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省这几日都是在东面药房那间屋子里睡的。
本来他是想在少女住的那间屋子里打地铺的,可是少女连让他打地铺都不让,硬是要把他打发走,一开始是把他打发去了北面那间放杂物的房间去住的,可是周三省嫌那里脏乱差,就没去,然后又说还是让他去药房住吧。
杂物间和药房比起来,他还是选药房吧,虽然药房里有一部分是能要人命的毒药,但是他不碰不就行了吗?
他小心翼翼地在里头住了几天,和那些花木草药相处得倒也算是相安无事,而且沐浴着药香,他这几晚都睡得特别香!
只是不知今夜是怎么了?他一夜起了好几次去外面解决生理问题,可能是水喝多酒喝多了,这不解决不行呀!
然后他没掌灯,屋子里一片漆黑他来来回回好几次,那酒似乎有后劲,搞得他晕乎乎醉醺醺的,走路都是晃晃悠悠,东撞西撞……最好他还直接倒在地上就那样睡过去了!
第二天少女来他这屋开门叫他起床时,一打开那间药房,她就忍不住“啊”的一声大叫了出来,是愤怒的大叫。
她看见原本用箩筐盛着摆在木架上的药材,全都掉地上去了!
整个屋子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少女平时辛辛苦苦从山上采来又费了时间精力制成的各种药材,而地上大剌剌躺着的人被各色各样的药材包裹覆盖着,差点就要淹没在那些药材之中了。
“周三省,你给我起来!”少女气冲冲地冲到周三省面前,一把将他给从地上拽了起来,指着他,头顶上仿佛冒着一团火焰地质问道:“你昨晚在我这屋干什么了?”她心疼地望着她那些或被周三省踩烂,或被周三省翻身打滚压碎又或是被他当宵夜吃得这少一点那缺一块的药材,呜呼哀哉,“唔~我的白头翁、我的山慈姑、缩砂密,我的紫花地丁,我的王不留行,还有海金沙,水苏,七叶一枝花,一叶穿心莲……!”
毁了毁了都被他给毁了!
周三省揉揉眼睛,从睡眼惺忪中渐渐清醒过来,那对漂亮的眼眸眨了眨,他看向四周,也有些被眼前那一幕给惊到了,干的药材被制成水露状的药浇湿了一地,甚至有的还被他压得稀巴烂,他摸摸后脑勺,对上少女那堪称能把他给杀了的眼神,心下一咯噔,浑身一颤抖,讪笑连连,“啊!哈~那个我昨晚不是喝了点酒吗?谁想到那酒后劲还挺大!”算是解释。
少女呵呵两声笑,“醉酒了发酒疯啊?”她步步逼近他。
周三省随着她逼近的步伐往后退,又解释道:“啊哈哈,那个酒水又喝多了,晚上就起夜了好几次,然后正好脑袋不怎么清醒,眼睛也……”
他还没来得及说完,少女就上手又是戳胸口,又是拍脸蛋的,眯眼假笑,“呵呵~酒水喝多了,一晚上起来几次?你是不是肾不好啊?”
周三省立马反驳:“那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肾不好呢?!”作为一个男人那肾必须得好!
少女堵住他的嘴,“我没叫你说话你就给我闭嘴!”
周三省哦哦点头。
少女弯曲食指在他漂亮的眼睛上一抹,“眼也不好使老眼昏花了是吧?”
周三省嗯嗯点头,他不反驳了,这个时候就不能反驳,他被少女堵着嘴,咕哝着道:“对,你说的都对!”他垂首认错:“是我不好,是我眼瞎……”至于肾不好那是不可能的!
“我毁了你那么多药,我该死!”他拿开了少女的手又将她的手举起来道:“你打我吧,我毁了你那么多药我该打!你想怎么打都无所谓,只要你能泄气就行。”
他垂首低眸认错的样子别提有多乖巧有多诚恳了!
还有点小可怜的样~
少女没想到他认错态度竟然这么周正,还那么速度,搞得她下手都下不去了,吼都不好吼了出来,会显得她多泼辣蛮横似的!明明他都道了歉的,若还再大吼大叫大打出手的话就显得她很斤斤计较。
她长舒了口气,缓了会才道:“我不打你,打你又不能把我这些药材打回来。”她蹲下身,去捡地上那掉落一地的药,有些湿透了,有些碎成渣了,有些精华部分被狗给吃掉了,她捡其中还能用的一些处理干净收起来,看她在那忙活,周三省也连忙去帮她。
然而少女现在不想看见他,她清亮的眸子一动,忽是想到什么,便勒令周三省道:“你,别再这给我添乱,去给我上山把你弄毁的这些药材在山上看见有的就都给我重新采回来!”
“采不回来就别回来就在山上待着吧!”她哼了声,气还没完全消,山上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跳出来个豺狼虎豹的,她不收拾他,让那些豺狼虎豹,蛇蚁虫蜂的去收拾他吧。
周三省说好,临走前又回头笑眯眯问了句,“那我把它们都采回来,你是不是就能原谅我,就不生气了?”
少女嗯了声,心道你能都采回来才怪呢,那有些草药根本就不是如今这个季节能生长出来的。
可周三省却依然欢喜地背上背篓去大山里采药了。
他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少女把他暂时打发走,心中顿觉舒畅了不少,果然眼不见心不烦。
她也不是真想让他去山上采药,毕竟他能认识几个药啊?这时候又能采到几个药呢,秋末快入冬了,万物凋零枯败,她只是此刻看到他在这杵着没准还会帮她倒忙,有些心烦意乱,所以才想着暂时把他撵走,眼不见为净!
周三省去了山上,山上离落霞谷有一段距离,不是三步两步就能到的,他到了山上没多久,一棵什么药都还没采到呢,就听到山中不时有一阵阵的叫喊声传来。
一开始他还听不太清他们在喊什么,可后来那叫喊声渐渐的近了,他支着耳朵听得一清二楚了。
“公子,大公子!你在哪啊?”听那动静和脚步声喊得不下有数十人,来者更是有百十个,一部分在喊,一部分在扒着草丛寻人。
“公子,大公子!”又一声叫喊声传来,周四书他喊得喉咙都要哑了,也没人理他,一路从悬崖下找来都几天了也没发现个人影,如今又不知走到哪个深山老林里,也还是没发现他家公子的踪迹,他急得干脆就直呼起周三省的名字来了。
“周三省,周三省!你在哪啊?你再不出现,四书我可就要上位了!”
正背靠着一棵大树的周三省听见了,他嘿了声,心道这小兔崽子竟然敢直呼他的名字,还想从四到三上位是吗?
他啧啧了嘴,眼看人就快要寻到这了,然后他在周四书向他这前面找来的时候,经过那大树跟时就故意伸腿绊了他一脚。
周四书一下子被绊趴在地,嗷呜了一声,然后就听见一阵熟悉的笑声传来。
周四书一听那笑声就反应了过来,忙从地上抬头去看,映入眼帘地就是他家公子那一张漂亮得过分的俊脸,他啊地一声哭出来,“公子,大公子我终于找到你了!”
周三省将他从地上捞起来,拍拍他的小脸顺便把他眼泪给一抹,奸笑着问道:“刚刚是谁喊我周三省呀?”
周四书流着鼻涕,“我那不是急的吗!”又朝周三省扑过去,仍激动不已,“可终于找到公子你了!”
主仆二人又说了会话,周三省又听周四书带着别后重逢欣喜不已的哭腔逼逼叨叨了会,实在受不了了就把他给推去了一旁,身后一大队来寻周三省的人也都到了。
周三省又向周四书问了一下王府的情况,得知一切安好过后,他便也放了心,又命令来寻他的那一众人去给他满山的找草药,众人也不知为何他们的大公子要采药,但既然大公子都那样说了,他们照做就是。
只有周四书好奇地问了,然后周三省随便就把他给打发了,这孩子向来好骗,眼看就周四书还在他身旁候着不去找草药,他踢了他一脚,“你在这干嘛呢,你也去给我找草药啊!”
打发走了周四书,周三省坐在树下一手握拳撑着脑门思考了一会,也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片刻过后,他好像想好了心中拿定了主意,于是也就起身去挖草药了。
事必亲躬才显真心。
不知不觉在山上找药的功夫,一晃大半天就过去了。
眼看就要夕阳西下,庄梦蝶在落霞谷中晚饭都要烧好了,可是还不见周三省他回来,又等了一会她灭了锅底的火走到屋外。
屋外,残霞似火,染红了半边天。
少女抬头看着那一轮晚霞,又看了看矗立着“落霞谷”三个大字的石碑外,还是没见他归来。
不会真遇上山上的什么豺狼虎豹了吧?少女心想,手上揪绞着衣袖上的丝带,踮脚望着远方,迟迟不见周三省回来,心下不免对他起了一丝担忧。
她站在原地纠结犹豫了会,最终放下了手中揪着的丝带,向落霞谷外走了去准备去寻人叫他回家吃饭。
她早上那话就是在气头上说着玩玩的。
走过离那刻着“落霞谷”三个大字的石碑没多远,少女远远地便看见了有一个人影正朝她这走来,定睛一看确定是周三省,她忙又停住了前行的脚步,在原地顿了顿,又转身回头往回走去。
偏偏那厢周三省也看见她了,还大声喊她的名字,“庄梦蝶,小梦蝶,你等等我呀!”
他撒欢似地一路跑过来,少女脚步没停,周三省拽住她,还用胳膊肘捣了她一下,脸上笑眯眯问:“你来找我啊?”
少女白了他一眼,“谁找你啊!”
“那你出来干什么?还看到我就又转身走掉了?”他凑近了她一分,低柔的笑声回荡在少女耳边,隐隐欠揍又无形之中撩人得很。
少女扬眉道:“我干什么用得着你来管?”
周三省点点头,“对对对,我管不着。”他又笑笑,小声咕哝着,“我知道你是担心我,看我这么晚没回来,所以来找我,你不说我都知道,你们女人呐就是口是心非。”不过他倒是很开心,口是心非就口是心非吧。
他说得声音虽小,但少女耳朵好,听见了,她猛得回头,一手揪住了周三省的耳朵,“你还说!”
周三省举起双手来求饶,“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我们回家吃饭好不好?我都饿了!对了你饭做好了没有呀?”他将少女揪他耳朵的那只手给拿了过来攥握在了手中,一边晃着她的手一边往回走。
少女又掐了一下他的手才嗯了声,“做好啦。”
回到落霞谷就吃饭了,饭桌上周三省吃着吃着忽然问少女,“梦蝶你有想过有一天出了这个山谷去外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