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安静,不哭不闹,她白天一直都闭着眼睛,假装在睡觉,但是我知道她没有睡。
晚上的时候,她做噩梦,在梦中哭喊着,一直都在哭……我抱着她,紧紧的抱着她,抚摸着她的背部,不停的告诉她,“我在你的身边,我就在你的身边。”
她的泪水落在我的手上,我一点点吻干。别哭……别哭……
第二天,她还是不理我。她的眼睛里面没有我。
我喂给她吃粥,她一动不动。而我将粥放入我的嘴里面,然后哺给她吃,她吐了。我喂一口,她就吐一口……我们一直僵持了一天,她什么都没有吃,眼睛始终都是平静的。
我伸手要去抚摸她的时候,她不让我碰,眼睛很平静的看着我,然后狠狠的用自己的背部去撞击墙壁,然后她的背部又流血了。
我明白她的意思,所以我不碰她。
但是深夜,当她睡着后,我就一旁静静的守在她面前,然而她还是做噩梦,一直哭,眼泪不断的掉落下来,就像是一个委屈的孩子,呜呜的哭着。
我守着她,一直都天亮。而这个时候,我才能够抱着无意识的她,一直都抱着。
第三天,她开始换第一次药。当一直都紧紧的贴合着她伤口的绷带被撕扯的时候,连带着她的皮肉也会跟着被撕扯,即使我知道护士已经是尽她最温柔的动作,但是我心疼,我看着她咬着牙,一声都没有吭。那瞬间,我恨我自己。
我的背部也是要换药的,是我自己扯开绷带的,当我狠狠的将绷带从我的皮肉那里拽下来,连带着皮肉也拽掉的时候,我的心里有一种……痛快的感觉。
她痛,我也陪着她,我要比她痛上很多很多倍。
第四天,她依旧是不说一句话,很安静的躺在床上。而我的存在是空气。她是自己吃饭的,不要我来喂,我一喂,她就吐;擦身体是护士来的,因为她不让我碰她。
而我一直都静静的陪着她。她将我当成空气,没事……空气是无处不在的,即使她刻意的忽视,但是却是始终无法离不开我。
第五天,她高烧,烧得糊涂了……然后一直都在哭,一直都在说,“为什么……为什么我是替代品……为什么……我会爱上你……”我的手拉着她的手,突然的我的手背有水滴,然后我这才发现……好像是从我的眼睛里面出来的。
这是我第一次在白天触碰她的身体,也是她受伤后,我可以亲自用温水擦拭着她的身体,而不用嫉妒护士可以触碰她。
我发现,我留恋着她的每一寸皮肤。
第六天,她高烧退了,但是人整个都是焉焉的,吃不下任何食物。
我跑到厨房里面,给她变着花样做了很多很多种开胃的粥点,端在她的面前。
她只是看了一眼,然后眼睛很平静的看着我,最后将那一碗又一碗的粥全部都倒在了地上。
她不吃我给她做的食物。
第七天,我推着她出门散步,她一直都静静的坐在轮椅上面,然后看着远方。我就陪在她的身边,陪她做了一天,从早晨到日落,直到夜深了。
我们没有说一句话,我们没有任何眼神的触碰,我只是静静的陪在她的身边。
第八天,自从推着她出去散步后,她白天不再是假装睡觉,而是会在天气很好的时候,被推出去,静静的呆在空旷的野外。她会看书,但是大多数都是在发呆。
我陪着她,每次到日落的时候,我就会推着她回去。她这才会静静的躺在床上休息。
夜晚,她依旧是会做噩梦,我抱着她。只有夜晚,我才能够触碰她。
我抱着她,哄着她,然而她却是依旧在我的怀抱里面流泪到天明。
这八天以来,每晚上都是这样。
第九天,她依旧是对我视而不见。
第十天,我有天看到她的目光久久的停留在了一本书的页面上面,原来是冰糖葫芦的照片。
因此她在看日落的时候,我将一直都偷偷的藏在怀抱里面的冰糖葫芦拿了出来,塞到她的手上。我觉得,我就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我的心脏在剧烈的跳动着,她会喜欢吗?
我说道:“这个不是我做的……你可以吃。”
然后她一直都看着那串冰糖葫芦,狠狠的扔远了。
晚上她依旧是做噩梦,但是我却是听到了,她在梦中呢喃着,“可不可以不要对我好……我不要……再上瘾……不要再依赖。”
傻瓜,我的小傻瓜。
第十一天,早餐是厨房里准备的山楂粥,午餐是山楂糕,晚餐是甜山楂熬煮成的汤,和山楂甜点。
我只是默默的对她说,“这些都是厨师做的……如果他们的食物不能够让你满意的话,那么我留他们有何用?”
因此她抿着嘴,呆呆了很久,但是还是全部都吃完了。
第十二天,她的绷带可以被拆掉了,但是我看到她的背部永远留下两道并排着的伤疤,永远会提醒我……我就是罪魁祸首。
护士对她说道:“你的伤已经愈合了。”
她只是对我无视,但是对于其他人依旧是和往常一样。
她沉默了很久,然后说道:“我这里……还要多久才可以愈合?”
护士沉默了,我也沉默了。
我们都看到了,她指着的是她的心脏的位置。
这天晚上她做噩梦的时候,我一直都在听着她的呢喃,直到我听到了一句,“吃到吐……”
我会心的笑了笑,从昨天开始一直到今天,我都是让厨房给她准备各种花样的山楂食物,就怕她喜欢吃,好不容易她对一样食物感兴趣,倒是没有想到……
第十三天,早餐是皮蛋瘦肉粥,我偷偷的看着她,发现果然她看着早餐变样了,是悄悄的舒了一口气。
第十四天,我们搬回到了房间。
我看着她一个人,呈现大字型的躺在床上……摆明了就是表明整个床都是她的。
她不想和我睡。
这些天来,她都是一个人睡在病床上。
我只是笑了笑,轻轻的拿起被子给她盖好,然后又从衣柜里面拿出剩下的被子和床单,就在她的床下打着地盘。
有什么关系……反正她晚上睡熟的时候,我就会爬上她的床上,搂抱着她一直都倒天亮。
第十五天,她已经可以走动了。从这天开始,她开始“好动”,她会在我去为她准备洗漱用品的时候,为她去拿水果,或者只要是稍微一不留神,她就会从床上蹦跶下来,然后溜出去,连带着消失的,还有那只一直都会在门口打转的蠢狗。
然后捉迷藏就开始了。
整个别墅都有监控系统,只要是查一查就是了。
第一次,我只是花了五分钟就找到了,藏在一个其中一个房间里面的她。她抱着蠢狗,坐在阳台上面。
那一眼,我的心脏要跳出来了,因为……我真的害怕她会跳下去!
然而当我一步一步的走进的时候,她依旧是没有动静。
我不敢去触碰她,生怕她会因为“反抗”,会直接掉下去。
但是我的手指在颤抖着,在我确定可以将她抱住,而她不会有时间,有反应掉下去的时候,她却是突然的回头,说道:“你以为我会跳下去?我不会死的……死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你不也为了她,也好好的活着吗?那么痛苦,都活着,宁愿自欺欺人,也活着。”
我没有说话,而是也坐上了阳台上面,我就在她的身边,我们并排着,我们的脚都是悬空的,往下面一看,我们就坐在四楼,高高的……
我们吹着风,看着远处淡淡的太阳,看着远处的风景。
第二次,我是在一块草地上面找到她的。她躺在草地上面,正熟睡着,就像是不染尘世的,从天堂降落下来的天使。
我就在不远处看着她,没有打扰她,一直都看着她……
第三次,第四次……后来的很多次,我其实都是可以在五分钟之内找到她的,但是我会一直站在她的远处,静静的看着她。
只要是她一回头,就会看到我的身影。
第十六天,她洗澡的时候,一直都没有出来,紧闭着门。
我等不及了,去敲门。
然后从里面传来声音,“别进来。”
“怎么了?”
很久以后,里面才传来声音,而这个时候我已经是打算破门而入了。
“没带衣服。”
我的嘴角处露出笑容,小迷糊鬼。
我自己用领带蒙住我的眼睛,然后拿着衣服,说道:“我进来了,我的眼睛是蒙住的。”
这个时候,里面才没有声音。
我蒙着眼睛,凭着我对整个浴室的了解,我准确的将衣服放在一个位置上,然后默默的退出来。
我可以听到浴室里面,那因为紧张而发出的喘息的声音。
第十七天,我要处理堆积起来的工作文件,但是我不允许她离开我的视线范围,所以她会和我一起呆在一个空间里面。
她虽然一直都静静的坐在沙发上,但是我看得出来……她很生气,她一直抱着那只狗,那只狗最近也和她一样,转了性子,不再闹腾了。
第十八天,她还是不得不和我呆在一个空间里面,静静的坐在沙发上,但是她没有再发呆,而是给自己找了一件事情做,那就是织毛线。这天她平静多了,也没有生气。
只是当我看到那黑色的毛线的时候,我愣住了……
她很认真的在织毛线,不理人,当然……她一直都是不理我!除了那次在阳台,还有在浴室里面的时候。
她终于有事做了,而她的脸上看起来,愉悦多了。
她的眼睛从来都不会像是以前那样抬眼去看着我,是偷偷的看着我,她只会是看着手里面的毛线,然后在肥球咬着她的毛线的时候,会温柔的呵斥着它。
老实说,我最近有些嫉妒那只狗了。
第十九天,她还是一直织毛线,不停的,即使在床上,开着灯,她也还是一个人静静的织毛线……我皱着眉头,对她说道:“要休息。”
结果和我想的一样,她将我当成了空气,压根就不理我。
第二十天,还是照旧。
第二十一天,我想要将那只蠢狗给宰了!真的……我很想将它给扔了。
因为我看到了,那黑色的围巾缠绕在它的身上。
晚上,我静静的看着她,她依旧是还是在做噩梦。我抱着她,抚摸着她,安抚着她。
她的眼泪还是会不断流出来,我吻着她的眼泪。
我想要就这样的,和她过上一辈子。
无论她是不是依旧将我当成空气,反正……她是离不开空气的!
我可以等待,我可以守候。
只要你就这样,陪在我的身边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