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绝对不存在任何没有破绽的防御,即使是曾经世界最强大的魔法师元素支配者们,在他们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下,也存在着破绽。神明都可以陨落,更何况一个连超凡力量都没有贵族,以及一群走私犯。他们不可能做到真正的万无一失,只要找到一条小小的缝隙,就可以撬开他们的乌龟壳,露出最软弱的部分。
回去的路上雷恩一直在思考,如何找到这个破绽。
回到加赫尔惨不忍睹的总督府时,加赫尔已经将西斯丁送走,他望着雷恩的眼神透着一种淡然,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
“雷恩伯爵,调查的如何了?”,这句话如果从环境、语境、和整个脉络中独立出来,绝对是一句非常普通,非常正常的话。但是此时加赫尔的这句话,就像是一种戏谑的戏弄一样。他精心的把东西藏好,迫不及待的看着雷恩找不到东西之后的急躁和烦恼,似乎这样能让他变得愉悦起来。
雷恩斜睨了他一眼,平静无波的眼神就像北边千古不化的坚冰,不见一丝波澜。加赫尔嘴角边的笑容突然凝固住,嘴角缓缓放平,眼神中的戏谑也被凝重取而代之。雷恩看上去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据说离成年礼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可真的不能把他当做一个年轻人来看,加赫尔也有自己的孩子,他的次子和雷恩年纪差不多。
比较一番之后他发现,自己的次子就是一个废物,毫无城府,喜怒形与色,受不得半点的嘲笑和戏弄,就像是一道在天空中游走的惊雷,暴躁,浅薄。
眼前的这位,眼神里流露出的平静让他有一种面对自己同龄人时的错觉,而且自己并没有占据到任何的上风。此时的一切,仿佛都是对方有意无意的一种举措,他反而觉得自己才是一个小丑,做出可笑滑稽的动作,低俗而下贱。
雷恩的目光并没有太大的侵略性,也没有锋利的像刀子一样戳进加赫尔的心里,他就那么平淡的望着他,一直看到加赫尔主动的移开了视线,挪开了目光望向其他地方,雷恩才收回了自己的眼神,“只要认真的去探索发现,或多或少总会有一些收获。您问我调查的如何了?”,雷恩抬起手腕拎住自己的袖口拽了拽,一扫衣服的前襟,双手抓住两侧衣领用力一挣,扬起下巴傲慢的望着加赫尔,“我有很多重大的发现。”
他带着轻蔑的笑容,用一种傲慢的姿态飘了加赫尔一眼,“我累了,午餐送到我的房间里来。”
话音还未落,他就带着茉莉直接离开了大门,朝着楼梯走去。望着雷恩消失在楼梯的转角,耳边还回荡着皮靴与楼梯台面接触时的踢踏声,加赫尔干净的脸上突然涌现出一抹鲜艳的红色,这红色急速变成铁青。他垂在身侧的手掌猛地攥成拳头,紧接着又松开。他深吸了一口气,平复着心头的悸动,愁眉凝视着雷恩回来的路。
他发现了什么?
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自信?
他凭什么在我的地方如此的对待我?
难道,他就不怕吗?
难道,他真的以为黄金贵族,就能肆无忌惮吗?
没有答案。
如果说之前加赫尔和西斯丁之间所谓的合作还有一丝保留的话,那么在这个时候,他已经下了决心,一定要尽快把雷恩送走,不能让他留在这里了。这样一个家伙给他的感觉实在是太危险了,雷恩就像隐藏在洞里的毒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猛地窜出来咬上致命的一口。
回到自己的卧室里,雷恩站在床台钱望着这座死气沉沉的城市,冷笑了一声。不错,今天一上午的闲逛让他发现想要找到走私集团的线索很困难,走私集团把所有的事情都安排的妥妥当当。他们没有把货物放在城市中,也扫清了城市中不平的声音,把整个城市打磨的就像是一块光滑的镜子,让雷恩无处施力。
可这里的局面再困难,有他孤身一人在奥尔特伦堡时更加困难吗?连奥尔特伦堡都能被他掌握,更何况是这样一座城市?
既然无处施力,那就自己创造出可以着力的点!
他可是黄金贵族,又岂是能被这种普通困难缠住手脚的,这些人还是太天真了,完全不懂什么叫黄金贵族,什么叫规则的破坏者!
午餐相对简单一点,依旧是彼得安牦牛的牛排,还有一份蔬菜。在北地,蔬菜的价格往往要比肉还贵,在这个没有大棚种植的世界里,想要在冰天雪地中找到一些符合贵族口味的绿色植物,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只有总督府这样的地方,可以用魔法基座和泰伯利亚晶石制造一间专门用来培育反季节蔬菜的温室。
吃完饭之后雷恩并没有想着继续上街,他需要筹划一下接下来的工作,也让茉莉好好的休息一下。他相信,人一旦被逼到了墙角,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
整个城市的气氛都很压抑,人们心头都被一层看不见的乌云所笼罩,沉甸甸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在城北的贫民窟里,一名独眼的男人喝着酒,眼睛里偶尔闪过一缕凶光。
任何一个城市,都不可能是完全公平、公正的。只要存在权力的掌控者,只要人还有欲望,就一定会存在差距和矛盾。
贫富的差距、权力上的冲突,有成功者如加赫尔、西斯丁,那么也就一定有失败者。这位独眼的男人就是一个失败者,他曾经是这座城市中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但是自从加赫尔上任之后,他就被除名了。这座三十万人都不一定有的小城市实在是太小了,也是在是太穷了,想要生活的好,那就不仅仅只是做一个普通的坏人那么简单。
他的名字叫诺顿,没什么特别的意义,平民没有资格使用姓氏,也不会像贵族那样为自己的孩子取一个拥有特殊意义的德西语名字。诺顿,这个名字只是顺口,在修库修斯中叫的人也不多,可以方便的区分这个诺顿和其他诺顿之间的差别。
他曾经是一个帮派的首领,其实说是帮派也不太对,他最早出身于一个贫穷的家庭,从十三岁开始就要为了生计奔波。当时恰好处在奥兰多六世晚年的统治时期,各方面的政策以及社会大环境相对温和。他通过武力让很多人屈服,一跃成为了这座城市中劳工的老大。一个人一旦成为了某一个行业当之无愧的老大,那么就意味着在这个行业中,规则将由他制定。
那些年里诺顿依靠着自己手中的权力弄了一些钱,也仅仅只是一些钱而已。外来的商人和本地的商人如果需要帮工、伙计什么的,都必须由他来安排,在这里面他为自己搞了一点好处。
其实说穿了,就是欺行霸市。
他不是一个好人,也不可能是一个好人。
但是当加赫尔上台之后,这位来自南边的贵族立刻着手清理掉城市中的顽固旧势力,将这群欺行霸市的工人击溃,打散。而诺顿的眼睛,也是在那样一场冲突中,被城防军赶来镇压他们闹事的士兵打瞎的。在那个时候,他才意识到,无论自己多么耀武扬威,在贵族和官方的眼里,其实和那些常常被他欺负的人没有区别。
他这才安稳了下来,利用以前积攒的一些钱,在城东区买了一间店铺,以房租为生。
诺顿放下杯子,望了望天外有些阴沉的天色,捂着失去了眼睛的眼窝,皱了皱眉头。每到阴雨天时,他的眼窝就一阵阵的跳疼,让他永远都无法忘记那天所发生的一切。
“哥,吃着呢?”,门外急匆匆的跑进来了一个和诺顿差不多的壮汉,这个壮汉叫他哥,但并不是他的弟弟,而是以前的属下。诺顿手下的那些人大多数日子都不太好过,习惯了不劳而获的他们突然间又要去从事体力劳动,让这些人十分的不适应。更重要的是,曾经已经有别于普通人的家伙们,又要变成普通人,在心理上绝对是一个打击。
有人承受了这种打击,和诺顿化开界线,恢复了平静的生活。也有一些人做不到,只能硬撑着。
见到桌子上一骨碌一骨碌的牛肉,这壮汉顿时垂涎三尺,也不管诺顿招呼不招呼的,坐下来就啃嗤啃嗤的吃了起来。
他一边吃,一边说,“哥,你猜我今天瞧见谁了?”
诺顿被这家伙弄得食欲全无,丢下了刀叉,捧着个酒杯问道:“谁?”
那壮汉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厚厚的嘴唇里挤出几个音节,“帝都来的贵族老爷!”
“哦?”,诺顿眼神微微一缩,突然间想到了什么,探出身去一把揪住壮汉的领子,“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那壮汉有些懵逼,他愣愣的大道:“就是昨天啊,昨天加赫尔不是通知我们不许上街么,原来就是因为这个贵族老爷来了……”
诺顿直接抓起盛放着牦牛肉的小锅,塞进了壮汉的怀里,他仅剩下的眼睛里闪烁着凶光,“去打听打听,这个贵族老爷来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