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山,又名中南山,取“据天之中,在都之南”的含义,因为老子出关化胡之时曾经路过此处并且宣讲《道德经》,所以一度成为道门全真派的发祥地,只不过那已经是一千四百多年以前的事情了。现如今的道家以龙虎山的正一派为正宗,全真派早已衰落式微提不起来了,渐渐成为众多散修之士的洞天福地。
太乙峰背阴处的山坡上坐着一个老人,在他面前是一片整齐的谷子地。
这个时节的谷子已经长出了巴掌长的谷穗,引来大片大片的山雀老鸦飞过来啄食。面对这些祸害庄稼的小东西,老人却无动于衷,因为就算没有鸟雀啄食,也注定收获不了多少谷子了。
本就是在乱石滩中开垦出来的荒地,贫瘠的程度可想而知,又遭逢了一场大旱,那些看起来长势喜人的谷穗其实又干又瘪,估计连种子都很难收回来。
老人眯缝着眼睛看了看天,依旧是骄阳当空万里无云的晴好天气:看来今天是不可能下雨了。
因为极度的干旱,地里的谷子已经开始枯黄,若是再不下雨的话,今年就要绝收了。
即便是面对这干旱的天气和颗粒无收的窘境,老人依旧面无表情。在漫长的岁月当中,他已经见过太多的灾难,已经习惯了听天由命,对于那些根本就无法掌控的事情,从来就懒得去想懒得去争,或许这也是一种生活的智慧吧。
老人默默的站起身来,只有这个时候才能看到他身有残疾,右腿齐膝而断,只留下空荡荡的裤管。顺手取过那柄已经适应了很多年的拐杖,在有节奏的“咄咄”声中返身来到茅草屋前,点燃一把柴草,开始熬煮稀粥。
虽腿脚不便,却沿袭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传统,虽然辛苦艰难却又悠闲自在,在这方天地当中拥有属于自己的生活。
太阳渐渐隐没到了太乙峰之后,在西方的天空留下一大片通红的火烧云,远远的有两个身影出现在完完全全的山间小路上。
那是一个身背双手大剑的年轻人,还有一个身材高瘦好像竹竿一般的老者。
在终南山中,老人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已经没有什么能够让他产生哪怕一丁点的好奇之心了。
“可算见到人影了,老子的腿都要跑断了,赶紧去问问路。”那个高瘦如同竹
竿一般的人好像真的很累了,摊开两条大长腿就势坐在门前的青石之上,掏出水囊好一通猛灌。
身背双手大剑的年轻人径直走到茅草屋前,朝着正在煮饭的老人拱了拱手:“老丈安好。”
老人独居在此,很少和人打交道,虽然偶尔会和附近的山民来往,却从来都不会这么客套。他抬起昏花的老眼,用迷离的目光看着这个满面风尘的年轻人。
年轻人很客气的问道:“敢问老丈,附近有没有一个叫做乔家庄的村子。”
“这里就是乔家庄。”老人含含糊糊的嘟囔着。
这里就是乔家庄?不可能吧?
林飞环视四周,这一带只有这间小小的茅草屋,只有这个孤独的老人,又怎么能够算作是村庄呢?
“以前这里还有十几户人家,后来山洪爆发,人们就全都搬到山后面去了。”老人举着一根烧的黑漆漆的柴草棍指着那片被干旱蹂躏的谷子地:“诺,看到那片谷子地没有?那里原本住了十几户人家,山洪冲下来的时候,全都淤平了,我才种上了谷子……”
原来这里真的就是乔家庄。
看着老人空空荡荡的裤管,林飞忍不住的问起:“敢问老丈,您这条腿……”
Www¤тtκan¤¢ Ο “被兽啃的,以前我是个猎户,进山打猎之时遭逢凶兽,被咬断了。”就好像是在说起一件和自己完全没有关系的陈年旧事,老人的脸上甚至没有半点惋惜或者痛苦的表情,只是用一双粗大的竹筷搅动着已经沸腾的陶罐,陶罐里正散发出阵阵黄米的香气:“要不是侥幸被好人所救,早就化作狼粪了。”
乔家庄,断了右腿的猎物,难道说眼前这个种庄稼的老人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
林飞的心跳已经开始加速了,赶紧问道:“当初救老丈的那个好人,是不是一个女子?”
熬粥老人的目光中终于露出一丝惊奇之色:“你怎么知道?”
果然是他。
有心人,天不负,找了这么多时日,终于找到了当年的当事人。
“当初救过老丈的那位是我们的朋友,”距离答案越来越近,林飞已经忍不住的激动起来,连说话都显得有些结巴了,“当年老丈曾经将一个女婴托福给那个女子,有没有这回事?”
“那孩子怎么样了?”说起当年的那个小生命,熬粥
老人也忍不住的关心起来:“她……她们过的还好么?”
“当初救过老丈的女子,过的很好,那个女婴已长大成人……”
“哦,”从喉咙里发出一个沉重而后含糊的音节之后,老人目光中的神采就渐渐的暗淡了下去,又恢复到刚才那种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神态:“她们过的好,我也就放心了。人呐,都有自己是命,能够顺顺当当的长大成人那是她的命好,一切都是早已注定的,是天数,谁也改不了的……”
“当初若是把那个孩子留在身边,肯定早已经饿死了。幸亏我把她托付给了别人……这是天意,天意啊……”当年的那个女婴已经长大成人,并且过上了很好的生活,这就已经足够了。老人已不再为当年的那个小生命牵肠挂肚,掀开陶罐的盖子,用长长的木勺给自己舀了一碗稀粥,守着即将熄灭的炭火一口一口的吸溜着滚烫的热粥。
口袋里还有一点点陈米,明天还有饭吃,这就可以了。到了老人的这把年纪,已经没有什么值得他去关心了。
“那女婴……怕不是老丈亲生的吧?”
熬粥老人看起来已经过了古稀之年,就算是退到十几二十年前,也是五十多岁的年纪,看他这个样子,应该没有妻子儿女,所以林飞才会这么问。
“我这一辈子,穷的连裤子都买不起,什么样的婆娘会嫁给我?没有婆娘谁给我生孩子?”说这些话的时候,一点自嘲或者是无奈的神情都没有,就好像是在说起别人的一个很失败的人生。
“那女孩是我在山林中捡回来的,当时我年纪已经不小了,又伤了一条腿,自己能不能挣个活命都不晓得,哪里还有余力养活孩子?幸好碰到了好心人,就把她托付了出去,也算是做了一桩善事……”
和林飞想象的完全一样,南宫揽星和这个老人并没有任何血缘上的联系,仅仅只是老人在偶然的情况之下捡回来的弃婴。
“除了托付给救你之人的那个女婴之外,是不是还有一个婴孩?而且那是一个女婴?”
“咣”的一声脆响,黑瓷碗猛然失手跌落摔的纷纷碎碎,滚烫的热粥落在脚面上,顺着草鞋钻进脚缝当中,老人却浑然不觉,只是目瞪口呆的看着林飞,就好像是看到了一只三个脑袋八条尾巴的怪物:“你……你怎么知道还有一个?你是怎么知道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