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之后,奥托曼帝国剑圣市地下室的大牢之中,一处最阴暗最肮脏的牢房内,一只肥胖的老鼠正一动不动的蹲在墙壁上的老鼠洞中,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不过,它的一对小眼睛却贼溜溜的盯着洞外比它身体足要大上一圈的一个瓷碗,目光无比警惕,似乎正在考虑着什么。
片刻之后,它忽然动了,毫无预兆,身形如同鬼魅,竟好似一道来无影去无踪的疾风一般,只是轻轻一晃之下,它就在一连串残影的浮现与消失中,成功的跳到了瓷碗之上。
看着身下不断有香气飘出的白米,小老鼠顿时发出两声快活的叫声,“吱吱!吱吱!”,随后,乌溜溜的小眼睛一亮之下,它整个身子立刻毫不犹豫的一跃而下,向着香气四溢的白米,一头就扑了上去。
不过很不巧,它的小腿才刚一离地,身子居然就开始不听使唤起来。不但没有就此下落钻入那让它垂涎欲滴了好几天的米饭之中,它的身子竟好似没有了重量一般,慢慢的向上飘了起来。
一秒钟过后,随着一声好似闷雷炸响般的笑声在它耳边突然响起,小老鼠几乎立刻就感觉到了不妙。于是,它立刻疯狂的扭动身子试图逃脱,两只小爪子顿时好似一头被人拎着脖子的小猫一般,飞快的乱舞起来,但是它此刻被人拎着的却不是脖子,而是尾巴。
罗德见状,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随手一丢。随着一声肉体与地面碰撞的闷响忽然响起,小老鼠顿时就痛的发出一声“吱吱”的惨叫,但重获自由的它却不敢再有任何的停留,立刻好似一个被人抓了现行但却侥幸逃过一劫的小偷一般。
只是在地上停顿了一瞬间,就没命的冲入了那个没有半点光线,但却安全无比的老鼠洞中,之后就再也不敢出来,但它似乎仍不死心,乌溜溜的小眼睛始终一动不动的盯着不远处的那只瓷碗,似乎光是看看都能让它感觉满足一般。
“呵呵。这个小家伙。今天都已经是它第三百五十七次来偷米了。真够执着的。罗德,想不到时间一晃,我们都已经在这里待了一年了,好久啊。昨天的那段口诀,你记熟之后烧了吗?”
看到小老鼠的惨状,位于罗德身前不远处的角落之中,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脏乱,胡子旺盛到已经把嘴完全遮住,面色不但苍老而且极为憔悴,左手严重残疾,其上甚至连一根手指都没有的老头,忽然呵呵一笑,看向罗德说道。
“都烧了。”罗德闻言轻轻的点了点头,他对面的老头不是别人,正是奥托曼帝国曾经那位至高无上的第一个人,剑圣亚伯。只不过剑圣这个称号早在一年前就已经和奥托曼帝国的覆灭一同消失了。
此刻和罗德说话的,只是一个相貌苍老,面色憔悴,左手还有残疾的老头而已,平凡无比。
如今的亚伯虽说仍旧属于修炼者,他的寿命仍旧如圣域强者一般没有尽头,体内的气息甚至仍旧如他巅峰时期一般,无比的强大。但他此刻的气息再强也没用了。因为他是一个剑士,剑士没有了剑,就好比被人砍断了双手的废人一般,什么都不是。
所以亚伯的样子才会看上去如此的苍老,与他当年风华正茂时相比简直判若两人。但也许是他失去力量之后,突然又对生命有了重新认识的缘故,竟然随着时间的慢慢流逝渐渐看开了,所以他还能笑。
虽然笑的勉强,笑的苦涩,但至少他还能偶然因为一点生活中的小事而发自内心的微笑一下。比如,在牢房内这枯燥的一年中,他就从小老鼠偷米屡战屡败,却屡败屡战的行为中,找到了一丝乐趣。
可他能笑的出来,罗德却笑不出来。不只是因为此刻的罗德双手双脚都被比白金还要结实的镣铐铐住,头发同样蓬乱不堪,身上充斥着一股让人闻之欲呕的恶臭。
还因为罗德实在不忍心看到自己最最崇拜的奥托曼帝国第一人,现在已经是自己的师父,还将他毕生所学的剑术以及圣域境界的感悟心法全都毫无保留的告诉了自己,甚至连他视之如生命一般珍贵的剑神级境界描述全都一五一十告诉自己的亚伯,变成这副摸样,受这份苦。
“师父……”罗德话音落地,他眼中顿时就现出了浓浓的不忍之色,想要开口再劝,却被亚伯立刻阻止,说道:“这都已经是你第三百零一次劝我了。别再说了,今天是最后一步,都已经做到这里了,你希望我亚伯全功尽弃吗?”
亚伯看着罗德,目光异常的认真,坚定,罗德见状顿时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不再开口,半晌之后,他默默的点了点头。
“来吧。”看到罗德终于不再迟疑,亚伯的脸上顿时就泛起一丝开心的微笑,但这笑容落在罗德眼中却是充满了酸楚。
下一刻,只见罗德左掌猛地拍在亚伯袒露的后背之上,忽然一用力,竟然瞬间就将五指完全嵌入了皮肉之中。亚伯的脸色顿时一白,同一时间,罗德的眼中刹那间就现出不忍之色,但只是一瞬间之后,他的脸色就立刻被果断取代,五指猛地一扣,然后向后大力一扯。
只听“呲啦!”一声轻响忽然在两人耳边响起,亚伯后背之上一块巴掌大的皮肤居然高高的掀起。
下一刻,随着罗德的全力一拉,竟然直接从后背扯了下来。刹那间,一滴冷汗顿时就从亚伯的额头滚落,他身子不由得一颤,但他不愧是一个修炼者上百年的硬汉,竟然没有哼出一声,任凭鲜血横流不止。
罗德见状,赶忙撕下衣服的一角,当作纱布将亚伯的伤口包好,然后,他又仔细凝视着亚伯的后背,确认鲜血顺利止住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然而,当他目光落在亚伯的后背之上,再次看到那些几乎都是因为自己才留下的上百个疤痕之后,罗德的脸上却又再次闪过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心痛之色。
“好。你快看看这块皮的背面到底记的是什么。这是最后一块没被你撕下来的皮了。将今天这条口诀也背熟,你再刻苦修炼个几十年,以你的资质以及在剑术上的天赋,说不定真的可以达到我一直都梦寐以求的剑神境界。
加上今天的最后这块皮,这些就是我从无奇那小子得到的全部功法和感悟了。”亚伯点了点头,深深的吐出一口长气之后,他缓缓的说道。
罗德默默的点了点头,他的记忆力极好,虽说没有无奇聪明,但对于剑术境界的感悟以及功法的领会却几乎无人能及,仅仅一分多钟的时间,就将鲜血淋漓的人皮内侧之上的三行小字熟记于心,然后说道:“记好了,师父。”
“好。烧了吧。”亚伯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了身后还有火苗不断跳动的壁炉说道。
罗德点头,右手随意一甩,人皮立刻好似一道流星,在空中划出一道残影之后,随着“嗤嗤”的火焰灼烧声,慢慢的消散。
就在这时,一声大笑忽然响起,罗德和亚伯两人同时一惊之下,猛地转头看向牢门,但片刻之后,两人的目光却全都变成了不加丝毫掩饰的厌恶之色。
只见一个身穿一身鲜红色铠甲,五官平凡,但眉宇间却隐有一股不凡之气,只有一条右臂,但面色却无比红润的男子突然大摇大摆的走到了罗德和亚伯的牢门前,大笑着说道:“两位,好久不见。我今天又来看你们了。”
“哼!”罗德实在太过厌恶此人,根本懒的再看一眼,冷哼一声之后,人就立刻一转头,直接背过身去,不再废话。亚伯的脸上同样现出不悦之色,但他却没有如罗德直接,而是沉默的看着身前这个他再熟悉不过的人,面色越来越沉。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一年前被罗德断了一臂的萨凯。这一年的时间,他几乎已经用尽了所有他能想到的办法劝说罗德,可结果却始终都是不如人意的失败。
所以几乎可以这么说,这一年的时间,萨凯过的一点都不愉快,甚至还非常的郁闷,但因为摄政王巴克达严重警告过自己不可以伤害罗德,所以他也只能一而再再而三,苦口婆心的劝说而已,却不能动粗。
可他萨凯毕竟被罗德断了一臂,自己虽说当初实力有所下跌,但一年的努力下来,他此时的实力又再一次站到了大师级巅峰这个层次,所以他不可能会一直甘愿憋着这股闷气不发泄。于是,最终他就把所有的怨气全都统统撒到了亚伯的身上。
所以亚伯才会看上去如此的苍老,当然他现在其实早已伤痕累累,这一年来的时间,亚伯就没好受过一天。他几乎天天都要被萨凯折磨一番,如今看不出他有新伤,只不过是因为昨晚的伤势被亚伯身上那件破烂到都已经发臭的衣服遮住了而已。
为了能从亚伯口里问出自己想要的东西,萨凯自然不会杀亚伯,但他今天来此却不是因为这件事,而是另有原因。
“罗德。好歹我也是你曾经的老师,虽说这事已经过去了。但你这么对我,是不是太不尊师重道了?”看到罗德与亚伯的态度,萨凯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脸上笑容加深,缓缓的说道。
“我的老师早就已经死了。你只是个叛国贼,我现在的师父是剑圣大人。我不认识你。”罗德冷漠的回道。
“你不用再劝了。没用的。要来现在就来吧,我今天已经准备好了。”罗德话音落地,亚伯也紧接着点了点头,淡笑着说道。
“不知好歹!”听到两人的嘲讽,萨凯脸上顿时现出微怒之色,下意识的吐了一口唾沫,但仅仅片刻之后,他就好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嘴角一挑之下,竟脸上忽然现出了得意与阴冷并存的冷笑,说道:“本大人现在心情很好,今天就放你们一马。不过,我今天来的主要目的,不是这件事,而是特地来告诉你们另一件事。”
说着,他目光一偏看向亚伯,继续说道:“亚伯,就算你不说,我现在也已经查清楚了。当初巴尔克王子的父亲巴尔文是被谁杀死的。第一个就是你,第二个则是乌金斯那个老家伙,至于第三个人。”
说到这里,萨凯忽然一停,把目光一偏又看向罗德的背影,冷笑着说道:“他叫沃尔森,实力只和我差不多,大师级境界而已。我已经把这个消息派人通知摄政王和王子殿下去了,想必现在他们已经知道了。
斗圣一时间我们还杀不死,但我想若是派几名大师级强者暗杀那第三个人的话,结果绝对没有任何的悬念。罗德,我知道你对这件事没什么兴趣,但是我想你一定对这第三个人的徒弟非常感兴趣。因为他的名字叫做无奇。”
此言一出,罗德的身子顿时一颤。他虽说仍旧背对萨凯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但内心却好似突然间掀起了惊天巨浪一般,出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不祥预感,在这一刻,甚至就连他的双目都蓦然间一凝,好似流星一般,闪过了一道一闪即逝的担忧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