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跑到镜子前去照。
镜子里的我,变成了不折不扣的黄脸婆,皮肤粗糙,干涩,晦暗,黝黑,色素沉淀,仿佛老了十年。
本来我就不漂亮,结果雪中加霜,丑得更上一层楼,不忍目睹。
连小帅见到了也嫌弃:“我不要表姨抱我,小姨长得太丑了,像格格巫。”
呸,这是什么话?我有这么丑嘛?人家格格巫,鹰钩鼻子,秃顶,瘦高,一个大叔级别的邪恶男。
夏天过去了,秋天又过去了,到了冬天快要结束的时候,我的皮肤才渐渐的回复到原来的样子。
于是我发了重誓,永不再踏足这个海滨城市,左脚踩进去断左脚,右脚踩进去断右脚,双脚全踩进去就断一双!
我不是神仙,没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我哪里知道,我的“婆家”就在这个海滨城市?还好我是个小人物,把发誓当了屁放也没关系,反正做不到又不用坐牢。
我没想到,程一鸣不但不是穷人家出身的孩子,还是如假包换的富二代。
程一鸣的出身,很特别。
真的是很特别,比我这个私生女还要复杂。程一鸣的生母,不是他父亲的妻子,而是他父亲妻子的亲妹妹。
说不清楚,当初是姐夫先勾\/引了小姨子,还是小姨子自动的投怀送抱,总之,姐夫有情,小姨子有意,两人一番眉来眼去后,便暗渡陈仓,最后的最后,姐夫就带着视死如归的勇气,上了小姨子的床。小姨子也对姐夫,来个兔子也吃窝边草。
姐夫生得一表人材,俊朗,挺拔,气质不凡,加上事业的成功,身上有着一股沉稳,成熟,不怒而威的男人魅力。
而小姨子,年轻貌美,青春亮丽,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转着娇媚的笑意,就像三月雨润的桃花那样。
后来,小姨子肚大了,怀了姐夫的种,就一哭二闹三上吊,逼着姐姐让位。
姐姐不肯。
她怎么肯?
当年,他因为家里穷,没钱读大学,早早便出来参加工作,养家活口。她并不嫌弃他,喜欢他的勤奋好学,不顾家人的反对,固执地和他在一起。后来,她还省吃省用,把从牙缝节省出来的钱,供他去念书,圆大学梦。
她从二十岁,守到二十四岁。他大学毕业后,她又再从二十四岁,守到三十岁,直到他事业有成,承包了一家海滨大酒店。那年,她三十岁,他三十一岁,两人终于风光地结了婚。
婚后一年,她生了宝贝儿子。那个时候,她是幸福的,幸福到梦里,还笑出声音来。不想,这幸福的感觉,没能享受多久,儿子刚刚过了四岁生日,她的亲妹妹,就要鸠占鹊窝,逼着她,要她把属于她的东西,捧手相让。
这怎么可以?
她为什么要相让?
最让她绝望的是,他也逼她,跪在年老色衰,中年还没到却发福成了黄脸婆的她面前,苦苦地哀求,他说,他不再爱她了,他爱她妹妹,他离不开她妹妹,求她放他和她妹妹一条生路。
她放他和她妹妹这一对奸\/夫\/淫\/妇生路了,但谁放她生路?
她悲痛欲绝,抱着四岁的儿子,跑到酒店的楼顶,十八层楼高的地方,站在很危险的边沿上,对闻声跑来的他,一脸凛冽地说:“选我,还是选她?如果选她,我和儿子跳下去,成全你们!”
他的一张脸变得惨白。
他的小三——也就是她的亲妹妹,也随着他来了,同样的一脸惨白。她没有看他们,而是看着楼下,楼下车如蜗牛,人似蚂蚁,车流人流。
她一字一句,一字一句地说:“说呀,选她还是选我?我数三声,三声后你再不回答,我就抱着儿子跑下去。”
儿子在她怀着,哭着说:“妈妈,我怕!”
她柔声地哄她儿子:“乖,不要怕,一会儿我们到了天堂,便什么烦恼也没有了。”
他像斗败了的公鸡,脸色灰白,表情痛苦,五官几乎要扭作一团,终于他颤抖着声音说:“我选你!”
而他的小三,则瘫坐在地上。
故事还没有结束。
十个月后,在同样的地方,她那青春亮丽,貌美如花,却又任性犟强的亲妹妹,跳了下去,留下刚出世不久的孩子。
那个孩子,便是程一鸣。
自此,他便和她分房睡,成为有名无实的夫妻。
虽然他不再上她的床,但并不代表,他不上别的女人床。连他也不懂得,他到底上了多少个女人的床,反正他有钱,贪钱的女人大把,他不再去爱,觉得爱情是件奢侈的东西,他不过是释放他过多少荷尔蒙而已。
后来有一天,他发了一场高烧。
高烧退了,却留下了后遗症,身体时好时坏,长期的低热,体重迅速下降,还伴着慢性腹泻,咳嗽。他去了医院,做个身体全面检查什么的。
化验报告单出来的时候,他就呆住了。
他得了艾滋病。
艾滋病被称为“二十一世纪的瘟疫”,无药可救。艾滋病病毒,简称HIV,是一种能攻击人体免疫系统的病毒。它把人体免疫系统中最重要的T4淋巴细胞作为攻击目标,大量吞噬、破坏T4淋巴细胞,从而破坏人的免疫系统,最终使免疫系统崩溃,使人体因丧失对各种疾病的抵抗能力而发病并死亡。
艾滋病的潜伏期长短不一,半年到十二年不等,少数可达二十年以上。艾滋病病毒在人体内的潜伏期平均为六年。
他忍受了三年多的病痛折磨,绝望了。
终于,在一个雨夜里,他跑到跑到酒店的楼顶,二十八层楼高的地方,在程一鸣生母跳下去的那个地方,也飞身跃下去。
那一年,他刚好五十岁。
而程一鸣十二岁,才上小学六年级。
老太太,也就是程一鸣父亲正牌的妻子,程一鸣的姨妈——程一鸣从小在大人的教导下,管她为“妈”,他是在她扶养下长大,她对他很好,努力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没有虐待他。但毕竟,他不是她生的,她对他,潜在意识中,有防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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