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伏楼离开客栈,直接去镇外树林,寻找劳桑心几人。他尚未靠近农户家,江才情就感应到了。冷漠的人看向劳桑心,意思是要不要动手杀了对方。临走的时候,夜未央告诉他,不能冲动行事,一切都要和劳桑心商量。
劳桑心当然不知道这个,见江才情看向自己,还以为他是让自己前去查看。她想了想,道:“堂主,您现在不能暴露,还是先进去躲一躲。”
江才情进了屋里,不一会儿又走了出来。劳桑心讶异地看了他一眼,这,堂主不太配合,怎么办?哪知江才情忽地白影一闪,钻进了树林中,眨眼就不见了踪迹。
水连环走了出来,慢悠悠地说:“他有洁癖吧,这里面除了床底和衣柜,貌似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藏身。”
远远地已看见庄伏楼的身影,劳桑心暗骂了一声,对水连环道:“你是聪明人,当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切!还用你提醒?”水连环耸耸肩,转身进屋去了。她的眼力没有劳桑心好,自然没有看到渐近的庄伏楼。
“你来做什么?”
劳桑心脸上的不悦,庄伏楼装作没看到,“我找师妹。”无视她,直接进去找水连环。
冉必之在几人的照顾下,已然清醒了过来,只是身体还有些虚弱,暂时不能下床。水连环坐在床前,有一句没一句地跟他聊着天。“你们堂主,简直就是瘟神,你们每天对着,受得了吗?”
冉必之笑了,“我想,这世上除了领主,没人受得了他。”顿了顿,又道:“他其实也很可怜,所有人都不敢靠近他,也很孤独吧!”
水连环怔了怔,道:“他身上的气场太强了,那种无形的压力,就算有人想靠近他,也会被他伤的粉身碎骨。”
庄伏楼进来时,刚好听到了水连环后面一句。他不禁问道:“你们在说谁?”
冉必之有些吃惊,这家伙怎么来了,水连环知道那么多事,该不会告诉他吧?
“我们在说伤了这家伙的人,太强了,就差没让他粉身碎骨了。”水连环倒也机警,急忙将话题转到冉必之身上。她自然不会将江才情的事情,甚至冉必之和劳桑心的身份告诉庄伏楼,因为她知道,一旦自己说了,他们二人就要死。她只要当江才情不存在,那么所有人都会相安无事。
“你说的没错,的确很强。”庄伏楼看向冉必之,道:“他好些了吗?”他虽然和冉必之从未谋过面,但陌阳刀的大名还是有所耳闻的。尽管知道这人在江湖上的名声并不怎么好,却还是出于礼性随口问了句。
“他至少还需两天才能下床。完全康复的话,不出十天。”
水连环信心满满,却让庄伏楼甚是吃惊,师妹的医术竟高超至此?半死不活的人,十天就能完全康复?他不知道,水连环所说的康复,不仅仅是自己的医治,还有江才情的帮助。
水连环想不到的是,变化永远出人意料。庄伏楼离开农户还不到一个时辰,江才情就收到了糊涂堂传来的信,当下脸色一变,急匆匆地赶了回去。原因是青璃夫人病发,重伤夜未央。
劳桑心手里捏着纸条,一颗心也随着江才情的离开紧紧地悬了起来。没有江才情的内力辅助,冉必之恢复起来也就没那么快了,这也让她无法离开此地。虽然冉必之已无大碍,但苦于无法正常行动,她必须得留在这里照顾。
几乎与江才情同一时间动身离开的,还有孟传心。她在飞龙引客栈住了几日,身上的伤在孟传情的帮助下已完全康复了。就在这姐弟二人欢快叙旧之际,孟传心收到了桑幼忧传来的信。信上的内容让姐弟二人都有些不解:武林庄有大事发生,速速归来。
“大事发生?会是什么事?”姐弟二人面面相觑。
孟传情突然噌地一下站了起来,脸色微变,“莫不是商慈出了什么事?”
“你别急。”孟传心起身安慰道:“有大哥在,商慈是不会出什么事的。我先回去看看,有什么消息我再通知你。”她顿了顿,试探地问道:“还是……你跟我一起回去看看?”
孟传情慢慢冷静下来,又缓缓坐下,片刻后,开口道:“姐姐,你先回去看看,如果商慈还是……你知道吗?当时商慈是拿着匕首逼我不要靠近她,我怕见了她又是那样。你回去看看,只要她好好的就行了。”
“好吧。”孟传心明白弟弟的心思,没有多余的劝告,只是担心他的安危,“你在此地要千万小心,若是遇到什么困难,千万要告诉我和大哥。”
孟传心离开不久后,庄伏楼又回到了飞龙引客栈。他要继续留在这里,等待水连环。这许久以来,他一直为寻找小师妹而奔波着,如今人找到了,他却觉得空虚至极。除了陪伴小师妹,他竟不知道该往何处去。
孟传情趴在二楼栏杆上,瞅着庄伏楼坐在一楼大厅怔怔发呆,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想了想,便下楼问道:“庄少侠,你找到劳桑心了吗?”
庄伏楼回过神,点头道:“她朋友受了伤,在镇外农户家养伤,她留在那里照顾,估计过几日就回来了。”
“她朋友?”孟传情心下一动,莫非是那个冉必之?这么说,那日密道之战,确实伤了他们。于是又故意问道:“是春秋吗?”
庄伏楼没什么心眼,人也实诚,直接道:“霍公子他没事,在自己家里养伤。”说完,他诧异地看了孟传情一眼,“听说那夜你也遭到了袭击?”
孟传情脸色微变,“可别提那晚的事了。”慢吞吞地转身离开。庄伏楼只当他还惧怕那时的事,果真不再问。
如今客栈外面基本上都已整修完毕,南无诗却迟迟没有通知继续营业,且本人也不知所踪。孟传情只好自己做主让庄伏楼暂时住了下来。如此,庄伏楼在客栈里一直等着水连环。
两天后,掌柜老齐回来了。孟传情谨记南无诗的话,只当那夜的事没有发生,与平常一样寒暄着。
当劳桑心返回客栈时,与庄伏楼一样,微微诧异。这才十几天时间,客栈就变了样,南无诗可真有本事。感叹的同时,就瞧见老齐和孟传情在柜台前整理着东西。盯着孟传情的背影,劳桑心眼神微微变化:她一直觉得这个小孟很可疑,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必之那夜伤了他,说是受了惊吓回家养伤也没什么问题,但又觉得不应该只是受了惊吓那么简单,而此时,他又安然无恙地出现在这里,总觉得有些违和。
这个人,到底哪里不对劲?如同别人觉得她不像这个客栈的厨娘,霍春秋不像这个客栈里的伙计,她同样觉得,这个小孟不似这客栈里的人。这两人,真是叔侄关系吗?
劳桑心正自疑惑猜测时,南无诗从客栈大门外走了进来,瞧见众人都在,微微一愣,道:“霍小子呢?”
得知霍春秋在家,南无诗也没说什么,转身便对孟传情道:“既然如此,你去一趟酒庄吧。”
南无诗让孟传情去镇东一天酒庄拉酒,孟传情驾着一辆货车就去了。赶到的时候,师傅们还在匆忙装坛,他只好坐在马车上在酒庄外等着。瞧着街上行人匆匆,孟传情不由得将思绪飘回了莫邪城。心道:姐姐此时应该已经身在武林庄了,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
似乎是老天已知晓孟传情的心事,他心心念的事,终于在拉了一车酒返回客栈时有了结果。而那样的结果,却是他怎么也不敢相信的。
霍春秋经过十几日的休息,已经完全康复。在孟传情回到客栈后不久,他再次光临了飞龙引。
“霍小狗!”南无诗看着一脸得意的霍春秋,嘲讽道:“还是那么惹人厌烦!”
“喂!你少打击人!”霍春秋坐在桌子上,昂首道:“我告诉你们,本少爷过几天就出远门去了,到时候可别想我。”
“切!就你?”南无诗嗤之以鼻。
“不相信是吧?”霍春秋冷哼一声,将一张喜帖甩在桌子上,“瞧瞧这是什么?”
劳桑心站在他身旁,好奇地拿起喜帖,这一看,当场呆住。众人瞧见她的脸色,同问:“是谁的喜帖?”
劳桑心道:“武林庄,孟传闻与鄢商慈,九月二十五,也就是十天后,成亲。”话刚落音,就听见孟传情所在的位置传来的一阵声响,那是他戴手套的手紧握关节发出的声音。
孟传情怀中抱着一坛酒,怔怔地看着对面桌旁劳桑心手中的喜帖。那大红的烫金喜帖,无比刺眼,灼痛人心,连抱着坛子的手都有些颤抖。
这情不自禁的动作,引起了对面所有人的注意。所有人皆看向孟传情,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不一样:霍春秋和庄伏楼不解,南无诗担忧,劳桑心疑惑。在场的几人,除了霍春秋,都知道鄢商慈曾经和孟传情是一对恩爱情侣,如今鄢商慈另嫁他人,这三人无一不感到震惊与疑惑。而孟传情的举动,也让劳桑心对他起了怀疑。
“怎么样?面子大吧?”霍春秋见众人都不说话,便吹夸起来:“这武林庄可是武林第一大庄,少庄主成亲,也是武林的一等大事。听说这次他们下了血本,不仅仅是江湖豪杰,连有名的富商巨贾,地方绅士也都邀请了。咱们武陵镇,可就只有我家收到喜帖了。”
劳桑心冷笑一声,将喜帖扔还给他,“看清楚了,这喜帖是给霍嫣华的,可不是你!”
庄伏楼不解,问道:“为什么不是给他爹霍金山?”
南无诗接口道:“因为霍金山不日前将霍家的生意都交给了他女儿打理,武林庄既然请的是富商,理当是霍嫣华。”
霍春秋将喜帖收进怀里,道:“因为妹妹和武林庄有生意来往,所以才有这个请帖。但是,她和父亲去了苏州城,没有时间,便让我代她去。”
霍春秋后来说的话,孟传情几乎一句也没听进去,他默默转身,将所有的酒坛都搬回了酒窖。
庄伏楼看着孟传情的背影,对身旁的劳桑心道:“你有没有觉得小孟他很可疑?”
“是不是觉得他很像一个人?”劳桑心悠悠开口,接了他的话,“你还不算太笨。”
那个满怀心事离去的人,那眼神中深深的失落之情,可真是太让人熟悉了。当初在盟主府,因为鄢商慈背上的灭绝神掌掌印,也同样这样满怀心事且失落,她可是一眼就能看透。
劳桑心随口而出的话,却再次将庄伏楼打击。也不管他的脸色有多难看,劳桑心说完径直离开了客栈,她去镇外的猎户家找冉必之,将这一消息告诉他。霍春秋依旧缠着劳桑心,在后面追着,结果迷失在森林里。
当天下午,武林庄的喜事就传遍了整个江湖,包括在镇外农户的水连环,以及远在骊山的糊涂堂。
劳桑心来到镇外农户的时候,水连环正在收拾药包,似是打算离开。瞧见了她,便道:“他的伤没什么大碍了,我还有其他事,不能在这里耗着,先走了。”
劳桑心点头,目送水连环离开。许久后,听冉必之开口道:“发生什么事了?”
劳桑心将武林庄的事与冉必之说了。冉必之听后,恍然大悟,“她刚刚也收到了一份喜帖,原来竟是武林庄的。”又有些不解,“这喜事,有什么问题吗?”
劳桑心沉吟片刻,道:“原本确实没什么问题,不过倘若你知道那新娘子原是与武林庄二公子两情相悦的,如今却要嫁给大公子,你不觉得奇怪吗?”
冉必之耸耸肩,“大户人家的爱情情仇,有什么好奇怪的?”
劳桑心摇摇头,“但是,武林庄的二公子可是孟传情呢。”
“额?”冉必之恍然,“就是那小子?我好像没见过。貌似你和领主都很在意他?”
劳桑心道:“而且,我怀疑武林庄的二公子,如今并不在武林庄,而是躲在这飞龙引。他曾与鄢商慈两情相悦,我可是亲眼见证,但这次亲事,新郎却不是他,他竟躲在这千里之外,这可不就蹊跷了。”
冉必之听后,不由得神色一重,问道:“你怀疑的是不是那个叫小孟的伙计?”想了想,又道:“孟传心就是孟传情的姐姐吧?她也去过飞龙引。”
“看来孟传心出现在这里并不是巧合。”劳桑心想了想,道:“我并不是十分肯定,我要把这里的情况告诉领主,他应该能下定论。”当下,二人便传书回糊涂堂。