将一条微不足道的命卖给我蒙国万万百姓,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一样都不想管。你若是想替你师父找我报仇。只管来杀了我吧!”
丁建成见钟师妹似乎是喘不过气来,猛地咳嗽了一阵,微微曲着身子以手按住胸口,好似疼得很厉害。他不由得心急。“钟师妹.我怎么会杀了你.不行你得说清楚。你身子不要紧吧,要不再回去我那营帐里躺躺,我去给你倒些热水喝。”
钟珍继续咳嗽,伸手在眼睛上擦了擦,弄出些眼泪来继续说道:“我们是没法子做朋友了。先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为了师兄你好。什么都不要问了,甚至不要回去向你师父打听。知道的事情太多,难免容易被杀人灭口。倘若你要为你师父出气,我们找个地方打一架,输了我任凭你处置,带去给你师父杀了。如果我赢了,你可不能将我的行踪透露给你师父得知。”
丁建成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怎么会变成这样。师父虽然为人霸道了一些,但是对门下弟子极好,每次去见他,都会很豪阔地给灵晶丹药。
但是杀了钟师妹,这从何说起。
见钟珍脸上还挂着眼泪,说话间还夹杂着咳嗽,似乎又要吐血。别说叫他去杀人,就是拿根手指去捅她一下都不可能。
她一个姑娘家混在军营中本来就不容易,还受伤如此之重,也没有人管,一个人窝在角落里吐血。如今伤势还未完全恢复,难怪她能行走了便跑得如此之快,显然是不想自己被牵扯到这些事情之中。
看着钟珍的背影慢慢消失,丁建成不知道为何,心中抽痛不已。
他如今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自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当初在地底遇见钟师妹,便觉得她十分可喜,便将她当作自家门派的那些小师妹们,起心照看一二。在地底三个月几乎是朝夕相处,钟师妹说话的声音那么好听,每天都是笑嘻嘻地,丁建成虽然不怎么记得到底每天都做了什么,对钟师妹说了什么话,他发誓这辈子没那么高兴过。
回到门派后,他盼了许久也没盼到她来华阳派,心里失望得很。又不能去花间阁寻人,全女子门派规矩大,除了长老们谁也进不去。
少年心事来得又快又突然,却不见得去得一样快。惦记了一两年,他渐渐也就将此事放到脑后。只是偶尔听师兄们热情洋溢地聊起那些男女之事,恍恍惚惚地,总会想起在地下与钟师妹相处几个月,内心惆怅。
乍然在军营相逢,丁建成简直欣喜若狂,照顾了她这两日,连打洗脚水都是用跑的。
不料竟然是这么个结果。
他呆呆望着天上一朵白云慢慢飘过,心也如那天空一样,空空荡荡只剩下一朵带着阴霾的云朵。二十多年来,除了当初被送到门派修行,离开父母,似乎从未觉得这般难过。
原本简单的军中生涯,突然被蒙上一层难以言说的忧伤。
丁建成握紧拳头,定然不会将师妹的行踪告知师父,却觉得此事回头非得弄清楚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